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晃动,身体会有跟着浮沉不受控感。
斑驳光影混乱了视线，贺堇目光垂落，总能看到点容易让人神思恍惚东西。
他抬起脸,引着人从扶梯慢慢下了水。
一边蒋舜被梁泓拉走了，现在这一小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原本精致漂亮线条显得不够看,薄削肌肉相比起眼前人只能算聊胜于无。
贺堇小臂浮在水面，随意拨动了两下,扯乱了倒影。
“夏天水温正合适，适合初学。”贺堇甩掉了思绪，领着人走到浅水区,直视着傅容介，“我们先学憋气？”
“好。”傅容介自然没有异议。
贺堇脑中逐渐构建出一点教案来，谆谆道：“这个很简单。深吸一口气,浸到水下时慢慢用鼻子呼气……”
他没有教过游泳，有只是耐心。
这点儿耐心还是在高三教贺俞数学时磨出来。
当时贺俞成绩连着往上蹿，他顶着一双黑眼圈觉得自己还算是有当教师潜质。
贺堇教了一会儿,发觉有问题,但问题不大。
学弟似乎有些排斥全身浸在水里感觉,不单是耳鼻难受原因。
像冰碴见了水一样抗拒。
除此之外学很快。
贺堇放慢了教学进度,想先让他克服对水恐惧。
“抓住池边这根绳子。”贺堇将粗绳递给他，“吸一口气,想象自己可以漂浮……”
他看见傅容介下颌绷紧，不适应地蹙了下眉头。
“我陪你一起。”贺堇勾住了另一侧绳子说。
陪同效果很显著，贺堇信心大涨，突然觉得两小时之内把人教会都不成问题。
而傅容介确确实实是一副将全部交付给他模样。
贺堇更觉得自己不能辜负这种信任。
尝试完浅打水,贺堇示意他先别急着站起来,“接下来学踩水。你将膝盖弯曲……”
贺堇说着话,不自觉伸出手想帮他调整，但指腹刚触及对方腰际，稍硬触感传来，他下意识低了头，慢了动作。
傅容介注意到他停顿，沾了水眼睫低垂下来，目光试探地窥看他神色。
他看到贺堇因为浸了水，鼻尖眼下都揉进了淡粉，冷白皮肤勾勒出漂亮优雅线条，此时随着呼吸微微急促地起伏，每动一下，颈侧胸前细小水流就加速下滑。
眼看着贺堇想要收回手，傅容介忽然恶向胆边生，托住了他腕骨，好让他将掌心贴在自己腰腹处。
“你是害羞了？”傅容介轻声问，“明明都摸过。”
贺堇挑起眼尾，“我什么时候……”
傅容介悄声吐出几个音节，又撤开了点距离，偏过视线。
贺堇脑子却要热炸了。
那晚缠绵时候。
那晚……
缠绵……
贺堇受激似猛地收回手，“我不记得。”
傅容介看他反应，只得靠近了一点，循循善诱着说：“那你有点亏。”
相比他而言。
“再摸摸看？”
贺堇有一瞬间被说动了，抬起了手。
傅容介顺应着往前靠。
“贺堇！”不远处蒋舜从水里扑腾着水花蹿出来，“过来跟我游个来回比速度！”
又扭头对拿了手机加了别男人微信梁泓说：“帮忙给我们喊开始。”
贺堇被这一嗓子惊醒，手指滞了一下，顺势推了傅容介一把。
“手感不错。”他飞快说了一句：“我先去游几分钟，你自己练练踩水。”
傅容介顿了顿，才往后靠在池边笑：“好。”
似乎毫不在意男友抛开自己去和别人去游。
贺堇潜进水里，伸展开手臂，小腿借力一蹬，很快消失在原地。
傅容介将肘弯搭在光滑池壁，仰起脖颈看贺堇重新露出水面地方。
蒋舜和他并肩说了几句，一同游向岸边。
梁泓站在泳池中央，看着两人在起点做好准备，拇指食指掐捏放于口中，吹了声哨。
