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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祁作为九州占地最大的□□大国,属地范围延伸到北境时,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了。
北境没有春夏秋三季,常年处在一片大雪隆冬里,盛鹤穿着夏衣自华京一路而上,三日后抵达时,已经披上了大麾。
他离开北境将近三个月,军中积压事物繁多,回去后第一天就忙得脚不沾地,饶是王副将也没逮到自家滑不留手的大帅,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盛鹤终于得了点喘息的空间,打发镇北十八部的军士各自回帐吃饭后,自己也搓着手缩回了军帐里。
太子殿下刚把大麾扔在一边,端起桌上的热面,还没来得及吃一口,王副将就跟个幽灵似的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王这个姓放在军中本身就很显老气,还是“副将”这个称呼容易让人联想到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外人一听“王副将”仨字,很容易构思出一个中年大老粗的形象,纵使睿智如钟揽,在第一次听盛鹤提起王副将的时候,也差点跟着着了相。
……但王有宁确实不是个糙汉,他和盛鹤同岁。当年盛鹤初来北境,镇北十八部的主帅还是言将军,他那位亲舅舅估计没把这个打小养在皇宫里的侄儿当成来这正经历练的,十四岁的盛鹤第一天到军中,言将军就跟哄小孩过家家似的,让军士排着队喊少帅,完了觉得不尽兴,怠慢了自家人,还随手点了个和盛鹤同年参军的王有宁给他当小跟班,美其名曰“少帅副将”。
而王有宁这一跟就是六年。
“殿下,吃饭哪?”王有宁朝盛鹤笑眯眯地探了个脑袋,一屁股坐在了盛鹤对面,“一个人吃饭多没劲,聊会儿?”
王有宁个子挺高,五官长得也很润朗,一双眼睛温亮,天生就是一副好脾气相,乍一看容易让人联想到雪山里滚过一圈的小奶狗,眉宇间好似都带着层和煦的阳光。
谁知盛鹤一听,暗叹一句不妙,端起碗就要往外走。
太子殿下宁愿蹲在帐子外嗦凉面条也不想跟这人“聊聊”,王有宁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话痨,活到二十岁,唯一打败天下无敌手的特技就是侃大山,逮着谁都能叭叭两刻钟,烦都能给他烦死,盛鹤左手端着碗刚一抬腿,王有宁就扑了过来。
“别别,”他抱着盛鹤大腿讨好地笑:“聊一会儿,就一会儿,您吃完饭我就滚。”
王有宁早就听说了那场夜宴上发生的事迹,肚子里憋了十万个好奇,太子殿下刚顶着满脑门官司坐了回去,就被自家副将强行塞了一耳朵乱七八糟。
盛鹤闷头对着手里那口热乎饭使劲,也没赶上王有宁上下秃噜翻飞的嘴皮子快,囫囵吃几口饭的时间里,王有宁已经从“图丹公主漂不漂亮”聊到了“图丹二王子俊还是我俊”这种令人作呕的话题。
盛鹤不想回答他,那位侃大山神人关心的都是一些没人在乎的鸡零狗碎,除了暴露提问人没什么见识外,一点屁用没有,太子殿下敷衍地以“嗯嗯啊啊”作为回答,飞快地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空碗正要抬腿往外走,本以为就此解脱,谁知王有宁那狗贼早有准备,不知道从哪摸出个纸折的兜,献宝似的颠了两下,把里面炒得热乎的豆子香气颠了出来。
“炒豆,”王有宁谄媚道:“热乎的,再聊一会。”
盛鹤:“……”
片刻后,太子殿下自暴自弃地在军帐里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香喷的炒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王有宁说单口相声。
“殿下,那个传闻中的药酒仙真有一双细嫩的美人手吗?”
盛鹤抬头望天。
“那个潮水间……是叫这个名吧?”王有宁眉飞色舞:“反正就是那个毒,中毒的人真会形象全无地失控大哭?”
盛鹤低头看鞋尖。
“还有还有,那个秋、秋先生,”王有宁问到这儿,忽见太子殿下向他缓缓看了过来。
盛鹤舔了舔牙尖,往嘴里扔了个炒豆,在王有宁求知若渴的眼神里迅速打起了小算盘——他这位副将是个兜不住事的大嗓门,平时军营里诸如谁拉了肚子这等芝麻大点的破事,只要被他知道了,基本相当于整个北境都知道了。
太子殿下没由来地起了点乐趣,有心想把那个姓秋的在北境军士脑海里杜撰成个三头六臂的老妖怪,以此作消遣,他坐正了身子,正人君子似的对王有宁道:“嗯,秋先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就见王有宁两眼放光地嗫喏半晌,而后缓缓冲盛鹤比了个大拇指:“秋先生他……真乃绝人啊!”
盛鹤:“……”
王有宁没注意太子殿下生吞了一口黄连的表情,兀自兴奋地从秋桀夜宴吊打图丹的事迹一直聊到那人笔下诗词绝句,拍了好一顿滴水不漏的马屁,说得正兴奋,就被一颗带着热气的炒豆砸了一下脑门。
太子殿下面有菜色地瞥了王有宁一眼,看表情应该特别想把那人从自己军帐里踹出去,王有宁捂着脑门茫然了一瞬,问道:“殿下你……砸我干嘛?”
“你殿下我心眼如豆,”盛鹤道:“听不得别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