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一夜好眠,自然苏醒,看到眼前陌生的床幔,还有陌生的摆设时愣了三秒,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脑子里只冒出一个想法;这是哪里?
大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丫鬟端着脸盆看到阿柒醒来了说道,“姑娘醒了?我服侍姑娘梳洗。”
阿柒呆呆看了一圈,远处熟悉的桌案还有旁边放着的一把椅子,死机的大脑慢慢开始运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王爷的寝殿,不过王爷呢?
“王爷呢?”阿柒穿好鞋子,并不打算去洗漱,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已经大亮。
“王爷上朝了,天不亮就走了,嘱咐我服侍姑娘的。”
“王爷昨晚是在哪歇息的?”
“王爷昨晚在书房歇息的。”
“哦,那我先回梨园了,你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了。”阿柒一脸挫败的甩着袖子回了梨园,一进门就看到纸鸢在等着,看到她回来着急的冲上前。
“你昨晚怎么会留在王爷寝殿呢?”
“你别多想,王爷昨晚是在书房睡的。”
“我知道,要不然你还能这样安然无恙的回来吗?”
“什么意思?”阿柒打着哈欠,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又开始闭目养神。
“你不能侍寝你不知道吗?王妃和那些夫人能放过你吗?”
“那怎么办?我喜欢王爷还不能和王爷在一起?大家公平竞争嘛,不过能从我手里抢走王爷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纸鸢顿时觉得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白费口舌。
“曼珠回来了吗?”阿柒起身朝屋里走去。
“回来了,一回来就睡下了。”纸鸢说完转身去布菜。
阿柒推开房门,看到曼珠真的和衣躺在床上睡觉,想来定是一夜没睡,累了。
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给曼珠盖好被子,转身走时却发现曼珠通红的眼角有些泪光,不禁蹙眉顿足,小声叫了句,“曼珠?”
“……阿柒?”声音带着鼻音,喉咙不清的回了声,眼睛睁开却满眼泪水根本就没有睡着。
阿柒大惊,坐回床边扶着曼珠起来问道,“曼珠,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柒,我能不能出府一趟,我想看看六哥。”
“六哥?他怎么了?”阿柒心里一紧,莫不是彪子出什么事了。
“六哥没事,我就是想他了,想去看看他。”
“你胡说,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昨天出门时在门口碰见六哥了,他说老爹患了瘟疫,向我讨药,我虽把药给他了,可我还是担心,好些日子没见六哥,他消瘦了许多,不知道他靠什么过活。”
“是我考虑不周,这么久了没去看看他们,那这样,你要是还能撑着,我们现在就去看六哥他们。”
“不要,阿柒,你不能去,你现在身体还虚弱,老爹患的是瘟疫,万一……”
“什么万一,百一的,你忘了,我自身带着解药呢,我还怕什么瘟疫啊,快起来,趁着王爷上朝了,我们快去快回。”
曼珠和阿柒急匆匆换好衣服往出走,纸鸢端着碗筷一把拦住阿柒,“你去哪啊?你不洗漱也不吃饭你要去哪?”
曼珠悄悄扥了阿柒的衣袖使了个眼色便转身走到廊下等着阿柒。
阿柒会意,突然神经发作似的呵呵笑着指着外面的天,又挠挠头说,“你看外面天气这么好,我出去跑跑步,锻炼身体嘛,老这么躺着我屁股都快烂了。”
“跑步?你还没吃饭呢?”纸鸢疑惑的目光撇向曼珠,又对阿柒说道,“再说了,跑步也没必要去外面跑吧,王府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跑的?”
“王府?不是,我的意思是外面跑步有益于身心健康,烟火气息很重要,人来人往的多有意思对吧。吃饭你就更不用操心了,我能饿着自己嘛,自然是要下馆子的,你和彩虹队的孩子们一起吃吧,不用等我。”阿柒糊弄住纸鸢立马就拉着曼珠溜了。
出了王府大门,阿柒才问道,“曼珠,我怎么发现你和纸鸢中间出现什么问题了?你们吵架了?”
曼珠冷哼了一声,“没有啊,怎么会吵架呢。”
“那你们刚才这是干嘛,有必要瞒着她吗?”