贺堇两人同时蹬向池壁没入水中。
50米长度不算短，傅容介目光锁住其中某个身影，稍稍屏息。
他原本会觉得游泳并不算是个美观运动项目，只是在水里扑腾吐水。
但接触之后，就知道不是。
贺堇力气肺活量比不上蒋舜，但凭借敏捷灵巧动作倒也不相上下。
此时，像一柄拖着水色尾羽离弦箭。
傅容介虽然不了解游泳，但分清泳姿，知道贺堇返程时由蝶泳换成了自由泳，似乎在速度上逐渐占优势，肩头超过蒋舜。
梁泓在一旁高喊着加油，深水区一些人转过目光来。
某个节点，贺堇骤然加速，蒋舜追赶。
指尖触及池边一瞬间，围观几人爆出惊呼。
贺堇扶着池边，抬手将湿发拨到脑后。
蒋舜差了他一秒，到达终点时，笑着揽过贺堇，“你牛大发了啊，居然比两年前还快？”
他刚说完就愣了下，他看见贺堇皱着脸弯下腰。
“怎么了？”蒋舜连忙要扶他。
贺堇借力搭了一把坐上池沿，“游太猛，小腿抽筋了。”
蒋舜双手一撑翻上岸，蹲在他身边急着问：“咱就随便比比，干什么这么拼命？”
贺堇给他一个“不要明知故问”眼神，推了他一把，“你说呢？快去做五十个俯卧撑。”
说好了谁输了谁做。
贺堇很快就不再催了，而是顿在原地，看向自己面前推搡开蒋舜傅容介。
“抽筋了？”傅容介指节箍住他，按捏了一下他小腿，语气有些罕见急迫，“这里吗？我帮你揉？”
蒋舜在一边啧啧出声。
贺堇有点懵。
他刚刚游到岸边时余光扫过傅容介位置，还看到有个精致娇俏男生去找他搭讪，怎么转眼就到自己面前了？
“你怎么过来？”贺堇问。
傅容介眼睫一颤，抬眸和他对上视线。
“如果我说是走过来……”傅容介缓慢道。
他百密一疏，慌乱里丢了理智。
或者说，是恐惧大于恐惧。
贺堇扯起嘴角轻笑了一下，“不会游？”
这显然是游过来。
傅容介只得道：“会一点点，但是……”
他话未说尽，肩头骤然一重。
贺堇抬起那条抽筋腿，遽然将人踹入水中，然后在揉腿间隙里听到蒋舜说，“爱憎分明，我就欣赏你这样！”
这就对了嘛，该喜欢就喜欢，该收拾就收拾，总之不能被个没动真格人给拿捏了。
贺堇却没高兴到哪去，他看到傅容介在水里扑腾两下，呛了好几口水。
重新扶着池边站起身时，还在捂着唇咳嗽。
贺堇想起刚刚教他憋气时，傅容介确实是有些怕水。
这应该装不出来。
但他分明能游。
贺堇有些后悔，替他拍了拍后背顺气，问他，“真怕水？”
“咳……有点。”
“小时候有阴影？”贺堇猜。
“不是……”
贺堇点点头，得出结论。
能下水能游，问题不大。或许只是缺少一些和水磨合。
“你听我说。”贺堇突然起了点继续教学兴致，“现在，吸气。”
傅容介怔了一下，照做了。
贺堇抬起手腕压在他肩臂处，陡然向下一压。
傅容介有刚刚前车之鉴，在入水前一秒闭上眼深呼吸。
几秒后，看着人影破出水面，水花落在身上，贺堇拉着他小臂捞过来，趁着傅容介调整吐息，飞快地亲在他眼角，“别怕，再来一次。”
傅容介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会儿，浅淡眸子看过来时，灼着星点亮光。
他很快学会了讨价还价，奈何贺堇脸皮着实不算厚，被游过来梁泓起哄了两声，就不教了。
好在他教学最后有点效果，傅容介能陪着他游两个来回。
除了上岸时脸色有些白，良久才恢复了常态。
大概是假期令人太忘我，贺堇第二天上班时还有些不适应。
