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庆越是这样说,我越是不服气,“是他们让你来劝我的吧?”
所有人都觉得我想救活灰飞烟灭的灰填海是异想天开,包括我家堂上老仙儿。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不代表我就一定要认同他们,“可是我想试试!”
常云庆表情复杂的看着我,许久都未说出一句话,憋了半天,他突然哈哈大笑,“果然我没看错你,是个有担当的!就冲你为了灰叔不顾一切,老子从此以后跟定你了!有事儿你吩咐,我常云庆但凡推诿,天打雷…”
前面几个字儿我来不及制止,最后一个字总算是捂住他的嘴了,“常叔,你这是干啥?存心让我不好过是吧?”
常云庆眼带笑意的看着我,缓缓拉下了我的手,“知道我为啥不愿意入堂口吗?”
让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我悲伤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不少,“堂口规矩太多,不能违背天道,不能逆天而为,您老觉得不能快意恩仇呗!”
“你说的对,也不对!”常云庆严肃的看着我,“真若按天庭一开始的规矩来讲,冤有诉,债有偿,那我又何必另挑山头单干?还不就是世道不公,无法度可言,老子才不想听命于天地大道吗?”
我咂摸咂摸嘴,试探的问:“常叔,你的意思是其实天地大道法则一开始是公平的,只是下面执行的人出了错漏,或者说是利益驱使让底下的人没按规矩执行?”
常云庆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明知故问!”
此话一出,我倒是有些释然了,这至少证明天地大道还没从根上彻底烂了,只不过底下的人办事儿越来越不尽心,与当今社会是何其的相似?
常云庆见我沉默不语,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眼光却放在了灰填海名字消失的地方,“小子,我知道你不服气,但灰叔的事儿,我还是要劝你别抱太大希望!并不是我打击你的信心,实在是灰叔走的太彻底了!”
我也知道灰填海走的很彻底,魂飞魄散外加尸骨全无,或许救回他的希望很渺茫,但我依然不想放弃,否则人生岂不连点儿曙光都看不见了?
我点了点头,也没和他再继续犟,只是从桌上拿起点着红朱砂的笔一笔一划的重新把灰填海的名字填上去。
然而我一遍一遍的写上去,他的名字又一次一次消失,就好像我笔上蘸的不是朱砂,而是消字水一般。
我不信邪的足足写了一个晚上,最后连陈刚都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笔,“浩子,别写了!不管灰太爷的名字会不会在堂单上消失,只要他不在我们心里消失就行了,你何必执着非要把他的名字上堂单呢?”
我摇了摇头,“你不懂!既然是天道抹除的,那我们对灰太爷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消失,如果不把它的名字留住,我怕哪一天再睁开眼时,他的所有都会彻底消失在我的脑海中!”
这是《玄门异术》中记载的,当天道彻底抹除一个人时,会连同人们的记忆也一起抹除,不会再给人留下一丝一毫的念想,这就是所谓的大道无情。
陈刚闻言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嗦着问:“那不跟得了老年痴呆症一样?”
“比老年痴呆症还要恐怖!”我扭回头定定的看着他,“老年痴呆症哪怕不认人了,还有执念,那也是记忆的一部分。可天道的人道主义毁灭,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听完我这番话,陈刚忍不住破口大骂:“卧槽,这也太狠了吧?”
顿了顿,他眼神坚定的瞅着我,最后狠狠一跺脚,“我还就不信了,你等着,我非把灰太爷的事迹给记录下来不可!”
说着,他就飞奔上楼了,我知道他肯定是去捣鼓电脑去了,心下苦笑,暗道我的傻兄弟啊,连黄纸红字都留不下,电子文档还不是一样?
不过我也没拦着他,不厌其烦的在堂单上继续写着灰填海的名字。
忘川和莫孤北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我盘腿大坐的坐在供桌之上,魔怔了一般拿着笔。
“哎,我说浩子,你干啥呢?那是供桌,你当你家炕头儿啊?这咋还盘腿大坐的呢?”忘川不明所以的走到我跟前,偷眼往堂单上看去。
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怪叫了一声:“卧槽,这是变魔术吗?这名字你咋写一笔消失一笔?”
彼时陈刚也从楼上走下来了,垂头丧气的,这模样一看不用问,就知道也失败了。
我手腕都写酸了,换了无数种的办法,连我的血都用上了,可是什么用都没有,写下的每一笔都会消失,比变魔术还神奇呢。
而随着我写的遍数越来越多,我却发现我脑海中灰填海的模样越来越模糊,落笔的时候,甚至都要想一下,才能想起灰填海的名字来。
这是人道主义毁灭已经开始了,先是名字消失,紧跟着记忆也要跟着消失了,急的我脑门上都沁出汗了,哪还有心情和忘川扯蛋?
倒是陈刚把事情一五一十和俩人给讲了一遍,结果把他俩也给难住了。
莫孤北试图用木刻,再用符咒加固,忘川连自己的佛骨舍利念珠都贡献出来了,然而并没有卵用。
天黑到天亮,天亮又天黑,整整一天又一宿的时间,我们几个人水米未进,最后忘川突发奇想,“浩子,玉灵,试试玉灵!”
只是他话音刚落下,玉灵弱弱的声音就传进了我的脑海:“没用的,大哥哥,玉灵虽然是天然的空间法器,但也受天道主宰,除非是先天混沌法宝,或许能留下他的事迹,否则不可逆转。”
他一说先天混沌法宝,我猛然间想起一物来,眼睛顿时一亮,“昆仑镜算吗?”
玉灵的答案却让我大失所望,“不算!先有混沌后有天,天地初开有昆仑,所以昆仑镜不算先天混沌法宝。”
“那你知道哪些算是先天混沌法宝吗?”我抱着一线希望继续追问。
“大哥哥,我只是一块玉石成了精,哪里会知道这么多?”玉灵无奈的声音传来,也有点丧气,“要是飞星姐姐醒着,或许她会知道!可是她的伤好重,一时半刻根本醒不过来,恐怕等不到她醒来,你们就已经彻底把那个人给忘了!”
我仰起头苦笑,还说救灰太爷呢,现在连保留关于他的记忆都这么难,我又何谈救人?
真等到他彻底消失在我的脑海中,我又怎么会记得要去复活他?
不行,我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一定要留住关于灰填海的一切!
“刚子,须弥鼎拿出来试试!”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病急乱投医吧。
陈刚二话没说祭出了须弥鼎,我一个跃起就跳了进去,用骨刃在坚硬的鼎壁之上一笔一划的刻了起来。
和预想的一样,字迹再次消失,我又拿骨刃划开掌心涂在骨刃之上,借着大放的金光再次刻画,可字迹再次消失了。
看来须弥鼎也不行!
我愣神的瞪着渐渐愈合的掌心,脑子里猛然灵光一闪。
我不是天罚之人吗?
那如果我把灰太爷的事迹刻在我身上呢?这样字迹就不会再消失了吧?
只是我的伤口愈合极快,而且连疤瘌都不留,恐怕得需要点特殊材料,才能留下痕迹,就比如——鸽子血!
全身雪白的红眼鸽子血用来纹身,平日里可以隐形,但遇酒,或者情绪激动,血液流动加速之后会显现出来。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嗖”的一下又跳出了须弥鼎,“刚子,老莫儿,和尚,我想到办法了…”
然而一出须弥鼎我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向我席卷而来,我本能的一个闪身,随后骨刃迎上,就听“咔”的一声脆响,骨刃生生被砍出一个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