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仔的出现,更加让我坚定了不能伤害无辜的信念。像吴财升这样的人,少赚几百万,少做一个工程没关系,他还可以到别的地方发财。而像安仔这样的底层工人,不怕苦不怕累,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温饱的工作,他们已经活得很悲惨很可怜,我怎能忍心再给他们制造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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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内心在痛苦挣扎。我不能失去狐妖,可是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也不想让谢知顺为难,如何才能让施工方彻底放弃挖隧道?狐妖的想法是正确的,唯有大量的或持续的伤亡,对工人们造成恐慌,对主管方和施工方造成巨大的压力,才有可能中止这个工程。不伤害无辜的话,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论计谋应变,我远不如狐妖,她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又怎能想出绝世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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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这样到底是善良还是懦弱,是慈悲还是优柔寡断,我只知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狐妖不是叫我要找本心吗?这就是我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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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失魂落魄似的又想了一天,还是想不出好办法。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因为我不动手,狐妖就可能会冒险出手,万一中了那个道士的圈套,后果不堪设想。到了旁晚我下定决心,为了她,为了爱,今晚我必须搞出一些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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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理想的当然是炸了爆破器材仓库,但那边有持枪守卫,老陈也在严防死守,我溜进去的可能性极低。再说我不懂怎样引爆,仓库里面的材料没有组装起来是不容易爆炸的,就算真的引爆了也会炸死保安,所以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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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爆破器材仓库,能够造成足够破坏效果的就是我宿舍隔壁的小仓库,里面储存有大量柴油和少量汽油、润滑油、液压油等,只要点一把火就会非常壮观。仓库距离集体宿舍有一段距,除了我和谢知顺外没有别人住在旁边,烧死别人的可能性极低,而且我有锁匙随时可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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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是冷静的,至少我觉得自己是冷静的,但是冒出烧仓库这个念头之后,我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再也顾不上别的后果,只是盘算着怎么点火,怎么支开谢知顺,怎么不被人怀疑。谢知顺经常外出,深夜才回来,晚上十点之前他很可能不在。要制造我不在现场的证据也容易,点一支香烟放在汽油上方,等它烧掉一截失去平衡掉进汽油,我早已找到可以证明我不在场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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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地进仓库看了一下,果然柴油有好几个大桶,其他种类的油也有不少。这个小仓库主要存放油料、机电配件和工具、杂物等,“仓管员”就是谢知顺,平时没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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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仔细看了几遍,并在心里预演了一遍点火的方案。我要把汽油倒出来,其他油桶也打开盖子再点火,否则这么多大油桶爆炸,威力太大会伤及集体宿舍的工人。计划好后我才出去,刚锁好门,身后就传来谢知顺的声音:“你在里面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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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没事,整理一下工具。”我有些紧张,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急忙岔开话题,“师父今晚没人找你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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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开始忙了,喝什么酒呢,喝酒误事。”谢知顺钩着我的肩头一起往宿舍走去,“你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好啊,恍恍惚惚的,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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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可能晚上没睡好吧。”我心里有些焦急,他这么早就回宿舍,我怎么放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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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在练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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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状态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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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顺哼了一声:“我早说了,叫你去找女朋友,不听我的,现在睡不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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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笑两声,正好借此掩饰自己的心慌。仓库离奇着火,别人只会怀疑是灵异事件,谢知顺不用承担责任,所以我不用愧疚是不是?而且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我不用紧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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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顺道:“你笑什么笑?年轻人啊,就是容易为情所困,迷失自我,但是只要一结婚就不会整天幻想了,塌塌实实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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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暗惊,他不会是在警告我吧?不,应该不是,他不知道狐妖的存在,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他更不知道我想阻止施工,他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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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闲聊了一会儿,谢知顺竟然破天慌地早早上床睡觉了,不一会就发出微微鼾声。平时没上班他会跟工头们喝酒,有上班他会在工地到处走走,通常都是很迟回来,偏偏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他不离开我不能放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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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等明天晚上再放火也是可以的,但是心里那道关打开了,就像是洪水猛兽出闸再也拦不住,我躺在床上,抓心挠肝的急。等到了九点左右,我已经绝望了,准备放弃了。这时谢知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摸到手机接听,是在上班的一个工头打来的,说有台机器漏油了,叫他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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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种小事,当师父的根本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叫我去就可以了。但谢知顺从来没有把我当跑腿的,都是亲力亲为,立即起床穿衣,怕吵醒我轻手轻脚出去了。听到他脚步声远去,我一咕噜翻身下床,不敢开灯,摸出一个小手电筒,找到了一支香和一个打火机,迅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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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很安静,没有保安在附近,而且月黑风高,正是放火好时机!我蹑手蹑脚来到仓库门口,再次确定附近没人,这才打开门进去,反手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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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里面非常黑,我只能用手捂着小手电筒摁下开关,微露一点光茫来照明。然找到了一个位置,把手电筒朝向地面略倾斜,同样微露亮光,让我勉强可以看到东西。按照之前已经想好的方案,我迅速把大桶柴油盖子旋开,推倒,汽油桶也一个个打开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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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气味立即充斥整个仓库内,油液的扩散速度比我预料的还要快,我急忙后退,临时改变了点火地点,选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浓重的气油味也许会惊动附近的人,时间久了也有可能有人从附近路过受害,所以我只折了短短一截香火。犹豫了一下,为保险起见,我再折了一截,然后以打火机把两截香都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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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会引起可怕的火焰,先把我自己烧死了,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布置“延迟点火装置”。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同时有一股冷风袭来,我惊觉不妙,急忙转身时,右手前臂已经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痛得似乎骨头都碎了。紧接着左手手腕也被抓住,简直像是被机床夹住,休想抽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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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一张脸——老陈!没容我多想,后脖子上挨了重重一下,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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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实木靠背椅上,双手被反剪绑在后面,双腿与椅子绑在一起,胸口和腰部也用绳子与椅背缠在一起。我操,杀猪都没绑得这么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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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站在我面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皱纹如刀刻般清晰,身躯如古松般伟岸。接着几个人走到我前面,包世贵、沈自然、谢知顺、道士都在。我不敢看谢知顺的眼睛,低垂下了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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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放火!”谢知顺声音低沉,已经极力压制着怒火,但还是像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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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最伤心的人是他,最愤怒的人也是他,他几乎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我却做出了这种事来。但我并不后悔,我只是懊恼自己太小看他们了,三个臭皮匠还能凑成一个诸葛亮,更何况眼前这五个人,个个都是才智过人,阅历丰富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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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啊!”谢知顺真的咆哮起来,有冲过来给我一巴掌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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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紧嘴巴,连眼睛也闭上了,我说不清,我也不想求他们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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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世贵道:“现在是给你机会,你不说,那就只能送给警方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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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理会,事已至此,随便他们怎样,大不了就是一个纵火未遂坐几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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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然长叹一声:“小魏啊,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太让我意外,也太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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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无动于衷,打感情牌也没有用,我无论如何不会背叛狐妖,更不可能做什么“将功赎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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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看他那个样子,啧啧……”道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现在你们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他已经完全被狐魅迷惑,是非不分,六亲不认,说什么道理都没用。不过问题也不大,将他绑在这儿,我以符印镇压,妖狐今夜必会前来打探,到时一举击杀。狐妖死后,他所受的影响便消失,贫道再施以符水,他就能恢复正常。年轻人嘛,难免见色起意,误入歧途,还是要给他们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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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吃一惊,好个阴险的道士,竟然把我当饵,狐妖要是知道我被抓,一定会冒险来救我,那就正中圈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