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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049(1 / 1)

“这伤···这伤是如何来的?谁欺负你了···”

愣过后,纪鸢只立马上前,拉着鸿哥儿的手臂想要上前查探,然而她的手刚握住他的手腕,就见鸿哥儿浑身打了个轻颤,喉咙里发出闷哼抽气声。

纪鸢心中一紧,便也顾不得鸿哥儿的挣扎,当即便撩起鸿哥儿的袖子,只见他的手腕手臂上俱是红的、紫的淤青,又解开他的领着,将领口往下扒拉,浑身都是伤,新的,旧的,有的伤甚至都已经发黑了,瞧得整个人一阵头皮发麻。

纪鸢的眼泪当即便滚落了下来。

身后菱儿跟春桃两个均是瞪大了双眼,随即,纷纷跟着咬牙红了眼。

鸿哥儿只抿着嘴,直直的立在那里,不敢看纪鸢的眼睛。

纪鸢连嘴唇都是抖的,双手都有些发颤,满肚子话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过了良久良久,只极力克制着心里头的愤恨及心疼,冲着菱儿急急道:“快,快到嬷嬷那里将金疮药拿了来···”

顿了顿,又冲春桃道:“春桃,西门那个守门的桂妈妈不是你老家的熟人么,你到我屋子里的柜子里拿五两银子来,其中一两给桂妈妈让其帮着打点,托人前去府外的药房煎几幅药来,便说有人挨了罚,受了不小的外伤,让其按着这个伤势煎便是了,赶紧的,快去快回,今晚便要用上···”

菱儿跟春桃二人匆匆去了。

纪鸢立在原地呆愣了一阵,便立即拉着鸿哥儿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待将他身上的衣裳都脱尽了后,看到满背皆是新旧交织的伤痕,纪鸢便再也忍不住了,只立马转过了身子,用帕子捂着脸,心疼得哭了起来。

***

“姐···”

过了良久,鸿哥儿转过了身来,冲着她的背影缓缓说着:“不疼,真的,就是看着吓人,其实真的不怎么疼···”

如何能不疼,光是看着都足够令人触目惊心。

那些伤压根不是一日两日造成的,有的颜色淡了,怕是有一两月了。

从小到大,纪鸢碰到舍不得碰鸿哥儿一下,便是小时候跑得快了跌倒了,摔破了头,纪鸢都心疼得不成样子。

说实话,她还一直沾沾自喜来着,觉得她亲手照顾着弟弟长大,姐弟俩相依为命,虽日子清减些,但至少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她一直以为自己将人照顾得很好,却未料到。

若是叫过世的爹娘瞧见了,该有多心疼。

鸿哥儿从小调皮捣蛋长大,嘴皮子其实很利索的,然而一见纪鸢哭,便满嘴呆笨,竟全然束手无措了起来,嘴里满是苍白的解释。

过了好一阵,纪鸢只用帕子擦干了眼泪,转过身来,微微红着眼,一脸认真又严肃的看着鸿哥儿一字一句问着:“跟阿姐说,可是你们学堂里的同窗欺负你了···”

鸿哥儿闻言,只故作轻松的轻笑道:“哪有人欺负我,就跟同窗扯了几句嘴,男人之间哪有不打架的,对方被我揍得更惨——”

说到这里,见纪鸢脸色绷得更紧了,鸿哥儿便如何都扯不出来了,只将嘴巴抿得紧紧地,竟难得倔强,只绝口不提,过了许久,只忽而伸手轻轻搂着纪鸢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姐,你放心,鸿哥儿马上就要长大了,便是吃再多的苦,我也绝不会让阿姐受了委屈,总有一日我会出人头地,不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

声音很轻很轻,可话语中的坚毅却足已令纪鸢心下微窒,明明不过才九岁,却拼了命的想要为纪鸢撑起一片天。

纪鸢听了,没觉得如何感动,有的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

正要再三询问时,菱儿赶来了,身后跟着腿脚不大利索的徐嬷嬷,路过门槛时,菱儿立马弯腰恭恭敬敬的搀扶了徐嬷嬷一把,将嬷嬷引纪鸢二人跟前,纪鸢偷偷摸了摸眼泪,方立即起身道:“嬷嬷如何来了···”

菱儿立即回道:“我一问起金疮药,嬷嬷便猜到小少爷受伤了···”

说罢,只将手中的金疮药递给了纪鸢手上,纪鸢正要去接,嬷嬷一把接了过去,道:“老婆子我来罢···”

说罢,将鸿哥儿身上的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遭,双目微微眯起了,却一个字也并未多言。

