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县水利局上班,宋信在单位范围内对我进行了通报表扬,并奖励了我一万元。我每天都在担心着宋信会来找我,向我要铜钱,结果一天天过去,根本没人来烦我,我还是做着以前清闲自在的工作,。单位里面唯一的变化,就是宋信的秘书小苏不在了,我没打听她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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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低调做人,在单位从不多话,下了班就回家,足不出户。只有玩电脑游戏才能让我暂时解脱,然而当我放下鼠标,从虚拟的游戏中回到现实,我就会特别想念表妹何立婷。她的美丽可爱,她的聪明伶俐,她的温馨幽香,还有她煮的无与伦比的美味饭菜都让我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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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反复复回忆过无数遍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最后我相信,狐妖只是偶然控制表妹做一些事情,平时还是我的表妹。她对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真实发生过,那是表妹的身体,表妹的思想,爱上我的人是表妹,我爱上的人也是表妹,不是邪恶的狐妖。但是表妹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纵使我有经天纬地之能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更何况我只是懦弱无能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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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宋信突然调走了,换了个新的局长。新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忙着电力并网的事,根本顾不上我。根据我的观察和猜测,以前徐主任只是听宋信安排做事,徐主任未必是一伙的。宋信没问我要铜钱,可能是从徐来福那儿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有可能是在我昏迷送进医院前他就搜过我的身,加上这段时间对我暗中观察,已经相信了铜钱不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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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上班,我感觉就像是在坐牢,不管是不是还有人在监视我,反正我不想再待下去,果断辞职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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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之后我意志消沉,更是天天宅在家里,父母给我安排了几次相亲,我都不去。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觉得我不会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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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春节,我爸与我深谈了一次,希望我振作起来,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什么都指望着我呢。我觉得有道理,打起精神,过完春节试着投了几份求职书,却是高不成低不就,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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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舅舅打电话给我,说他有一个以前插队时的哥们,在一个工程队上班,正在招电工,问我愿不愿意去。我有电工上岗证,但却没什么实际操作经验,这是我找不到好工作的原因之一,有熟人照顾的话,边做边学问题应该不大。我答应去看看,舅舅给了我联系电话和地址,看到地址我才知道是在东北沿海一带,离我家非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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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到遥远的地方,全新的环境,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我收拾包裹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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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两天火车,又转了几次汽车,最后还是搭货车才到达目的地。那是群山环抱中的一个山谷,仅有一条新铺的路基延伸到这儿。路的尽头是一个隧道,隧道洞口已经浇涛成型,运碴土的大货车正在进进出来,旁边的空地上还有许多大型工程机械。洞口上方的山坡挖掉了一大片树林,铺成了混凝土斜坡,斜坡上立着一些标语和标示牌,写着某某高速某某段苦竹岭隧道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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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我要找的这个工程队,是修筑高速公路,甚至有可能是专业挖隧道的工程队。这实在太让我意外了,我对这方面真的是一窍不通,来之前只知当电工,忘了问工程队是干什么的,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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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洞口约两三百米的谷底,一条小溪边扎着一片营房。左边基本是标准的活动房,井然有序,右边既有活动房,也有石棉瓦和铁皮搭建的屋棚,看上去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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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观望了一会儿,走向工地那边,想找个人打听一下我舅舅的朋友谢知顺在哪儿。这时远远传来锣鼓声、唢呐声、鞭炮声,接着隧道洞口左侧的山谷中走出一串人来。这些人大多穿白色衣服,头上还戴着白帽子或绑着白布条,有的洒纸钱,有的扛着花圈,有的敲锣打鼓,接着一群人抬着紫红色的棺材……原来是送葬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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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的队伍是朝着工地走来,工地朝向那边的围栏有缺口。工人们纷纷望向那边,几个保安急忙跑过去拦截,送葬队伍停下,鼓乐队也暂停,但双方起了争执。一些工头也跑了过去,吵吵嚷嚷,看样子是不让送葬队伍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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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的队伍人多,并且很激动,后面的人都涌了上来,包围住了保安和工头。工地这边更多人跑了过去,手上拿了工具、钢筋、铁管之类。在附近的工人并不算多,但很快隧道内,营房内都有工人跑了出来,人数越来越多,并且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和中年人,战斗力明显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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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近的时候,场面稍平静了一些,双方的领头人正在对话,我在人群外听到了几句。送葬的一方说他们祖坟在对面山上,千百年来村里过世的人都是埋在那儿,棺材入土的时辰不能受影响,必须立即抬到目的地。工程队一方说棺材通过工地是不吉利的,要是工地出了事故谁都担负不起责任,这是国家规划的大工程,一天都不能耽误,送葬队伍必须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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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的队伍不肯绕路——其实绕路也不容易,因为路基已经修到山脚下延伸入隧道,不横穿路基只能翻山而过。