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灼一闭眼,只觉得歉意一波波地袭来。
自己做过的事,总该自己承担与面对。心中只有无衣,虽与公主有了夫妻之实,他到底做不到给公主爱情。那个能和他百首一生的女人,只会是无衣。那么给公主友情吧。自己本也是公主名义上的哥哥不是么?从此以后,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便为公主赴汤蹈火。只希望求得她的谅解。做错了事的人,终是自己。
“将军?”这厢,将军府的管家乍见他,惊异地叫了一声。
煌灼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走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外。
这是自己歉公主的,便亲自面对她。煌灼苦涩一笑,问管家,“公主在府中么,我来还她的猫。”
“公……主?”管家已然惊喜的语无伦次,自他的将军成婚后的大半年来,便一直未踏足将军府过。更不用说与公主有什么牵扯了,此时他的将军不仅站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外,来意更是为了找公主的,这怎不叫他这个忠实的仆人喜极而泣?
公主初嫁入将军府时,将军府原本的下人还对公主颇有微词。到底日子久了,了解了公主的本性,不仅不埋怨那位公主,还因将军对公主的冷淡歉疚于公主,多多少少的,对公主心生同情。从内心里,众人也是希望将军与公主琴瑟合鸣的吧。
煌灼自然明白老管家为何会如此手足无措,勉强牵扯出一个笑容,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这厢管家已经回过了神,禀报道:“睿清王府的侍卫刚过来传话,公主赴宴后身体不适,睿清王便将公主带去了睿清王府。等公主的身子调养好了,再将公主送回来。”
煌灼应了声,表示知道了。心中,再也分不出是对公主因昨夜之事身体不适的歉意,还是对公主不在将军府,他因本意是来将军府找公主的,公主这厢不在,他不用见到她了,因此而松心?到底,他心中盛了那么多的愧疚,也是没做好贸然来见公主的心理准备。
“这是公主的猫,她既然身子不舒服,也照顾不了它。暂将它留在将军府,你们好好照料着。”撂下此话,煌灼便有了离开的意思。
管家惊讶,“将军不回府上坐坐?”
“不了。”煌灼苦笑,“我还是回护国寺。”
“寺里恐服侍不周啊。”
煌灼道:“我原也不是那么娇贵的人,这些年在外,何时又不是自己照顾自己的。”见老管家实在担忧自己,笑了一笑,“在京城我还有别的府邸,寺里实在清寒的话,我自会下山栖息。”
“将军。”这时候管家又参合道:“将军,公主身体不适,您还是前往探望一番吧。另外,公主的猫,将军还是亲自交还给公主。公主照顾不了它,睿清王府里自有下人好好照料。”
煌灼一怔,随即自嘲地一笑。闻得公主不在将军府,原本是来以表歉意的他,竟有了松心和退缩之意。是呵,总归是要面对的。这样的道理,连老管家都知道。
点了点头。抱着那只猫,离了将军府。
去往睿清王府的路上,煌灼依然既没乘轿又没驾马,慢慢地,一路若有所思地踱步过去。
邻近睿清王府的时候,闻得王府门口几个孩童的嬉戏声。也没心思去看,一直只瞧着怀里的猫,抚摩着那猫的毛。
这几年来,特别是四年前出征之前奉龙景帝的旨意去昭阳宫辞别公主的那次,自闻得公主骂猫的声音,知道公主养了只和自己同名的猫起,先不说淡哂那公主,对这只传说中的猫,他也是没有好感并且很讨厌的。
因而在江北的那次,无衣一说想养只猫,他的反应那么强烈。
想起无衣,终是能会心地一笑。无衣也想养猫,女人,都喜欢猫么?
也怪,这几年是那么讨厌这只传说中的猫的,临到今早一见它,不说讨厌,他甚至那么难得的将一只畜生抱起来。一个动物啊,煌灼素来是讨厌动物的。
可是,去抱这猫的那刻,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很奇怪的感觉。亲切?熟稔?总归,是一点也不讨厌的。难道是因为它与自己同名的缘故么?煌灼笑了一笑,自言道:“特种的波斯猫,在高贵的波斯猫里,你也算是极品呢。”
“姐夫!姐夫!”
