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甲的灵力虽然严重消耗了,但它本身是有一定温度的,在常温下用手摸它都能感觉到温暖。在寒冷的地方它也能基本保持这个温度,就显得很热了,贴身放在纪望舒的胸口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再加上我的体温和内气,过了一会儿,似乎她的呼吸和心跳变得明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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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令人畏惧的铁面人,是神机妙算、叱咤风云、统帅群雄的“枭雌”,所以我从未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她曾经历了什么,有什么样的压力,是什么样的心态。而此刻近在眼前的面容,美丽却苍白冰冷,披散的头发显得憔悴虚弱。摘掉了面具,放下了野心和权势,其实她只是一个年轻姑娘,与别人并没有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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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地下世界,无昼无夜,时间的流逝很难估计。大约过了几个小时,纪望舒丝毫没有醒来的迹像,也许她永远不会醒来了,我不能指望她醒来一起商量怎么走。现在该怎么办呢,继续向前,走到地下无限深的地方,还是原路返回,从不可能爬上去的石壁上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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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想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这里氧气充足,丝毫不感觉气闷。通常来说,密闭的地下空间是缺少氧气的,不缺氧气就说明这条通道有出口。我是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原,往下垂直走五千米也还是地平线,并不是地下深处。就算我往下掉了几百米,后来倾斜向下走几十米,也还只是一个零头,还是在地平线四千米以上,往下走没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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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为振奋,抱起纪望舒继续往前走,玄武甲还是留在她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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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通道长得不可思议,尽管地形、岩石的成分不时变化,有时要趟着河水前进,有时在悬崖峭壁间穿行,前进的道路却没有中断过。走了很久我累了,停下拥着纪望舒,继续给她保暖、输入真气助她活动气血,休息够了再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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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后来我都有些麻木了。我怀疑自己是在做噩梦,只有在噩梦中才有这走不完的山洞。或者这条通道是通往冥界,否则怎会有这么长的,一直向下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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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天,只知道越来越饿,越来越虚弱。内功精进之后,我可以只喝水坚持一个星期,在干体力活也不会疲惫。以此来判断,我已经在这地下通道内过了一个星期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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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望舒伤势有所好转,有了些体温,呼吸均匀,有时还会睁开眼睛,发出几声像是梦呓的声音。但她还是很虚弱,除了水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她吃,这样下去,最后她不是伤重而死,而是缺少营养虚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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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不止一次想要丢下她,这样我就可以走得更快,节省更多体力。但是我已经坚持到了现在,她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了,如果放弃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而且我更怕丢下她之后,我会在这无尽的山洞内崩溃,发疯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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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突发奇想,会不会纪望舒已经死了,狐妖的魂魄附在她的躯体上,等到她醒来时就是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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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脱离社会群体的地方久了,什么良心道德都会变得淡漠,加上长久的孤单、恐惧和死亡的威胁,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到后来我虚弱得举步艰难,神智有些混乱时,什么正义、良知、怜悯都谈不上了,支持着我没丢下纪望舒的动力,就是这个美丽的愿望,也许她醒来后就是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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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我机械似地迈着成吨重的脚步,走着走着,感觉好像变亮了,似乎还有某种花香。我精神一震,注意观察,这儿确实感觉比较亮,气温宜人,空气清爽,带有草木的灵气。如果不是幻觉,那就是走到出口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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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踉跄着向前奔跑,转过了一个弯,眼前霍然开朗,变成了很高很大的空间。这里的地面长着一些像树和古藤的东西,只有枝干和利刺,没有一片叶子。树上有许多像苔藓的东西,有些苔藓发出幽幽微光,我能确定我闻到了花果的香气,对于饥饿已久的人,这种气味可以十倍百倍地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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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有吃的就好!我避开怪树和荆棘,寻香往“丛林”深处走,没走多远我就找到了香气的来源——不是花也不是果,而是一棵巨大的枯“树”身上长的蘑菇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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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纪望舒放在地上,凑近细看。严格来说不能叫它蘑菇,只能说是菌类,而且是我从未见过的奇怪菌类。它的样子很像是一个水母,菌盖肥而厚,颜色为暗红,菌柄带着网格,每一个网格内都有一滴像是露水的东西。看它的样子,我非常怀疑它有毒,但是它散发出来的香味非常诱人,像是某种熟透了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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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其他可以吃的东西,忍不住摘了一朵,伸出舌尖舔了一滴菌柄上的“露水”。尝了尝,微有一点甜味,很香,并且在舌尖上化开有很舒服的感觉,回味无穷。再咬了一小口菌盖,嫩滑无比,香甜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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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就算有剧毒,毒死了也比饿死了强!我把整棵都塞进嘴里,稍咀嚼就咽下,一股灼热从喉咙开始,一直延伸到胃部,并且在扩散。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难道真的是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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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感觉渐渐消失,却有丝丝热力扩散到全身,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发热,充满了力量。