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殷从暖春阁出来,直接去了凤藻宫,太后娘娘一直称病,他也该去看望看望。
沐殷第一次来太后宫中,看着宫里郁郁葱葱的景致除了花草再无半点奢华之处,想来太后在这宫里过的并不称心。
太后被陈公公扶着出来,脸上不似之前那么红润倒有些憔悴,沐殷不用问也知道肯定也是因为勤王要离开的事情而担心。
太后坐在榻上看着下面坐着的沐殷,挥退其他人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沐殷笑笑,“听闻太后一直称病,皇后,贵妃都来看望过,我也该来略表心意。”
太后面色平静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沐殷道,“勤王要离开,太后可知道?”
太后道,“知道,这宫里恐怕没人不知道吧?”
沐殷问道,“太后愿意勤王离开吗?”
太后这时眼里才有些昏暗不明的情绪,“我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我担心的是空儿,刚出生母亲没了,父亲又不管他,可怜他又被作为质子不得自由。”
沐殷道,“太后想的真是通透,看的明白,连咱们皇上的心思都看的明明白白。”
太后冷笑道,“宫里不就这点事吗?玩的不就这点手段吗?我从皇后到太后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早看够了。”
沐殷看着太后点点头,似乎也有点同情道,“那太后的意思也愿意勤王离开?”
太后道,“冢儿志不在争权夺利上,他仁心太重,一直游离在朝堂的边缘,根本不愿意走进权利的中心,他会有今天的决定我早就想到了。这么多年来他不容易,如果能真的换得自由未尝不是好事。”
沐殷失落的垂目不语,太后看了看他说,“你是来让我阻止他离开的是吗?”
沐殷勉强笑道,“我又如何能阻止得了他?我只是不甘,他自由了,我怎么办呢?谁能换我自由身?”
沐殷说完起身离开,回到富春宫时慕容绝已经在等他了,看到沐殷的表情不禁问道,“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沐殷没有坐到慕容绝的榻上而是远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痴痴坐着不说话。
慕容绝紧张的站起身问小奴才,“他这是怎么了?刚才去哪里了?”
小奴才害怕道,“回皇上,小殿下去看太后娘娘了。”
慕容绝一愣,“说什么了?”
小奴才道,“没说什么?小殿下就是听闻太后娘娘一直称病没有康复有些担心回来的时候顺道就去看望了太后。”
慕容绝走到沐殷跟前拉起他的手小心问道,“阿殷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沐殷突然一把甩开慕容绝站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慕容绝道,“为什么?为什么要他走?你毁了我的家园现在还要毁掉我的寄托,别人都可以得到自由,那我呢?我怎么办?你把我放在这鸟笼一样的皇宫里,我就得小心翼翼的活着,我没有翅膀要这蓝天有什么用?”
小奴才吓得嘴巴张大,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停掉了,想劝阻却不敢上前。
慕容绝紧紧盯着沐殷,脸上是挥之不去的伤痛,凌厉的目光一闪而过,却将沐殷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长发,稳住心神说,“他是谁?是勤王吗?你不想让他走是吗?”
沐殷肩膀耸动靠在慕容绝怀里,发泄一般捶着慕容绝的胸膛,带着鼻音说,“我不知道,我好难受,慕容绝这是你欠我的,这都是你欠我的,你得还我。”
慕容绝声音低沉温柔安慰沐殷说,“好,我还,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
沐殷微微抬头看着慕容绝,眼里水汪汪的,带着点无辜和难得一见的稚气问道,“你怎么还我?”
慕容绝深情的在沐殷的眼睛上落下一吻道,“我不让他走,我把他留在这里。”
沐殷又问道,“那你不难受吗?”
慕容绝痛苦的闭上眼睛,心里翻江倒海攥着发白的手指说,“我宁愿自己难受,也不能见你不开心。”
沐殷攀上慕容绝的脖子在他嘴边落下一吻,“谢谢你,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爱我。”
慕容绝死死抱住沐殷道,“我也没想到。”
第二日沐殷服侍慕容绝梳洗看着他去上朝后,小奴才立马窜出来喊道,“我的小殿下,你昨日是疯了吧,怎么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你不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你吗?”
沐殷不在意的喝着茶,吃着点心,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小奴才后怕的表情说,“哼,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且我敢保证他不会杀我,嫉妒心会让人产生强烈的胜负欲,他顶多会去把勤王杀掉。”
小奴才一脸惊诧,被沐殷的回答差点绕晕问道,“你想让勤王死?你不是,不是...”