“不是要瞒着她,而是她没有知道的必要。还有阿柒,我提醒你一句,任何时候都不要太相信别人,人这一辈子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知道吗?”
阿柒顿足愣了一下看着曼珠,闪着不明白的光晕,想再问又觉得收到的答案不一定是自己满意的,想了想还是闭嘴。
阿柒在曼珠的带领下来到一间打铁的店铺前,门口燃起的火炉正往外冒着火星,打铁的铁锤还有旁边放着几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完工的刀具,整个店铺都笼罩在一片烟雾中,呛得人眼泪都流出来了。
门口站着一位光着膀子穿着一件黑色皮质的围裙的大汉,白花花的肉身抹了几道锅灰,已经到了初夏的季节,男子头上满是汗珠子,看得出这份工作在这样的季节里异常的辛苦。
曼珠走上前去,轻声问道,“您好,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六子的人?”
男子站直腰看着曼珠又看看身穿高级丝绸制作出来的红色广袖裙衫的阿柒,对着右手吐了口唾沫,握住沉重的大铁锤高高举起狠狠砸在从火炉里拿出来的刀具上,声音震耳欲聋。
砸完后又把烧的通红的刀具放进旁边的水桶里,一阵过瘾的‘刺啦’声过后,男子才开口道,“你们是谁?”
曼珠赶紧笑着说,“我是他妹妹,听说他在这里做事,今日来看看他。”
“妹妹?”男子明显不相信,“他那样的人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曼珠一听就知道没找错地方,更加殷勤的端着笑脸说,“是,我是和我哥长得不像,我比较像我老爹,我老爹是不是也在你这里啊?”
男子一听似乎才愿意相信,不过脸上却带着些不忍,“姑娘,你来晚了,你老爹昨晚就没了。这不,今早你哥就拉着你老爹去乱葬岗了。”
曼珠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消失,一脸震惊又带着慢慢反应过来的悲痛身体一软差点倒了,幸好身后的阿柒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曼珠?”阿柒心痛的喊出一声,就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这种亲人离开的心情,她明白,她太明白了。
“大哥,你能告诉我们乱葬岗在哪吗?”阿柒回头问道。
“出了城,一直往前走,遇到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看到了,如果找不到就问路上的人,大家都知道,家里没钱死了人都在那里埋。”
阿柒点点头,扶着曼珠往城门口走去,一路上曼珠就像个没了魂的人一样,一言不发,阿柒多次想说什么都压下去了,她不能强逼着曼珠开口说话,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也许是她现在最想要的。
出了城门,阿柒一路问人,一路走,穿过一大片的树林后确实找到了乱石堆砌,杂草丛生,墓碑林立的乱葬岗。
四周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寂静一片,虽然是大白天,阿柒也感到一阵惊悚不安。
她们在坎坷不平的墓地,兜兜转转间终于在一处晃动的的身影中找到了六子。
曼珠看到六子后人才像醒来一样跑到六子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刚刚竖起来的墓碑前。
“老爹?”
