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暂时不想面对裴父,陆一鸣牵着人跟在薛清身后,暗想这回门怕是泡汤了。
薛家老房在村东面,临溪而建。
歪七扭八的房屋破败不堪,房屋周围杂草丛生,屋顶的茅草缺东少西,外层风吹雨打的泥草墙层层剥落,显露出内在的皮面。
院内的小道早已难寻踪迹,自父母过世,大哥常年不住后,薛清已经有近十年未踏入这座破旧的房屋。
薛阳皱眉,都说睹物思情,他倒是没什么感触,只是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住人,而且这里只居住两人,要是有什么地痞流氓来,他也不放心。
“小清,你同我搬去镇上吧?”
薛清是知道自家哥哥居住在镖局,他镇上没有房,是想给他们父子俩租一间:“怎敢劳烦哥哥了,这老屋整顿一番还能住。”
他现在做些针线活,养活自己和女儿还是够的。
“瑶儿过继在我名下,我自然要当起这父亲的名义,你们孤儿寡夫独自在这,我也不放心,搬到镇上去,我出镖时,还能拜托局里兄弟的亲眷照看一二。”
薛清有些动摇,他转头问裴瑶:“瑶儿愿意跟舅舅一起生活吗?”
裴瑶与薛阳不亲近,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能认出来已经不容易,但今日薛阳维护爹爹的举动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这位陌生的舅舅陡心生亲近,自无不可。
她睁着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道:“全凭爹爹做主。”
薛清没有坚持留在这,一是担心瑶儿的安危,二是怕裴家人纠缠,三是怕村里的流言影响瑶儿嫁人。
薛阳见人不再坚持留在这儿,松了一口气。
将大堂简单收拾一番,几人坐下歇息,既然这件事情解决了,那么,另一件事该提上日程。
“小星啊,你坐过来和阿爹说一说话。”
裴星被叫到薛清身旁,几双眼睛落在陆一鸣身上,让他有种误入狼窝的错觉。
面对下属他可以做到从容不迫,面对裴星的家人他难以保持心境,所以他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第一次见媳妇娘家人,怎么能取得好印象?在线等,挺着急。
【小苗,见名义上媳妇的家人我该做些什么比较好?】
【你等会儿,等我有了媳妇再告诉你。】
【你不是不要媳妇吗?】
【所以啊,你问我我哪能知道。】
陆一鸣也是急昏了头,问小苗这种问题,他刚才一定是脑抽了。
五根苍劲有力的手指钳住他的肩胛骨,居高临下地开口:“跟我切磋一会儿。”
长辈的意旨不敢不从,陆一鸣将背上的回门礼暂且放下,跟随薛阳来到院前的空地。
裴星的担心写在脸上,生怕舅舅把他这夫婿给吃了,薛清见状赶忙将他拦下,安抚道:“男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且详细同我说说,陆一鸣待你如何。”
时刻关注裴星的陆一鸣竖起耳朵想偷听,被突如其来的暴风拳打乱节奏,他将注意收回,专心对抗眼前这头雄狮。
薛阳见人躲开,眼前一亮,好小子,还以为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农家子,这身手居然不错,同他不逞多让。
两人你来我往,分不出上下。
纵然薛阳身经百战,在陆一鸣这也讨不到好,对方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暗藏玄机,每一次的落点都是身体关键穴位,不像是军队风格,倒像是隐匿于黑暗的杀手,招招出其不意。
薛阳判断准确,在末世,正派的打斗法则难以生存,陆一鸣如今的格斗技巧全依仗于曾经的浴血奋战,他在拼杀中磨练自己,甚至有些杀招得以伤换伤,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有强大的治愈系异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所以这种方式反而适合他。
但如今不一样,小苗能力受损,对方也不是丧尸和敌人,没必要打得这么凶,所以他尽可能以温和一些的方式与对方切磋。
薛阳一拳从他耳边呼啸而过,陆一鸣偏头躲开,回敬一肘击,目标是对方颈部动脉,薛阳侧身险险避开,横踢陆一鸣的膝盖,两人互换位置,一时间剑拔弩张。
这不是生死战,仅是一次切磋,薛阳紧绷的身体率先放松,笑声爽朗:“你小子不错,这个外甥夫婿,我认了。”
一拳捶在陆一鸣的胸口,说是打招呼实则报私仇,之前阻拦他下手的事儿这人还记得呢。
陆一鸣平白受了一拳,也只能憋着,能怎么办呢,这是舅舅,只能选择原谅他。
裴星见陆一鸣被最后这一拳打到后退一步,对舅舅撇了撇嘴,伸出柔荑在他胸口轻轻打转。
陆一鸣胸口处丝丝麻麻,像是棉花糖般轻飘飘填充他的整个胸腔,又软又甜。
他低头正好能看见小星小扇子般一眨一眨的睫毛,替他揉伤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暗想这一拳不算亏。
“嗯咳。”
薛清正坐在高堂,朝着两人掩嘴轻咳。
过了舅舅那一关,裴星最亲近的阿爹那一关不知道该怎么过。
“是叫一鸣吧,好孩子,今日让你看笑话了。”
气氛沉闷,想是又忆起裴父一事,薛清有片刻的走神。
他拉过裴星的手,放在陆一鸣的手心:“阿星不善言辞,随我性子软,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不愿多说,如若你真心待他,还望体谅一番,夫夫之间切忌有隔阂,否则像我一样,徒增悲凉。”
无需多言,陆一鸣郑重承诺:“好。”
这一句承诺并未让对方彻底放下心,裴星的阿爹犹犹豫豫,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咽下去。
陆一鸣见状开口:“阿爹,可有嘱咐于我?”
薛清定定看着他,终究还是将话说出口:“你,要不也写个承诺书吧?”
同邻家购买些粮食和鸡蛋,借着对方家的灶房,薛阿爹简单做了些饭菜。
几人吃完后各奔东西,薛家三人得回一趟裴家收拾东西搬去镇上,陆一鸣和裴星需赶在天黑前回村。
薛清看着远去的小夫夫,一拍脑袋:“怎么忘记问星哥儿他们同房的事情了。”
两人可不知道薛阿爹惦记着他们造人的事情,这会儿裴星又在神游,陆一鸣好奇,这小脑袋瓜到底有多少问题值得深思:“你在想什么?”
正好一片枯叶落在裴星头顶,他顺手摘走,也没扔下,指尖捏住叶柄,在手里来回转悠,打发时间。
“在想夫君怎么会同意写承诺书。”
裴星期待的星星眼映入眼帘,陆一鸣心口一撞,偏过头去,语气不自觉放柔:“当然是怕你阿爹打断我的腿。”
“阿爹才不会这么做呢。”夫君这么好,阿爹才不舍得打他。
某个小家伙喜滋滋的咧着嘴,生怕别人看不出他雀跃的心情,他这会儿也没不长眼地提及裴父的事情,小家伙难得高兴,让这份喜悦多存一段时间。
“要是想阿爹了,就同我说,我带你去镇上看望他们。”
“真的可以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夫君真好!”
秋高气爽,本是多愁善感的季节,只因身旁多了这只小喜鹊,倒是平添了份精彩,田园生活不似前几日繁杂无趣,生出一缕惬意来。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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