孩童的声音怀带那么多的惊喜,实在是不容忽视的。煌灼下意识地看去,睿清王府的门口玩闹的几个孩童都停止嬉戏了,几个书童打扮的男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而另一个男孩,一脸的趾高气扬,不去看衣饰的高贵,只那凛然大气的笑容和神情,也能看出那男孩是主子。
“姐夫,我姐夫回来了,哈哈!”那男孩得意地回头看了看那几个书童,越发的桀骜不训。
煌灼认得他,公主同母异父的弟弟,寄居睿清王府的八王爷齐宕。
姐夫?自己是齐宕的姐夫啊。以前是名义上的,现在,更是事实上的。煌灼苦笑。往日,若齐宕叫他姐夫,他还可以不应答,如今呢?况且,若是齐宕是一个能懂事的孩子,他这个姐夫因为无衣的缘故,也不会应答齐宕的。可是齐宕,面前这个高贵的八王爷,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啊。
一个六岁的不懂事的孩子。
在齐宕的心里,虽然不懂事,早早地也知道他有个姐夫吧。知道那个龙煌灼,是他的姐夫吧。不去论与公主婚前的抗婚,就是婚后对公主的冷淡寡情,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后,齐宕,还把自己当作姐夫。在乍见自己,还那么地喜形于色?并且,急于向自己的同伴炫耀自己的姐夫回来了?
回来了?这三字里,又融了多少复杂的情感?
无论如何,这一声姐夫是要应答的。更何况,自己,原本也是齐宕的哥哥不是么?同一个父亲,龙景帝呀。
煌灼面对齐宕的那一声姐夫几乎就要应答出口时,齐宕已站在了他身前,“姐夫,姐夫,快把姐夫给我!”
齐宕是看着他怀里的猫的,那声姐夫,是对他怀里的猫那样叫的。
原来,齐宕是叫他怀里的猫,并不是叫他。
然后,煌灼就傻掉了。
怎么就忘记了,齐宕根本就不认得他呢。根本就不认得他,又怎么可能在一乍见他,就唤他姐夫呢?虽然他并不希冀齐宕如此唤他,在知道齐宕是唤猫为姐夫而不是唤自己时,煌灼竟然又有些自己连猫都不如的错觉。不可不谓是严重的打击啊。
见煌灼久久未有反应,没将怀里的猫给自己。先前见到猫,见到抱着猫的煌灼还兴高采烈的齐宕负手在手,抬高了下颚,端足了亲王的架势,“把姐夫还给本王!”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六岁小小的人儿,未及他身量二分之一的人儿端足了架势用命令的语气一本正经地与他说话,见此情景,闻此语调,煌灼突然便有些想笑。抿了抿唇,终究是忍住了。到底是身上流着大周皇室血脉的亲王啊。只是,他的另一半血脉与公主相同,往日的公主,也是如此地任性骄傲吧。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对公主的歉意吧,想到公主的任性骄傲,煌灼此刻亦是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此刻,身前这个小小的男子汉却没有耐心了,终究知道自己的实力敌不过眼前这个虽然温润,却气势内敛的男子,便一转眼珠,打算叫一帮侍卫来时,煌灼微微俯身,将怀里的猫交给了齐宕。
自然的,齐宕没再唤侍卫过来了。
见煌灼对自己对猫都没有恶意,见煌灼一直看着自己,齐宕也定定地看着煌灼。他认识自己么,他为什么这样用善意的目光看着自己,齐宕微微偏了头,看着煌灼的眼睛。只觉得煌灼的眼睛里一片清澈,纯净如水,便被吸引的一动不动。
这时候,煌灼蹲下身,以便与齐宕的身高保持协调。笑了笑,终是开口,“你姐姐,她还好吗?”
齐宕木然地摇了摇头,“我姐姐生病了。”
煌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突然就疼了一下。
齐宕想起了姐姐,也不复先前的得意忘形了,垂了头,沮丧地道:“姐昨晚从宫里回来,就生病了。”便滴下了几滴泪,用衣袖去拭,“一直发高烧,四叔照顾了她一夜,刚刚醒了一会,又哭着说起胡话来。我要守着姐,四叔说我在那里很吵,吵到姐睡觉,便让我出了来。”
煌灼便觉得有些难以呼吸,起身吸了些新鲜空气。竟是脑中一片空白踱步离开。
这个男人,在听到他姐姐生病了之后,好像有些难过呢。齐宕揉了揉眼睛,他以为他看错了。在证实确实是那么回事后,偏了偏头,叫住煌灼,“你不去看我姐吗?你不是我姐的朋友吗,问起了我姐,怎么不去看她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