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布扎故意摆出一脸迷茫:“宣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进献给大唐皇帝的是块绝世玉珏,并非真的美人。”
“什么?玉珏?”宣王顿感无力,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李渡什一听“美人玉”三字,突觉心里沉了块石头,耳边嗡嗡作响。桑布扎定是向皇上进献了自己遗失在京城第一酒楼的墨丝紫玉,现在看来,恐怕永远拿回无望了。
可她必须分清主次,这会儿,能活命比什么都重要。
李渡什顺着桑布扎的话头,佯作怯懦:“大相,奴婢自知微不足道,之所以说谎就是想抬高身份能好好活下去,还请您恕罪!”
“你这丫鬟,赞普都已经答应放过你,跟我求什么饶?”宣王面露尴尬,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客套几句,打道回府。
松赞干布浅浅一笑,也没留他。宣王刚走,桑布扎就上前进言:“赞普,吐谷浑人明显有备而来,定是暗中关注我们的动向。”
“诺曷钵此举不过是想借机煽动你我君臣内耗,顺道卖我人情,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松赞干布说完,侧目看了看李渡什。
桑布扎立刻明白:“回赞普,她就是臣在危难时刻所遇的替身美人,现在看来,在长安那晚她定是被宣王的人劫持了。”
“吐谷浑人是把她当成了姝美人,从中捣乱,想以此离间两国关系。”松赞干布拿起盘中的葡萄吃了起来,随即又道:“先把她带下去,日后再审。”
李渡什被带了下去,想到刚才松赞干布说话间眼皮都没抬过,心中竟有些失落,仿佛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似的。又觉着自己的想法实在可笑,对于松赞干布这样一位统领四方,平定内乱的英雄而言,自己不过是个身份可疑的中原女子,又怎能入得了赞普的眼?
桑布扎本欲告退,忽又停下了脚步:“赞普,臣从大唐回来之前,曾专门去拜访李道宗大人,他仍是嘱咐臣要多留意其女的消息。”
松赞干布拿起案上的书卷,刚准备翻看又放在了案上:“已经过去十年了还不放弃,真是执着。”
“其女直到三岁也没正式定下大名,又常携身旁,足见李道宗的疼爱程度。”桑布扎应声。
“没定名是因为她一直身体孱弱,想改个名字换换运势;当时大唐未稳,边关混乱,内忧外患,李道宗携家带口的驻扎关外也是无奈之举,没想到后来连人影都没了。”松赞干布说完摇摇头,似有一些为李道宗可惜。
“是啊,那时邻邦众国共同抵唐,突厥人更是三番两次进犯中原,若不是我们当初听李道宗一番劝,或许今日仍旧战事不断。”
“李道宗虽是个政交之才,但却太过于儿女情长。”
殿内,觥筹交错,君臣相谈甚欢。
李渡什被婢女带着穿过几路回廊和各式圆堡,一路往藏宫外走去。路上看到的宫人们各自忙碌穿梭,都在本分有序的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看得越多死得越早!”领路的婢女呵到。
李渡什赶紧低下了头。
出了藏宫不远有一处精致的院落,这便是松赞干布给她安排的住所。
李渡什一步跨进院门,这院子跟宫里其他地方明显风格不同,整体很具唐风,即便是多年无人居住,也看得出常有人来打扫。
她觉着赞普对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还不错,许是念在帮过御国大臣的份上。
等领路的婢女离去,李渡什就关上院门,来回打量起来。
屋内的房梁和院里的柱子都上过红漆,桌凳上有牡丹雕花,连窗柩上都是金鱼戏珠的图案,看来这里确是模仿大唐所建。
忽然,李渡什瞧见房门的缝隙里掉着一张纸,她轻轻抽出来一看,是张泛黄的告示,似乎有些年头了,边角有些不全,但字迹还隐约可见。
她捋平皱褶放在桌上,仔细一看,上面写的竟然是规整的唐文:“寻人启事,唐李道宗之女,十年前于吐谷浑失踪,时年三岁,乳名唤作锦儿,大名未定……”
看着看着,李渡什不禁惊喜出声:“这样算来,锦儿和我一样是十三岁,又同姓李,大名未定……”
她把告示紧贴胸前,腾的站起了身,在房里走来走去,一会笑逐颜开,一会又低头看看告示,万千思绪萦绕心头。
李渡什如获至宝,一夜未眠。
次日——
送饭的丫鬟刚放下欲走,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反身盯着李渡什看了一会儿:“姑娘,您可还记得我?”
这一句把李渡什问蒙了,她放下碗筷,仔细端详起面前的丫头:“原来是你?你不就是那日在长安被桑布扎鞭打的小丫鬟?”
丫鬟没想到她还识得自己,频频点头,欣喜若狂:“那日真要感谢姑娘挺身而出,您的救命之恩永不能忘!”
李渡什见她安然无恙也替她高兴,在这别国他乡,难得能有一个相识之人,心中自然喜悦。
丫鬟又问一句:“姑娘怎么来了吐蕃?”
李渡什侧了侧身,拉她坐下,就将自己的遭遇讲述了一番。
丫鬟听完,直叹惊奇,对李渡什一路能化险为夷更是倍感钦佩:“聊了这么久,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奴婢叫京令,是京都喜获令爱的意思,母家本是长安人士,家道中落才当了婢女。”
李渡什感觉到了京令的热情和亲切,对眼前的女孩也是真心喜欢:“我叫李渡什,既然你我有缘,从今日起就是好姐妹了,以后定要多来看我!”
“奴婢……奴婢求之不得,小姐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京令眼中含泪,对恩人的感激不言而喻。
“你说你是长安人,那怎么会来吐蕃?”
“这个……说来话长。”
京令不想说,李渡什也没再问。
她孤身一人在吐蕃,无亲无故,无帮无助的境遇下,能与京令相逢已经倍感欣喜。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李渡什便向京令聊起这院落来:“我怎么看着这院子跟别处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唐风?”
“小姐好眼力,这里确实是赞普为唐朝来客专设的住所,十年前曾住过江夏郡王李道宗。”
“原来如此。”李渡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泛黄的告示,又问:“那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