我大喜过望,这种菌没有毒,而且是大补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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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续吃了几棵,感觉就像是吞下大量高度白酒,整个胃部都在发热、烧灼,然后是血脉贲张,想要大吼大叫来发泄体内的躁热。我明白了,这种菌类属于大热大躁的补品,不能多吃,吃多了轻则流鼻血,重则癫狂甚至中毒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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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让纪望舒也吃一些,我摘下一朵,掰开她的嘴塞了一些进去。但她在昏迷中,不会咀嚼吞咽,我想挤出一些汁液进去,手一放开她的嘴巴就合上了,而且菌菇很滑不好挤出汁来。我干脆把菌菇塞进自己口中嚼烂,然后吐进她嘴里——条件不允许,原谅我一个多星期没刷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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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纪望舒吃了几口,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她的呼吸明显变粗,心跳变得有力,嘴唇有了点血色,似乎脸色也有了一点红润。看来这补品对她有很好的效果,她身体太虚比我更需要进补,可以让她再吃一些。我摘下菌菇,如法泡制再喂她,喂到第三口气,她的嘴巴突然动了,而且眼睛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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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在干什么?”纪望舒有些紧张,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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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别动,你受伤了,我在喂你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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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咂了咂嘴,有些扭捏,估计知道了刚才我是怎么喂她的,这里有肉眼可见的微光,她是可以看到我的。接着她用手摸自己胸口,立即发现了不对劲,脸上腾起了红晕,把头转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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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你的肋骨断了,刺进了肺部,我要把它复位,然后固定住……”我也有些尴尬,毕竟没经过人家同意动了人家敏感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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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望舒好像“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低声问:“这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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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也许是在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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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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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在对我下命令,这让我很不爽,所以我没动。纪望舒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不对,放柔了声音:“麻烦你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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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差不多,我半扶半抱,让她站了起来。这一路走来我早已习惯了身体接触,纪望舒却很不自在,但没有我的扶持她站都站不住,只能倚在我胸前。往四周来回看了看,她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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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第三掌打死了徐来福,继续往前走说要镇压着邪魔,希望百年之内有人来解决或接替他。我给你治伤,把你带到出口,没想到墨家的人杀了进来,砍断了绳子……”我把经过大体讲了一遍,但没提狐妖可能已经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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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都是真的。”纪望舒有些恍惚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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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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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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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该怎么说,迟疑了一下回答:“反正不是因为你是金钱帮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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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纪望舒轻笑了一声,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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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该怎么办,帮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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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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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怕是要走进地狱了!”我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有这种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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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呢。”纪望舒轻声说,声音虽然轻柔微弱,却有某种无所畏惧的勇气和坚定,似乎只要有她在,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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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显然她不是无所不能的,现在她连走路都有困难,我伸手扯下几棵菌菇装进口袋,打横抱起纪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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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纪望舒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我,但一会儿就变自然了,一边手钩住我的脖子,减轻我手臂的力量,与我聊了几句。走着走着,她没了声音,我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