沐殷瞪了眼小奴才慢悠悠的说,“急什么?听我说啊。这要是放在以前皇上要杀勤王,勤王估计连反抗都不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皇上要杀勤王,勤王为了保柒莫必定会反抗的,到时天下大乱,勤王只要拿出那道圣旨,我想拥护勤王的人比拥护慕容绝的人要多吧,我肯定会助勤王一臂之力,这天下不就可以换主了吗?”
小奴才擦擦脑门上的汗,拍拍胸脯说,“这么大的事,您怎么可以临时起意呢?万一皇上反其道而行把你杀了,你还有机会坐在这里吃早膳吗?”
沐殷将手里的点心塞进小奴才的嘴里,又皱眉道,“不过,我现在有些不明白,这个慕容绝是怎么想的?既然已经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他,那他为什么还愿意帮我呢?既没有杀我也没有杀慕容冢,态度还比以前更好了,真是奇怪。”
小奴才边吃边说,“我觉得皇上是真的爱你,就像你真的爱勤王一样,就算明知道勤王天天想着要杀你,你不还是喜欢他吗?可是小殿下,您用这招把勤王勉强留下,那后面怎么办呢?您不怕那天真把皇上惹毛了,杀了你吗?”
沐殷这时脸上无半点欢喜,自言自语道,“他说过,我的意义大过权利也大过生死。可我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王府,阿柒又开始了一天的锻炼,曼珠在她的左脚上绑了一根绳子让阿柒牵着,如果左脚动不了就用绳子牵着移动,这样她就能省点力气,阿柒走了几圈就把绳子扔掉了,“这不是作弊吗?那我以后就离不开这绳子了,脚上还是没有劲儿。”
曼珠不敢明说阿柒练了这几天一点效果都没有的话,只能尽量配合着,楚风和梅耀祖天天都过来陪着阿柒,就算阿柒发火逮谁骂谁他们也不生气还笑呵呵的答应着,倒是王爷这几天都没来,曼珠朝门外看了看空无一人。
梅耀祖满头大汗的扛着一支拐杖跑过来递给阿柒说,“你试试这个,用胳膊架着,总比你这绳子有用吧。”
楚风从后面跟上来说,“肯定有用,这可是我和阿祖研究出来的,昨晚连夜赶制的。”
阿柒看着和现代近乎一样的拐杖佩服的看着梅耀祖,“你也太聪明了吧,这都能想出来?”
梅耀祖一脸骄傲,“这有什么,小爷我好歹是状元,为你量身定制个拐杖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阿柒拄着拐杖,高低长短刚好,只是可惜了上好的楠木用来做这玩意。
阿柒试着走了几步确实好用,楚风道,“你这样练习也不用别人跟着,扶着,自己就可以锻炼,而且想去哪就去哪也方便。”
阿柒点点头,自语道,“我真是低估了古代人的智慧了。”
阿柒有了这件神器人也开心多了,直接出了梨园在王府后花园逛了一圈,曼珠和纸鸢一路跟着笑道,“可是把你憋坏了,你不累吗?这么大一圈,我腿都酸了。”
阿柒看着解冻的湖面,万物复苏,草木发青,微风吹过一股泥土的味道,感慨道,“真是春天到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来这里都一年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变了很多。”
曼珠低头不语,阿柒往回走时正好遇见云夫人行色匆匆的往厢房的方向跑去,看到阿柒时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笑道,“阿柒,你怎么出来了?听说你这段时间在锻炼,还好吧?”
阿柒笑笑说,“还好,只是好久没见你和宁夫人了,也不过来坐坐。”
云夫人尴尬的搓着手说,“不是我们不过去,是没时间啊,王爷让宁夫人抚养小殿下,谁知一个这么大点的孩子真是磨人,我和宁夫人天天围着小殿下转悠,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这不小殿下又哭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请司徒神医过去看看。”
阿柒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点点头说,“这样啊,那您快去吧,别耽误给小殿下看病。”
云夫人走了,阿柒问曼珠,“这孩子经常生病吗?”
曼珠点点头说,“也是可怜,从生下来就一直哭喊,奶水也不好好吃,ru娘换了好几个,这孩子又经常发烧,还好有司徒神医在。”
“王爷没看过吗?”
曼珠摇摇头。
阿柒不顾曼珠和纸鸢的阻拦来到宁夫人住的院内,还没进去就听见孩子一声大过一声的哭声,还夹杂着宁夫人训斥下人的声音。
阿柒推开房门,见到桌子上放着大小不一的碗碟,有菜有汤,下人站了一地,宁夫人脸上妆容都让汗水弄花了,人也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听见推门声,宁夫人没回头就说,“云儿,司徒神医到了吗?”丫头们看到阿柒时跪了一地,“见过阿柒姑娘。”
宁夫人这才回过头,神色不安的说,“你怎么来了?身体还没好该好好歇着才是。”
阿柒笑笑,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慢慢走到跟前说,“孩子怎么了?是发烧了吗?”