山高险峻无路可走,抬着棺材翻山越岭谈何容易?更不要说赶吉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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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施工方坚持不让过,双方互不相让,越说越激动,开始不讲理了。工程方有人吼道:“路是我们修的,就是不让你们过去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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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工地范围内不许闲杂人通过,这是国家的工程,是法律规定,不服可以去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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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们立即大声附和,大有打死人不用尝命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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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方有人吼:“这里本来是我们的路,从大宋朝走到现在,是你们切断了我们的小路不让我们走,你们这是强盗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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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为大,就是皇帝来了也不能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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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路天下人走,活人不让走,死人不让过,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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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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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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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语言解决不了问题,就只能斥之武力,双方开始推搡、扭打,场面混乱。这时突然有许多人惊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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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叫声不仅是高亢尖锐,还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惊怖,以致于混乱的场面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往发出惊叫声的地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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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人群挡着,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等到我跳上一块大石头,只见人群纷纷往外退,露出一片空地,空地中间赫然是刚才众人抬着的棺材。原来送葬一方老弱妇孺占了一大半,抵挡不住工程方的冲击,混乱中抬棺材的年轻人放下棺材支援前面。我曾听说棺材中途不能落地的规矩,落了地,就只能埋在原地,而工程方绝对不会容许棺材埋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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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样子,问题似乎不止是棺材落地,中间的人还是在不停后退,惊骇的表情在迅速传播,有人在叫:“里面有声音!”“棺材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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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人的纷乱场面突然变得无比安静,连在最外围的我都隐约听到了声音:“呯,呯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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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像是在拍木板,但有些沉闷,真的是从棺材那儿传来的!我大吃一惊,立即想到了尸变,然后又想到了尸煞。不会吧,这么巧又让我看到了死而不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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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了!”有人惊恐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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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往后撤,但是一些披麻带孝的人,也就是死者的直系后代却跑向棺材,跪在棺材前面一边磕头一边嚎哭,连哭带说。他们说的是方言,我听不懂,但能猜得出一部分,大概就是老天无眼,死都不得安宁,您老人家不要吓晚辈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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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小孩突然大叫:“我爷爷没死,在里面咳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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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大人立即给他一巴掌:“别胡说,都停尸三天了,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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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方都站得远远的看热闹,送葬方见棺材内的动静不大,胆子大的也走近棺材,议论纷纷。议论了一会儿声音安静下去,有人用手指轻扣棺材板,很快里面又传来拍打声,似乎是在回应外面。看这样子真像是里面的人没死,但已经停尸三天,要说没死实在是难以置信。这事虽然吓人,但人多可以壮胆,而且是大白天,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开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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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钉打进去容易,撬出来却难,而且没带趁手的工具,只能向工人们借。工人们这次倒是有同情心,很快拿来钢钎、大锤等工具,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棺材盖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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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如临大敌,手拿各种工具慢慢推开棺材盖,在场远近的人全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怕从里面跳出一个可怕的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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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盖推开了一大半,万众瞩目之下,一只苍老枯瘦巍巍颤颤的手从棺材里面伸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