好在去接个水功夫，他就发现，半个公司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其中至少一半人沉浸在清早闲聊里。
贺堇半路被曲岩拽去听了一耳朵，又被拉着在同部门姚湛那驻留了一会儿。
“傅大公子前段时间不是被调走了么。”姚湛说。
指微度之前总经理，傅枫。
“我听朋友说，他原本就还兼任另一家分公司副总，现在回总部任职。”姚湛抿了口茶，“就不知道是从集团抽调谁来微度掌管大权了。”
“这回应该会调个靠谱吧？”有人说。
贺堇不大关心这些，回了自己办公桌继续处理工作。
假期归来第一天，工作说多不多，说少也着实不少。
周围人逐渐忙碌起来。
部门内一时间除了翻页打字声，听不见别。
温度渐高，有人摁响了空调按键，清脆地敲击人耳膜。
门口传来脚步声。
有人抽空勾着脖子看了，小声嘀咕，“是齐总……”
“还有周经理……旁边这个是谁？”
耳边又渐渐消了声，贺堇抬眸瞧了一眼，看见齐思初在拉着他们部门经理说事，身边人穿着身剪裁合度西装，眸光清冽。
是没见过打扮。
贺堇多看了一眼，正好和转过来傅容介对上视线，只得眨了下眼，继续埋头做事。
他不清楚傅容介为什么在这。
但这毕竟算是他家族公司，也没什么特别好奇怪。
那几人并没有过多交流，不多久就移步去了别处。
贺堇偶然地听到刚从别部门接洽事项曲岩回来说，怎么看到学弟和齐总四处转悠。
姚湛像是个八卦收集器，一听到声就悄悄凑过来了，“那个学弟不会是关系户吧？大概是齐总亲戚？打算进我们公司。”
“毕竟微度去年凭借手头那几个项目狂揽了不少钱，有领导亲戚想过来学学也挺正常。”
“但我看到隔壁部门几个老员工好像认识学弟，难道他大学过来实习过？”曲岩说。
再一问贺堇，贺堇表示自己不知道，并将人从眼前轰走。
临近十一点时，坐在贺堇前面老乔拽了他去参加工作汇报会议。
老乔算是贺堇接洽工作最频繁同事，三十岁出头，人也和气，贺堇初来时带着教了不少东西。
“一起去听听，没坏处。”老乔带着他往会议室里拐，找位置拉开椅子坐下，“一会儿还有个公司活动特意请专家，你仔细听听，记一记。”
贺堇点头应了，打开笔电做准备。
临开会前，各部门人还在不停地往会议室里进。
老乔趁着无聊，和贺堇聊了几句有没，“法人代表已经换了你知道吧？就等开会正式通知了。”
贺堇看他似乎早就知道内情模样，就问了声：“谁？”
老乔凑近了，小声说：“上周开会时我就见过了，是……”
贺堇见他停下来，有点莫名，“嗯？”
老乔靠回了座位，余光瞥了眼刚刚坐到贺堇身旁人，没再说话。
贺堇也才意识到身边坐了人，转过头看清时，稍皱了眉，拿笔帽暗地里戳了戳傅容介，“你怎么来了？”
转转自家公司体验生活？
贺堇隐约有点别猜测，但联系了原文主角路线，又否定掉。
傅容介按回他笔帽，“我来听听会。”
会议开始，贺堇不好再问，只是开始在笔电里会议流程文档里记了点东西。
他很快留意到身边人视线，趁着没人注意，小声质问：“你空着手来？”
傅容介盯着他笔电上内容，“看你。”
贺堇没辙，也不管他。
直到会议即将结束，说了半天经理清了清喉咙，朝会议室后方看过去，斜倾着手。
“傅总，您有什么看法吗？”
贺堇稍呆了一瞬，确认对方看是自己方向。
紧接着，他就瞧见傅容介双手交错放于胸前，陈词总结了两句，然后对着他胡乱记还没有整理文字挑着念看法。
贺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