宁夫人有些躲闪的说,“是有点发烧,阿柒你身子虚小心过病气给你。”
阿柒似乎没听见宁夫人说话,俯身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浓眉大眼,皮肤白皙,小脸蛋红彤彤的,那清澈的眼眸还挂着泪珠,一动不动的盯着阿柒,眉眼像极了慕容冢。
阿柒把拐杖递给曼珠对宁夫人说,“我能抱抱他吗?”
宁夫人明显不愿意,为难道,“这不好吧,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又要怪罪。”
阿柒已经将手伸到宁夫人怀里,带着点赌气说,“我只是抱抱孩子,又不会害他,王爷有什么可怪罪的?”
宁夫人无奈将孩子小心递给阿柒,手还在下面虚托着,那紧张的神情好像阿柒能把这孩子从窗户扔出去。
阿柒抱着孩子,目光温和,尽管左腿因为站立已经隐隐抽痛,可是看着怀里一脸稚气的婴儿,她倒觉得新奇,毕竟她还真没好好观察过这么小的孩子,小手软乎乎的,粉嫩的嘴巴嘟着,这相差千年的时空,很多东西都变了,唯独出生的婴孩是一样的,无辜又充满希望。
宝贝,愿你在这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宁夫人不安道,“阿柒,你在说什么啊?”
阿柒抬头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这孩子生的真可爱,长大了肯定和王爷一样帅气。”
宁夫人着急从阿柒怀里把孩子接过去,又指着凳子说,“你坐下吧,站着腿疼。”
阿柒坐下,云夫人带着司徒神医进来,看到阿柒停顿了下脚步,又快速走进来说,“阿柒在呢?”
说完走到宁夫人跟前说,“小殿下怎么不哭了?”
宁夫人瞪了一眼不满道,“你希望他哭啊?”
“不是,我意思是不是烧退了?”
司徒神医走过去摸摸孩子的头,又把脉说道,“还是有点烧,小殿下体质不好,身体虚,容易发烧,平时还是要照顾精细点。”
宁夫人说,“您要说没照顾好,还真是冤枉我了,我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小殿下,事事都是我亲自照管,这还是三天两头的发烧,我真没辙了。”
云夫人也说,“是啊,虽说我们没有生养过孩子,可是小殿下自从来到这里,宁夫人就不眠不休的在照顾,小殿下生病她能心疼死,你看这桌上的饭菜一口都没吃,不是不饿是没时间吃,孩子一哭,大人的心就揪着疼...”
司徒神医点点头,看着前面自己开的药方,细细核对,小声感慨道,“宁夫人和云夫人对小殿下的用心外人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即便是亲娘又如何呢?”
阿柒不自然的低下头,又抬头对司徒神医道,“能不能用我的血做药引子让小殿下服用,您不是说我这血是退烧的良药吗?”
司徒神医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看阿柒又看看小殿下,低声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曼珠和纸鸢互看一眼,两人自是不愿意,可又不便直言,只好侧面提醒道,“可是阿柒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再取血能行吗?多伤身体?”
宁夫人和云夫人似乎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带着一丝欣喜急忙说,“应该不会用阿柒太多血吧,只要一点点对身体伤害不会太大吧?”
被所有人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司徒神医瞬间感觉如芒在背,含糊不清的说,“只要王爷不怪罪,对她本人损伤不大。”
阿柒立马动手撸袖子说,“那快点吧,王爷那边我去解释,绝对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曼珠见劝阻无效,皱着眉一声不吭的看着阿柒雪白的胳膊上被划开一刀,鲜艳的血滴在碗里,红的刺眼。
司徒神医取完血给阿柒包扎好伤口说,“这孩子也是可怜,丫头你呢是宅心仁厚,都是好孩子。”
阿柒没说话,放下衣袖,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曼珠跟上前刚要说话,看见阿柒满脸泪水,惊诧道,“阿柒,你这是怎么了?”