“阿柒姑娘?”六子眼眶微红,看到阿柒时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放下手里抱起的大石头块,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阿柒看到六子的样子时,心里五味杂陈,上前一把拉住六子的手,疼惜的问,“六哥,你受苦了,是我不好,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我不知道老爹他……”
六子紧紧握住阿柒的手,眼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看了一眼曼珠说,“怎么能怪你呢,你在王府也不容易,大病小痛不断,我一直以为你在王爷身边是最好的没想到也……听说你惹了瘟疫,我怕你有事,担心的不行,还好你吉人天相,只是没想到老爹却……哎,我从曼珠那里要来的解药终究是迟了,不过这样也好,他老人家年龄大了,跟着我们这样奔波实在是辛苦,只是对不住他没个体面的葬礼就这样一抔黄土永眠在这乱葬岗之中,与孤魂野鬼作伴……”
“六哥别难过,我给老爹重新找个地方,好好安葬,我现在有的是钱,给老爹找什么风水宝地都没问题的。”
六子一把按住阿柒的手,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阿柒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让姑娘这样做实在不妥。我如今穷困潦倒,路走他乡,是我的命,带着老父少妹,遇见姑娘你是我的运,万般感谢无处言说,怎么能让姑娘再做这样的事,姑娘安好便是老天对我最好的恩赐,我想老爹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阿柒眼睛发酸,嗓子发涩,看着那个简陋的墓碑,连个正经的碑铭都没有,一根稍微宽一点的木板已经是朽木一块,伫立在荒草丛中更显荒凉。
阿柒走到曼珠身边也跪下来,对着墓碑三拜后,拉着曼珠捶在身边的手说,“老爹,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没有让您见曼珠最后一面,让您带着遗憾离开人世。您放心,我会好好保护曼珠的,有我活一日就护曼珠一日,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让她嫁给她喜欢的人,安安稳稳过一生,您不要牵挂。还有六哥,我也会护着他的,以后的路,我们三个一起走,您去极乐世界成仙也好,投胎也好,都不要牵挂了。”
一席话末,才听见曼珠一直压抑着不肯哭出来的声音这时放声大哭,六子走过来抱住曼珠,两人更是抱头痛哭。
阿柒抹掉挂在眼角的泪,看着这寂静的乱葬岗,心里很压抑,风吹过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哭音,埋在这里的人从生到死都是痛苦的吧。
安葬好老爹的后事,阿柒和曼珠,六子一起往回走,阿柒想直接带着六子回王府,可是六子坚决不同意,想给六子重新置办一处房产安稳度日,六子也不同意。
“那你的意思,你还是回那个铁铺做个铁匠是吗?”
“阿柒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我不能受你这么多恩惠,我一个大男人可以自食其力,做个铁匠也挺好的,很悠闲自在。”
“第一,你叫我阿柒就可以;第二,你看看你现在瘦弱的身体怎么能做铁匠那么辛苦的活呢,你不为你自己想,你也不为曼珠想吗?你这样固执,她该多担心你。”
阿柒义正言辞,却没想到曼珠一反常态支持六子,“阿柒,就让六哥去铁铺吧,他靠自己养活自己也是心安理得,如果一直靠你接济实在是受之有愧。”
“曼珠你?”阿柒气得想咬舌自尽,甩开曼珠的手自己往前走。
后面曼珠看着六子,一脸担忧,“六哥,你这样可以吗?”
“没事,你别担心,我在铁铺比较安全,那里不会太引人注目,而且也方便打听关于追星剑的事情。
上次你告诉我说,阿柒身边那个叫纸鸢的姑娘知道你的身份了,我暗地里跟踪过她几次,她每次从王府出来后直接去了天府街贾府,虽然知道她是从贾府出去的,但感觉她和那个贾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不知道她对阿柒是敌是友。还有我看见王府里新来的那个虎公子和贾府里的人有接触,不知道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必定不是友,阿柒这次被人骗着卖血也是她一手策划的,听命于贾府,能是什么好人。只是她现在明知我的身份却迟迟不说也是怪事一件,我又不好动手除掉她,王爷好像也注意到她了,那个曼陀会不会暗中监视她,都不好说,如果我贸然除掉纸鸢,那我就有可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所以不能轻举妄动。至于您说的虎公子,这个人确实很神秘,可能除了王爷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先不说那个虎公子了,不管怎样你都要小心,那些人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你动手,找不到我,只能从你下手,所以你最好时时待在阿柒身边,能不出王府就不要出来,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
“六哥,萧府旧宅您找了吗?图纸有没有找到?”
六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当初父皇说必定是母亲将图纸偷走了,可她除了放在那所宅子里还能放哪里?或者还能交给谁呢?”
“我在王府多处找过,不光什么都没有发现连关于圣旨的事情都没有听别人提起过,您说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信其有,不然我们怎么回去?”
六子看着曼珠两个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他们一路被追杀,一路躲避搜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们俩走不走啊,我饿了。”阿柒回头看着说不完话的兄妹俩,又看着太阳越来越高,天气突然就热了,没吃早饭肚子饿的咕咕叫。
“曼珠,你不饿吗?你昨晚没睡,今天又忙了一上午。”
曼珠点点头笑着说,“饿了,你想吃什么。”
“当然是大鱼大肉了。”
曼珠和六子难得会心一笑,三个人来到一家酒楼,一上桌阿柒就点了好几样肉菜,叫了一坛酒。
“我们今天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