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三年前,他在九幽学院修习结束,回途之时。
与彼时被九幽学院赶出来的九洛宗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但也只是他看着她罢了。
上次云水禅心茶宴,他看那花弄影的眼睛很是熟悉。
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今日亦是如此,所以才会夜晚前来。
终是笼灯就月,夜色阑珊。
——
翌日午时,摘星台上已经是坐满了各门各派的弟子。
当浑厚悠长的钟声响起时,那二十六名弟子已经前去抽签了。
红拾打开了手上的纸条,一号,倒是首当其冲。
“哪位是一号啊?”
照月派的一位弟子举着手上的纸条,问的声音还挺大。
而且那人还转了一圈,将四周之人问了个遍。
“我。”
红拾缓缓站了起来,口中吐出凉薄的一个字。
而那照月派弟子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青阳宗的方位,一身红裙似胭脂醉血,满身冷冽与傲然之态。
那弟子只是瞬间愣住了,连口水都不敢咽,四肢发抖,面色苍白,浑如白纸。
“我认输。”
那弟子颤颤巍巍地说着,他只不过是侥幸进了第三轮。
这修为不过是筑基后期五阶,怎么能跟这已是元婴中期的青阳宗大小姐比。
这不是针尖对麦芒,这是鸡蛋碰石头,必死无疑。
他不比。
四周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这照月派的弟子竟然要认输!
一时之间,议论声四起。
别派的弟子似是在看着热闹,“怎么照月派这般无能?直接认输,这么些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也有其他看热闹的人附和着,“对啊,这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真是窝囊至极。”
“或许照月派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而照月派的弟子却是将抽到一号的那人给紧紧拽着。
生怕那人急红了眼而上去赴死。
他们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有光耀师门之重任,保全自己最为重要。
那长老也是在一旁说着,“你们要知道,有时候明知打不过,但还要上,那是孤勇,那样是糊涂至极。”
话落,传来了一阵掌声。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发现是青阳宗的大小姐正鼓着掌。
随后只听得一道轻盈空灵的声音。
“照月派长老说的极有道理,那样的做法确实愚蠢。”
“若你当时不顾一切,或许旁人会赞叹你那飞蛾扑火的勇气。有时候啊,拼命并不算什么,只有活着,才有翻盘的一天。”
红拾的声音虽愈发凉薄,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话落,摘星台两侧,一片哗然。
各门各派的弟子,俱是怔愣,慢慢思索着少女的话。
他们似是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于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口中。
而且还是那样一个娇纵任性不学无术,声名狼藉之人的口中。
那照月派的长老也没有想到,还有人认同他。
因为在这个大陆上的仙道比试,有一些不成文的想法。
宗门比试,临阵脱逃,贪生怕死。
这样是会受他人讽刺的。
那长老拱了拱手,浑厚沉闷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这话言之有理,看来还是沐宗主厉害,不但教出了三个好儿子,就连教出的女儿也是……”
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也是如此出挑,蕙质兰心,修为高深,冰雪聪明,举世无双。品拟飞仙,情殊流俗。明月前身,可人如玉。”
这话一说出口,四下骇然。
什么时候这青阳宗大小姐能用上这些词了。
这些以前都与她不相干的字词。
但如今,好像是的。
刚才那话,世间能有几人敢说,又有几人能说。
就这一条,便是举世无双,不同于其他人。
更何况这大小姐,不过十八岁,便已是元婴中期,修为属实算得上高深。
而在原地站着的红拾微微愣了一下,被人夸的天花乱坠,她还有些不自在。
沐清修朗声大笑,语气之中尽是得意,“多谢夸奖,小女确实惊才艳艳,举世无双。”
而后便是有人恭贺奉承什么的。
红拾从容地坐在了原位,一旁的君寄雪还是着那身绿色素锦长袍。
“小丫头,你可是个宝藏啊,真不想让这么多人夸赞你。”
君寄雪托着腮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突然不想小丫头人尽皆知了。
“我也不想,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我就说了一句话而已。”
红拾皱了皱眉,她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这句话,她以前曾经写在小说中的那句。
当时觉得很好,便用了进去,还记了下来。
“不过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说,喜欢你这件事情。
后半句话,他没能说出口。
他想,哪怕她不喜欢他,但能陪在她身边,以朋友之名相处,就够了。
高台之上的皇帝更是欢喜,凝望青阳宗方向的少女许久,讳莫如深的眼底,闪过了笑意。
但转瞬即逝,心头很是愧疚。
这数十年间,是他这个皇帝太无能了,才会让故人的女儿,受尽世人诟病谩骂。
如今,这故人之女,可以与日月争辉,同星辰比目。
当如皓月朝阳,普照世间。
能有拾丫头,是他北凉之幸啊。
而在摘星台一侧,白衣圣女云子兮面纱之下的脸,尽是惨白之色。
为什么?凭什么?
这红拾不就仗着有个好的出身吗?还有那么一丝修炼天赋,明明以前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人。
如今却是,在一片夸耀声中璀璨夺目。
她不配,她只该待在烂泥里,受尽世人踩踏。
云子兮紧攥着双手,她不甘,她真的好不甘心,上天就这么不公平吗?
最终,所有怨怼嫉恨在虚无之中渐渐沉沦,等待着有朝一日的重启。
“阿止啊,你听嫂子说的话,多有道理啊。”
“活着才能拥有翻盘的机会,能说出这种道理的,当真是个妙人啊。”
离渊隔着帷帽,反复打量了好几眼,如此这般,与他兄弟倒也相配。
“你是羡慕不来的。”
白止只是淡漠开口,似是积雪消散,云雾已出。
“你有必要吗?本神医这么风流倜傥、俊美无俦、才华横溢的人,在神域里受尽女子追求,有什么好羡慕的。”
离渊怼了回去,好歹他也是神域里的神医,素有芝兰玉树之称。
虽然没有白止生的好,但也不差啊。
陡然间,沉厚的钟声响起,如同石破天惊一般,在摘星台上跌宕起伏。
而这也同样意味着比试开始。
第一场的红拾不战而胜。
第二场是夜南墙与无华门的弟子比试。
“一切小心。”红拾看着夜南墙的背影,叮嘱了一句。
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会有意外发生。
她努力地去回想着原来小说的内容,才隐隐约约记起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