纸鸢掏出手帕眼眶泛红,“想娘了呗,还能怎么。”
阿柒一路无语回到梨园,正好看见慕容冢坐在大厅等着,还有像门神一样站在两边的曼陀和虎谷风。
看到阿柒进来,慕容冢便起身迎出来,还没开口就看到阿柒濡湿的眼睛,立马低头检查阿柒的身体,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摔倒或者受伤的痕迹,看着曼珠问道,“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曼珠还没张口,阿柒便说,“没去哪,就去花园转了转,不过还是有些冷。”
慕容冢明白阿柒这是糊弄他,也不再追问,看着阿柒行动不便又固执拒绝别人的帮忙单脚跳上台阶,进屋坐下,守着火炉,静静不语。
虎谷风拿起阿柒放在一边的拐杖,细细把玩着说,“这拐杖看来挺好用的,对你锻炼作用很大吧?”
阿柒扭头看了一眼说,“确实多亏了这个,也要感谢楚风,难为他想得这么周全。”
虎谷风看了一眼慕容冢,看阿柒脸色不悦,试探问道,“怎么了?看你兴致不高啊,是不是累了?”
虎谷风说着伸手要摸阿柒的头,被阿柒拿胳膊一挡拦住,虎谷风不死心又用另一只手抓住阿柒的胳膊准备再摸,却听见阿柒突然面色难看嘴里发出一阵抽气声,‘嘶’。
慕容冢瞬间走过来扶着阿柒的肩,紧张问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阿柒立马恢复正常表情,摇头说,“没事,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慕容冢一把拉起阿柒捂着的衣袖,看到白白的纱布时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阿柒放下衣袖,一本正经说,“刚才在花园锻炼时不小心摔倒了,被树枝划伤了,所以才哭的。”
慕容冢满脸不屑指着阿柒的衣袖说,“你以后编谎话稍微有点逻辑,什么树枝能绕过衣服划伤皮肤?你的袖子完好无损,胳膊是怎么伤的?明明去了宁儿那里,为什么谎话张口就来?”
阿柒从刚才就烦闷的心情瞬间爆发,站起身指着慕容冢喊道,“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谎?我就是去了宁夫人那里,我看了小殿下,他一直发高烧,连司徒神医都没有办法根治,我就用我的血做药引子救他。相比我这个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我倒想问问他的父亲大人,他是怎么做到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视而不见,生死不顾的?”
慕容冢脸色阴晴不定,一双墨一样的眸子死死盯着阿柒,虎谷风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挥手和其他人悄悄退出去。
曼珠不安的埋怨道,“虎公子您怎么也出来了?您该劝劝这两人啊?”
虎谷风摇摇头,“你觉得会有人听我的吗?这叫神仙打架,凡人退避,小心殃及池鱼。阿柒是个火药脾气,不用别人点,她自己就能炸了,而王爷...”
虎谷风目光扫到曼陀阴戚戚的目光时,眼鼻观心的闭上了嘴。
大厅里,慕容冢看着阿柒,阿柒仰头看着慕容冢,一时间空气都静止了。
良久,慕容冢不知道是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还是继续顽强隐忍着,脸色温和的说,“气大伤身,你先坐下,这么站着脚不疼吗?”
阿柒气结,好像自己刚挥出去的组合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奈坐下。
慕容冢挨着阿柒坐在一起,把火炉推到阿柒跟前,低声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喊呢?王府外面的人都能听见你天天吼我。我又没说不让你去看宁儿,没说不让你去看阿空,你急什么?但你撒谎就不对了,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真心相对吗?”
阿柒映着火光的眼睛逐渐蓄满泪水,转头窝进慕容冢的怀里,哭诉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对你发火,对不起,我那么爱你,怎么能对你发火呢?”
慕容冢动容的搂住阿柒,拍着她的肩哄道,“没关系,你心里有气发泄出来对身体好,我更怕你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你知道你刚才进门时的表情有多可怕吗?万念俱灰,人回来了,魂丢了。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那个走路会一蹦一跳的小七了?”
阿柒抬起头看着慕容冢说,“是的,因为你的小七以后再也不能一蹦一跳了,她只能一跳一跳。”
慕容冢的心凉了半截,摇头道,“没关系,我不在意,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你什么样都可以,我希望你开心,和从前一样开心。”
阿柒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慕容冢的脸,语气犹如裂开的树皮,沧桑沉稳,“我以后再也追赶不上你的脚步了,在你灿若星河的人生中,小七只是一块顽石,和你天差地别,就算你愿意回头等我,可我已经身心疲惫。慕容冢,你有没有感叹过世事无常,我以前没有过,可是现在我承认,事事本无常。”
慕容冢握住阿柒的手,眼神慌乱,“不是的,小七,你不要这样想。虽然你腿受伤了,以后会跛,走路会不太美观,可人生总有一些你不愿意经历的事情等着你,你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看这个事情。”
阿柒坐正脸色恢复平静,突然转换话题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同我说小殿下的事情?是因为他的母亲差点杀了我?”
