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鸢有些饿,不过胃口不大好,吃了几口,又吃了半碗汤便吃不下了,霍元擎要抱她去床上躺着,休息,纪鸢见菱儿将酒拿来了,霍元擎还没开始吃了,想要多陪他一会儿,只缓缓摇了摇头道:“肚子有些撑,在坐会儿···”
霍元擎点了点头。
菱儿将酒拿来,纪鸢接了,道:“我来。”
接过来,要亲自给他倒酒,却未料到,还压根没拿稳,酒壶便被霍元擎夺了去,霍元擎冲菱儿等人摆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丫头婆子们悉数退下后,霍元擎这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冲纪鸢道:“你安生坐着,别瞎折腾····”
说完,自己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面上依稀有些享受的味道。
纪鸢见了,舔了舔嘴,道:“当真这么好喝么?我也来尝尝?”
说着,作势要去夺霍元擎手中的酒杯,霍元擎眼睛朝着纪鸢一瞪,道:“胡闹。”
纪鸢鼓了鼓脸,道:“怎么就是胡闹了?我渴了····”
说着,还要去夺。
霍元擎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纪鸢的抢夺,过了好一阵,只将纪鸢稳稳的紧固在了怀里,低头望纪鸢肚子上看了一眼,缓缓呼出一口气,稍稍有些招架不住道:“听话,别闹,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一语毕,纪鸢动作嗖地一停,只有些惊讶道:“您···您都已经知道了?”
霍元擎笑了笑,直到从他进屋起,她眼珠子就一直在乱转着,在试探着他知不知情,纠结着要不要跟他说起,本想要一直忍着,等她亲口告诉他的,可是,即便是寡淡如他,遇到了这样的喜事儿,便是再如何忍着,眉眼间的喜悦终究还是藏不住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哪个跟您说的?”
纪鸢愣了片刻后,只稍稍有些不满的追问道。
这样的事情,理应是她第一个跟他说才是,她甚至设想了几十遍,霍元擎得知这样事情后该是怎样的表情,该是什么模样的?
虽然,早早便已经料到了对方或许早已经知情,可是,纪鸢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霍元擎见纪鸢微微鼓着脸,不由失笑着伸手往她脸上捏了一把道:“给了你机会,瞧瞧从进屋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大半日光景了,自己不开口,非得我主动说出来,怪谁。”
至于什么时候知道的?
霍元擎双眼微微眯了眯。
他其实一早便知道了。
事情前脚发生,后脚便知晓了。
院子里安插了他的暗卫,平日悄无声息的,无人察觉,包括连她,便是到了现如今也压根并不知情,眼下,还是打头一回瞧见暗卫急急来报,霍元擎彼时见了心里咯噔一声,难怪这一整日他都有些心神不宁,眼皮子跳了一整天,总觉得整个心不在焉的,太子还曾打趣他,人虽来了,心却留在府上了。
得知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后,他先是懵了一阵,不多时,整张脸落了下来,面色发寒,双眼里透着凉飕飕的冷意,连太子见了都惊了惊,立即跟着站了起来了,眼皮子跳了跳,道:表哥,可是发生了何事?
他当时都来不及跟太子多说半个字,只匆匆往回赶,太子见情况严重,怕是还以为朝堂之上又生了些什么变故来了。
回来后,搂着她躺了一下午,摸着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摸了一下午。
纪鸢听了一时愣住了:“暗卫?”愣了好半晌,只将目光在整个屋子里打转了一圈,讷讷道:“现在也···也在吗?在何处?屋顶上?还是花圃里?该不会就在屋子里吧?”
霍元擎见她一脸懵,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片刻后,低低喊了一声:“流云!”
话音刚落下,忽而窗子大开,不多时,从窗子外钻进来一个黑衣人,一个打滚,利落的跃到了屋子中央,朝着霍元擎及纪鸢的方向单膝下跪,抱手握拳道:“见过主子。”
霍元擎缓缓颔首,随即,指着地上的黑衣人冲纪鸢道:“这是流云,打从你入住木兰居起便一直在暗中护卫你。”
又冲那个叫流云的护卫道:“还不见过夫人。”
流云立马恭恭敬敬冲纪鸢道:“流云见过夫人。”
纪鸢:“····”
纪鸢咽了口口水,好半晌,只缓缓道:“呃,快····快请起来吧。”
流云却抱拳跪在地上,长跪不起,道:“属下无能,今日未曾护得夫人周全,属下失职,还望主子夫人责罚。”
彼时,流云不知纪鸢已有身孕,底下事情又发生得太过突然,流云射了暗器过去,打在对方手上,正要冲过去时,双方分开了,这才作罢,然而,夫人还是受了伤。
纪鸢看了看流云,又看了看霍元擎,只有些尴尬道:“所幸今日无甚大碍,下回···下回注意便是,你你还是起来吧!”
