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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这种严寒之地,夜晚总是比白天长,盛鹤那会儿头疼,回帐中迷迷瞪瞪睡了一觉的功夫,再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镇北大营已经烧起了篝火,帐与帐间全是围坐的军士,几十个人凑一堆,厨房的小厮忙得脚不沾地,端着冒热气的饭菜在人群与篝火间穿梭,王有宁坐在火堆旁,拿着个梨啃了一口,满意道:“甜!”
太子殿下在他旁边刚落了座,正好口渴,随口道:“掰我一块。”
王有宁“啧”了一声,当即把梨拿远了些,“殿下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没人跟你说过么?梨啊,是不能分着吃的——分梨分梨,不吉利!”
他说着,把啃了一口的梨叼在嘴里,含含糊糊道:“我再给您拿个新的,您等……”
盛鹤还没听王副将把话说完,一只缠着黑色腕带的手已经拿着个梨递到了他眼前,太子殿下瞥了那只手一眼,面不改色道:“不必了,不想吃了。”
闻一和王有宁坐在一侧,这俩奇葩凑在一块就不干人事,此刻竟自行支棱起个小火堆,闻一吃素,王副将便拿了俩隔夜的凉馒头给他放在火上烤,烤好了递给他尝,那个没吃过好东西的和尚便眉飞色舞道:“香!”
两人对视一下,而后一齐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快乐得像俩傻子。
闻一吃着热乎的干馒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嗯?王兄,你姓王!”
王有宁什么话都能接,利落地把手里的烤蘑菇翻了个面,接道:“可不是嘛,我也惊了,我竟然姓王!”
闻一大师兴奋道:“那你全名呢?叫什么!”
自打闻一见过了传说中的“张浪”和“李狂”,“王不安”这个神秘的兄弟便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但凡碰着个姓王的,他都得上去仔仔细细问一遍全名。
王副将随口道:“我啊?王有宁——有是没有的那个有,宁是不宁的那个宁。”
闻一:“?”
这什么垃圾名。
军士们喝酒笑骂声一片,秋桀坐在盛鹤旁边,眼看着太子殿下拿起一壶梨花白要往嘴边送,立马伸手拦住了酒壶。
“殿下刚好,还是不能……”
盛鹤不听他叨叨,把那只多管闲事的手推开,跟吃了炮仗似的道:“不劳先生费心,先生救命之恩,我也无以为报。”
秋桀被那人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他,“哪来的救命之恩,这毒谁都能解,只是当时大夫没诊断出是什么,便……是我小题大作……”
盛鹤抢道:“是我败坏了好东西。”
“啧。”秋桀蹙着眉转头,“殿下这又说的什么话?”他盯着那人苍白的侧脸,好半晌才道:“这世上,有什么好东西是你受不得的。”
盛鹤不搭他腔,闷头灌了半壶酒,又垂着脑袋磨了会牙根,正要再把酒往嘴边送,秋桀的手却不由分说伸过来,轻轻拢住了他的腕子。
秋桀问道:“怎么了?”
盛鹤又烦躁地把他挣开。
周围军士们耍酒打闹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起来,夜风也越来越凉,盛鹤不理旁人,一味闷头灌酒,手边的空酒壶都倒了三个,秋桀也没再上手制止,只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盛鹤手里的酒壶又空了,再伸手去找酒,发现手边已经没了,太子殿下懒得支使人去拿,便把酒壶往旁边一扔,醺醺然低下头舔了舔牙尖。
他抬头去望月色,却只看到遍布着的沉沉乌云,天空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雨,黑压压一片,太子殿下也不知怎么较起了真,仰着脑袋坚持从乌云中搜寻碎星的光点,手却顺着衣角目不斜视地抓住了秋桀的手腕。
秋桀一怔,探究似的抬眼看他,便见盛鹤迷迷瞪瞪地仰头呼出口酒气,而后撇过头,带着满身清冽的酒香凑到秋桀身边,耳语道:“先生。”
秋桀定在原地,整个人成了个实心的木头,但一颗心已经被那一声给叫化了,他喉结几番滚动,才哑着嗓子道:“嗯?”
盛鹤却不吱声了,好像在走神,指尖却有意无意地在秋桀腕子处轻轻地摩挲,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凑过去,轻声对秋桀道:“先生跟我过来。”
说完,盛鹤就爬起来往自己帐里去了,他迈步极为严谨,好像知道自己醉了,又不想被人看出来,便刻意放缓了脚步——这是太子殿下惯用的伎俩,往常在宫里的时候要是喝醉了,他便会这样自己慢悠悠地“踱步”回云泥宫,路过的宫人向他行礼他也不搭理,旁人便会以为太子殿下是在思索什么要紧事,这才没听到的。
秋桀也不急,背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喝醉后的盛鹤每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都好像在往他心窝最软的一块肉上戳,把这位大才子一颗心融成了一汪春水,身后军士们还在玩笑打闹,秋桀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天地间只剩那人孩童般的脚步声。
盛鹤慢吞吞走回帐中,忽然转过头,对秋桀道:“你来做什么?”
秋桀便道:“是殿下叫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