慕容冢松了口气说,“有一点这个原因,但也不是全部。”
阿柒烤着火突然笑了一下说,“如果我说我一点都不恨,一点都不生气,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看到他在哭,小脸烧得通红,身边哄他的人都是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而他的父亲却从未去看过他,我突然释然了,突然很可怜他。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原谅。让该过去的都过去,把该放下的都放下,我也该放过我自己,更何况我要恨的人都不在了,我就算去报复所有人,她都无法感同身受了,那我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慕容冢,你作为一个丈夫是失职的,作为一个父亲是失职的,你连做一个情人都是失职的,你很失败啊。”
慕容冢喜忧参半的表情还没有完全过度到喜时就被阿柒最后的总结打击了,带着点不服气说,“那我作为一个臣子,作为一个将军,是不是合格呢?”
阿柒点点头,又说,“所以你需要把其他失职的部分慢慢改过来,晚上你去看看孩子吧,抱抱他,小孩子长起来很快的,你趁着他小不抱抱,等他长大了,你就抱不动了。”
慕容冢看着阿柒,目光迟疑不定,问道,“那你没事吧?”
阿柒反问道,“我?我能有什么事?接着锻炼腿呗,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派曼陀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如今的我威胁不了任何人,我想也没有人愿意再为难一个跛子吧?”
慕容冢摸着阿柒的头发不禁感叹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长大了,成熟了,不像我的小七了。你不要告诉我你突然恢复记忆了?”
慕容冢虽然是笑着问,可眼睛里的疑惑却越发的深了。
阿柒问道,“你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慕容冢愣住,“我?”
如果在刚相遇时问他,他是希望她恢复记忆的,毕竟在他一直以来的记忆中,那个‘萧婉’从来都是端庄淑雅,温婉可人的,符合他对一个女人的审美要求的,而不像现在的小七,完全是一匹驯服不了的猴子,整天上蹿下跳,无法无天,还总是有无数的歪理邪说在等着他,让他麻烦不断,头痛不已。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小七刚才突然问他时,他几乎脱口而出‘不希望’,是的,非常不希望,无关曾经的岁月,无关曾经的故事,他单纯的不希望现在的小七变成以前的萧婉。
阿柒没怎么在意慕容冢的迟疑,自顾自说,“你说咱们俩上辈子到底是谁欠谁啊,这辈子是来还债的吧?那到底是什么债呢?钱债?情债?如果是情债的话,那我估计是完不成任务了,你这么古板的人,简直食古不化,我可撬不动了。”
慕容冢温情的看着阿柒,眼角点点笑意说,“那只能怪你还不够努力。”
阿柒傻傻的看着起身离开的慕容冢,撇着嘴说,“努力?我还不够努力?我努力十辈子都白搭。”
夜间,慕容冢推开宁夫人的房门,宁夫人看到慕容冢时眼泪唰的掉下来,难掩惊喜的跑过来抱住慕容冢说,“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慕容冢冷眼看着怀里的人说,“过来看看你和孩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宁夫人缓缓抬起头,有些不安道,“您是不是知道阿柒来看小殿下的事了?王爷,您别误会,臣妾没有叫她过来,是她自己过来的,真的,没人去故意叫她来的。”
慕容冢一把推开宁夫人,脸色阴沉的难看,走到床边看着睡得正香的慕容空,目光细细描绘着面前的小人儿,问道,“烧退了吗?”
宁夫人紧张的看着慕容冢,小声回道,“退了,是司徒神医过来开的药。”
慕容冢质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小七的血才退烧的?”
宁夫人一听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求饶道,“请王爷明察,真的不是臣妾求阿柒这样做的,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真的,您可以去问司徒神医,也可以去问阿柒。”
慕容冢瞪了眼宁夫人,弯腰将熟睡的孩子抱起来,第一次抱孩子,动作难免有些生疏,宁夫人见慕容冢并没有追究,才放下心,又见慕容冢一脸温情的样子,顿时心生欢喜站起来,把慕容冢的手放在孩子的腰上护着解释说,“小殿下现在还小,王爷抱的时候用手护着他的腰。”
慕容冢照着宁夫人教的姿势抱着慕容空,这是他的孩子,如果小七说他是失职的父亲,那有这个孩子是不是也能证明这也是他的一个成功呢?
宁夫人依在慕容冢身边,看着他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眼眶有些湿润,可又觉得这样的时刻实在太幸福,虽然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可是这样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不是她不想,实在是不敢想。
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可谁知突然上天给了她一个孩子,让她有了寄托,今夜孩子的父亲也突然出现,她真的想摆上供品叩谢老天爷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恩典,弥补她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