轻盈悦耳的笑声给荒凉的小镇平添一分暖意，裴宫哲捏着虎儿帽的帽沿，神色莫测地看着池锦。
后者笑出泪花，湿漉漉的清亮眸子，宛如鹿灵。
“够了。”
他面带怒气，危险地狭眯长眸，而后一把拿下虎儿帽。
身为罪魁祸首的池锦却一点都不怕，她撑着下巴，故意逗他，“恼了？”
裴宫哲抿紧薄唇，不理会她。
他忽地起身，打算离开这座落静谧至死的小镇，池锦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她的嗓音合着风，晃晃荡荡地到裴宫哲耳朵里。
“凡人有三死，一是肉身死，二是一捧黄土，三是亲朋遗忘。你此生虽再无缘见到父母，却可以终生铭记，如此，他们也不算离世。”
“谬论。”
裴宫哲下意识低低地反驳了一句，他声音极轻，突然想起少女就是狐仙，又含糊言辞，“人死就没了，没有缘分便没有了。”
池锦拍了拍手，她走近裴宫哲，一点都没避讳的意思，敲了敲他的头。
万人惧怕的九千岁诧异睁大眼睛，不待他开口，池锦就嫌弃地皱着眉，“榆木脑袋，尽说晦气话。”
她无法无天的行为换来了裴宫哲的一瞪。
多情的桃花眼反而被瞪出一丝撩人，池锦眼角微微抽搐，忍不住跟清涟吐槽。
“下次任务能不能也给我这样的皮囊，瞪人都像勾引，攻略目标岂不是伸手就来？”
“宿主，禁止白日做梦。”清涟叼着薯片，目光急切地看着面前的屏幕。
屏幕上，裴宫哲的好感度和黑化值齐齐波动，隐约有上升的趋势。
池锦没看数值，她心里有数，今天的行动非常成功。
裴宫哲刚还睁大眼睛，给她抛了个媚眼呢！
哼着不着调的小曲，池锦和裴宫哲并肩走出小镇，两人手里牵着缰绳，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数十年的刀光剑影，勾心斗角，裴宫哲头一次感到放松的平静。
衣袖蹁跹间，挥之不去的血气消散不少，淡淡的檀香和池锦身上的清新草木味混在一起。
“上马上马！”
池锦走得腿酸，她翻身上马，枣红骏马气势非凡。
她娇小的身子如离弦之箭，奔向皇城。
落后亿步的裴宫哲，脸上露出明摆的嫌弃，他跨上白马。
可白马却很乐颠颠，驮着九千岁去追枣红马。
官道旁的芦草被照得金黄，三三两两的绿毛鸭游上岸，此时夜色已近。
池锦先一步到城门口，却被值守的官兵拦住去路，“城门将关，你明日再来。”
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皇帝，池锦打着马，调转方向，心里盘算着，找机会用狐形窜进去。
被白马慢悠悠驮着的裴宫哲也到了，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两个官兵，兀自向前。
“诶，你等等，不让进。”池锦出声提醒。
果不其然，两个官兵抽出横刀，拦住裴宫哲的去路。“快走！”
裴宫哲周身温度骤降，他翘唇阴测测地笑道，“拦本座？”
放眼整个天昼，除了九千岁，还有谁会自称本座？
两官兵对视一眼，齐齐冒出冷汗，至于大刀则凄惨地哐当落地。
“九千岁饶命！”
其中一个机灵的忙不迭跪地求饶，另外一个也后知后觉，匍匐在地。
然而，裴宫哲却依旧脸色难看，他刚才的气势，泄露出浓沉的弑杀血气。
她会怎么看他？
裴宫哲没有转头，池锦却在此时打马上前。
面纱掩住了她唇边璨然笑意，一双鹿眼却清透至极，没有嫌恶，没有恐惧。
她赞道，“好风光呀！”
意料之外的言辞让裴宫哲一愣，他齿关咬紧，蹦出一个字，“你……”
你说的可是真的？
剩下的话，池锦没给他机会说完。
她纵马跃入城门，白裙宛如一现的昙花，烈马鬓毛英武。
“接好了！”
池锦娇呵一声，向后抛去一枚黄铜铃铛。
叮、叮、叮。
裴宫哲恍如梦醒，他下意识接下，摊开掌心，是静静躺着的精巧铃铛，铃铛系着丹红的绸带，打了一对狐耳似的结。
再抬头，小狐仙已不知所踪。
赠尔一铃铛，一步一响，一步一念。
裴宫哲颤着长睫，收好铃铛，从白马上下来，徒步向九千岁府走。
池锦隐起身形后，系统空间忽然一阵震动，清涟惊喜的声音响起。
“滴滴，恭喜宿主！反派裴宫哲黑化值降低百分之五，到达百分之三十！”
“不枉费我做了这么多大事！”池锦心情极佳，她应和了一句，扯下面纱。
黄昏渐远，天际最后一丝曙光被良夜吞没。
池锦把骏马留在胡人那里，自己则在隐蔽地方，化成了小白狐。
她现在当狐狸当得越发顺手了，四只小爪轻轻一抬，就能翻过高墙。
连用了四个闪身的法术，池锦窜进了重兵把守的皇宫。
进皇宫还要偷偷摸摸的皇帝，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了。
初入夜，皇宫还没有完全陷入寒凉的夜色，池锦蹲在朱墙上，敏锐地发现华清宫方向有不少人影。
“怎么回事，丽妃不是刚走吗？”
她拧眉，暗叫不好，没回寝宫，转向华清宫。
华清宫只冷清了一日，今晚又有许多宫女拎着包裹，住回偏殿。
池锦隐藏气息，她混进人流，竖起两只尖尖的狐耳，偷听宫女的交谈。
“丽妃娘娘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吗，她不是……刚出了那种丑事？”
“嘘，你快闭嘴，小心掉脑袋。”
梳着双蝶髻的大宫女捂住小宫女的嘴，她四下一看，发现没人，才安心开口。
“也不看看丽妃娘娘母家是谁，她东城的兄长听说这事，连夜赶回来了！”
大宫女语气夸张，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四下没人是真，可是有狐啊。
嘴碎的宫女哪能想到，她们的话已经全被皇帝听了去。
池锦记住两个宫女的长相，轻手轻脚地挤出人流。
眼中笑意已经散去，她沉声道，“清涟，能把丽妃的信息调一份给我吗？”
虽然早有预料，这种丑事困不住丽妃。
可她脱身也太容易了，这对池锦之后的计划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