然而未曾受罚,流云不起。
最终还是霍元擎发了话,淡淡道:“去殷离那里领罚。”
流云闻言心下一松,朝着霍元擎及纪鸢叩首,这才领命而去。
一直到流云的身影如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纪鸢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竟然在她的院子安插了暗卫,她从未知情,原来,当真有暗卫这么一说,纪鸢其实稍稍有些印象,去年被那杜衡劫持,后来获救后,只听菱儿噼里啪啦的在吹嘘,说大公子身边的暗卫如何如何厉害云云,彼时纪鸢只以为菱儿夸大其词,没想到,当真有暗卫这么一说,没想到就在她这木兰居护卫了大半年,她们整个院子所有人竟然都毫无察觉。
惊诧过后,纪鸢抬眼看向霍元擎,踟蹰了片刻,缓缓问道:“那今日之事,公子都悉数知晓了?”
纪鸢指的是她有孕一事儿,及与那魏衡争论差点小产一事儿。
纪鸢话音一落,只见霍元擎脸色果然微微沉了下来,过了好半晌,霍元擎只眯了眯眼,伸手抓着纪鸢的手,淡淡道:“没有人可以伤得了你,还有孩子。”
语气虽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味道。
说着,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不过,很快便稍众即逝了。
纪鸢见了,心里却是一惊,隐隐觉得这几个字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立即回握着霍元擎的手,道:“其实····其实那魏衡纵使可恶,可是其实今日之事儿,也不全是她的责任,胎位之所以不稳,其实主要是咱们俩的责任····”
是霍元擎回来这两日,他们二人折腾得太厉害了,故而伤了孩子。
只是,这样的话,纪鸢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故而有些扭扭捏捏。
却未料那霍元擎微微抿着嘴,将她的话语打断了,只捏了捏纪鸢的手道:“好了,不说这个,饭菜就要凉了。”
纪鸢本有心与那霍元擎细细说道一番白日之事儿,可是,霍元擎似乎并不想多提。
说着,问纪鸢肚子里的积食消了没,说不能饿了她跟肚子里的孩子,又喂了纪鸢吃了一些。
自己偶尔吃一口酒,偶尔喂纪鸢两口菜,偶尔伸手往她的肚子摸了摸,霍元擎历来是个神色淡漠寡淡之人,便是得知有了孩子,神色与以往并无多大差别,可是,细微之处,却唯有纪鸢能够感受得到。
怕她摔了,无论去哪儿,都是跑着她去的,他回来后,她连一步路走未曾走过了,脚未曾沾过地。
连筷子都不用她动一下,饭菜茶水都直接喂到了嘴里。
被子狐裘将她裹得紧紧的,怕她冻了冷着了。
连跟她说话都变得轻柔小心翼翼了许多,事事迁就着她,嘴上虽未曾直说,但是,所有的这一切,纪鸢都瞧在了眼里,曾几何时,那般高高在上之人,是纪鸢压根不敢肖想的,未曾料到有朝一日,那个天子骄子竟然能够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她儿时曾是个玩劣调皮之人,有些小心思,有些小聪明,也有几分小滑头,可是,后来被生活所压,硬生生失去了自我,成了一个安分守己,隐忍退让之人,在霍家这六年,她处处谨小慎微,就跟天上的纸鸢似的,看似自由,渴望自由,可实则,却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牵引着,命运掌控在了别人手里。
可是,而今,遇到了霍元擎,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他将她又宠成了昔日儿时那个没规没矩,偶尔玩劣调皮的小女孩了,在他跟前,她可以永远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在这个院子里,在这个府里,似乎,也慢慢可以无所顾虑起来。
捆着她的那根线,似乎渐渐断了。
这一晚,晚膳用了很久。
霍元擎微醺。
看着他自饮自酌,明明欢喜,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模样,纪鸢心里有些发酸,可更多的却是心中雀跃,今后他每一个自饮自酌的时刻,她都会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