纪鸢哪里处理过这类皮肉伤,晓得嬷嬷手法精湛,便立即起身让了位,徐嬷嬷直接坐到了软榻上,让鸿哥儿躺下了,用无名指蘸了一星半点的淡黄色药膏往鸿哥儿背上抹,随即用手肘部位及手掌跟手腕相连的部位抵在鸿哥儿背上一下一下不重不轻的揉着。

鸿哥儿疼的两额都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嬷嬷只淡淡说了声:“忍着,不将这淤血揉散了,临老了便知其中的厉害了···”

徐嬷嬷现如今腿脚不便,夏日还好,尤其一到了冬日,是疼的连床都下不了,便是因为年轻那会儿受的伤多了,临老了,这一双腿便不中用了。

她说的这些,可都是过来人的亲身经历。

却说光是抹药都抹了足足一刻钟,末了,徐嬷嬷这才堪堪收了手,略略起身,纪鸢见状,立马过去扶了一把,徐嬷嬷看了看纪鸢一眼,又扭头瞅了瘫在软榻上的鸿哥儿一眼,只说了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说罢,往纪鸢手背上拍了两下,嘱咐了几声后,便又一路艰难的回了。

***

却说纪鸢这一夜辗转未眠,心里隐隐猜测到,鸿哥儿定是受人欺凌了,对方怕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不然,她那般再三询问,鸿哥儿如何都一直咬牙不说?

怕是即便说了,亦是于事无补,不过是白白徒增烦恼罢了。

鸿哥儿想要咬牙忍着,可是,他却不知,人性究竟能够丑陋到如此地步,有些事情,有些时候,不是你忍忍便可相安无事了,有时候,你越发忍让,对方只会越发觉得你懦弱可欺,非但不会收手,反而会变得愈发变本加厉。

当一个施虐者兴奋到不可掌控的时候,当一个受害者的忍耐到了无处宣泄的时候,那么,意外便随之而来了。

纪鸢的记忆中便发生过这么一桩事儿,应该是六七岁的时候,纪家庄子附近曾出过一桩命案,便是那柔弱老实的媳妇常年遭受丈夫的毒打辱骂,她整整忍了五六年,生生由一位二十不到的少妇熬成了个神似三四十的憔悴妇人,大抵是怀恨在心,又大抵是心如死灰,在一个安静的午后,直接往午膳里下了□□,一家老小七口人全都七窍流血惨死家中,一个活口都没留,最小的幺儿还有十余天便满两岁。

这桩命案发生的时候纪鸢已经懂事了,是以,记忆犹新。

她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妇人是如何绝望与痛苦。

也难以想象,九岁的鸿哥儿是如何扛得住这些欺凌殴打的?

她自然是相信鸿哥儿的为人,却担忧那不可掌控的未知数,于是,第二日一大早,纪鸢便亲自去三房给鸿哥儿告假,并想要向那三房的五公子打探一番,鸿哥儿是五公子的伴读,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向来那五公子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

却未想,方进了院子,便远远瞧见那五公子跟霍家二公子站在了院子里,只见到那霍元懿摇了摇扇子,冲着五公子霍元皓笑着问道:“昨儿个夜里听院里跑腿的来报,说五弟一脸神色焦急的跑到了我的听斈堂,你二哥我今儿一早才回,这不听了下人的禀报,便直接过来了,怎么着,小鬼,找你二哥有何事?不会是在学堂里被人给欺负了罢?”

这霍元懿往日虽多有些不着调,但其实人没多少架子,无论是对府中几个兄弟姐们,甚至便是连底下的丫鬟小厮,这一高兴起来,皆是可以直接上手,一直勾肩搭背的。

眼下,对着三房堂弟,竟也一派温和关心。

五公子闻言,面上只有些纠结,苦哈哈着一张脸,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张嘴。

纪鸢远远地见了那霍元懿心下一跳,只立马要扭头往院外走,五公子正踟蹰间,竟眼尖的将纪鸢瞧了个正着,只立马朝着她喊道:“鸢姐姐——”

那霍元懿原是背对着院外的,闻言,只挑眉随着一道看了过来。

纪鸢避无可避,只的缓缓转过了身子,远远地朝着庭院中央的霍元懿跟霍元皓施施然行礼道:“见过二公子、五公子。”

却说那霍二猛地瞧见出现在视线中那道俏生生的身影,微微怔了片刻,随即,只缓缓地眯起了眼,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着。

纪鸢就不见动静,下意识的抬眼一瞧,只见这霍元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前,双眼直直的看着她,纪鸢着实被唬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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