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春鸟飞过树梢,发出清脆的鸣叫。
苏移光定住心神后,捻了捻指尖,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宗祁没接茶水,反倒是就着她递过来的手低头饮了一口,苏移光难得的没有移开手。
“严承嗣自杀了。”
“严准上次是运盐去卖,这次却是从别处采购后,运了大批的铁往范阳。这次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将事都推到了严承嗣身上。”
苏移光一顿,将茶水搁置在桌案上,挑了挑眉头,“嗯?”严准干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众人都是见怪不怪的。
怎么今日...突然提起。
宗祁叹了口气,“官家似乎,等不及了,打算先给严准一个措手不及。”
朝廷忍了严准多年,不管多过分的事,都忍下了。
今次忍不得,不光严准觉得奇怪,便是他们,也觉得不对劲。
苏移光有点懵,见宗祁话里有话的样子,便遂了他的愿,问道:“是怎么回事?”
问完,她又有点嫌弃,这人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有什么话不好好说,非得等着她去问。
宗祁挥推屋中婢子后,方才压低声音道:“官家这几年的身体愈发不好了。”
苏移光点头,这个她当然知晓。虽说皇帝的身体如何是机密,除去诊脉的太医外,旁人不得随意打听。
但他们这种出身和地位的,多少都知道些。
更何况前年皇帝在朝会上晕厥两次,官家身体欠佳的消息,早就传遍了。
若非如此,朝野请求立储的呼声也不会这么大,宗祁前年进京,便是因此而来。
“宫中几位娘子都有了身孕。”宗祁平静开口,“包括皇后娘娘。”
苏移光恍然大悟,这连着几个都有身孕,皇帝恐怕是觉得定能给他诞下太子的。
若是他身体不好了,突然崩逝,臣子难免欺负幼主,江山岌岌可危。
“官家的意思是,想先替未来...太子清扫障碍,以绝后顾之忧?”苏移光放了一碟鹿肉在他面前,“尝尝,我阿娘今日送来的,厨房刚烤出来,味道不错。”
宗祁挟了一片鹿肉入口,果真烤得刚刚好,外焦里嫩,又有滋味。
他连着用了几片后,方才颔首,“正是如此,官家已经让人传信给你舅父,令他整合河东诸州府兵,即刻发兵。”
河东离范阳最近,若河东先发兵,比召集各地军队赶往范阳,来得方便,也不易走漏消息。
苏移光忽然想起什么,捏紧了手里食箸,颤声问道:“宗祁,那...你呢?”
“我啊?”他仰靠在凭几上,手肘撑着膝盖,饮了一口梨花白,“官家让我去范阳,一道随军。”
苏移光愕然,“何时去?”又夺过他手中酒瓶,嗔道:“你少喝点。”
酒瓶虽不大,但他这样直接灌,也是能喝下去不少的。
要是继续喝下去,他说不定还会借酒装疯。
宗祁咧嘴一笑,“不清楚,反正这个月就去。”他两口吃完剩下的鹿肉,道,“上次去战场,还是三年前的事了。”
苏移光皱了皱眉,三年前,都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现在去情况如何。
“你竟还笑得出来。”苏移光瞪他,“这么匆忙,半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宗祁扔下食箸,靠回凭几,揽着她说:“我如何笑不出来?保家卫国,不是正经事?我们没准备,严准也不一定有。”
苏移光还没用完饭,便推了推他,“你起开些,我还没吃完呢。”
宗祁模糊应了一声,舀了一勺蛋羹喂她,“更何况,这月走,我还不用——”
“不用什么?”苏移光将那勺加了虾米碎的蛋羹吃了,才问他,却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宗祁摸着下巴,笑道:“老头子月底回京,这个月就走的话,我就不用去见他了。”
为了这么点小事,能有什么好笑的。
苏移光没好气瞪他,“那你走吧,赶紧走,也不用见我了。干脆今日就去官署睡,明儿一早出发去河东。”
就为了不见赵王,连京城都不乐意待了。
宗祁稍一想,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遂轻哄道:“自然是想蛮蛮的,可事情已经定下,便只能苦中作乐了。”
苏移光哼了一声,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便没再多说。
宗祁缠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我不在京中,你也不必去见他了,就说...就说你思念我成疾,不愿出门见人。”
他说的理所应当,没有半分的心虚和不适。
但苏移光却目瞪口呆,质问道:“宗祁,你要不要脸啊,我怎么就、怎么就思念你成疾了?”她一手覆在面庞上,向后仰了仰,“我说豹奴哥哥,你真是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宗祁不满,“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一来你不用去见他;二来我不在,若是祖母他们想到这事是我做的,不高兴了,又见不到我人,迁怒于你,可怎么办?”
苏移光沉默了一会,知道是这个道理,便没再反驳。
在赵王一行人返京前两日,宗祁随军离京,苏移光将他一路送出城外三十里。
“蛮蛮,等我回来,给你带范阳的胭脂。”宗祁看着她,眼中带笑。
苏移光点点头,“范阳的胭脂自古出名,你多给我带些回来。”
长亭内,宗祁揽着她,俯身攫住朱唇,动作轻柔却又带着攻伐之势,令她一下子就乱了方寸。
“好了,你快走吧。”苏移光皱着眉推了推他。
宗祁的手放在她的腰上,用力之大,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昨晚之后,腰本就有点酸痛,他还如此,苏移光几乎是忍着气的。
念在他要去河东,才勉强忍住火气,没有当场发作。
“好。”宗祁最后亲了亲她的眼角,转身往长亭外走去。
等将人一送走,苏移光没有在外面久留,径直回府,让人收拾好东西,当天就去了魏国公府住着。
她对外宣称心中郁郁,不愿见人,赵王在京中最后几日也没去见,只打发人随意送了点东西过去。
“你不准备回去了?”顾充问她。
苏移光嘴里塞着果子,含糊摇头,“不回了,回去作甚?府里的事都让他们送过来就行,我隔个一旬过去看一趟。”
反正她在哪边,都是一个人待着,没人打扰她。在本家还无需操心家务,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那行,你就住着,等豹奴回来了你再回去罢。”顾充递了盏茶过去让她润喉,“娘娘若是召见,我就替你回绝,等过段时间,她对赵王思念淡了,你再进宫。”
苏移光吃的有点撑,瘫在椅背上,听顾充絮絮叨叨给她交代事,心不在焉的一一应着。
“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就左耳进右耳出的。”顾充瞪她。
苏移光拉着她撒娇:“阿娘,我都知道的。”
天色黯淡下来,俩人说了一会话后,苏卓序回府,赶她回了自己院子。
月光正盛,府中小道两旁植满花木,在地上照出斑驳的影子。
她的影子在月下拉得老长老长,因在身前,她便故意踩着自己的影子走。
抬头看了看天色,苏移光恍惚了一下,往常这个时候,宗祁是没睡的,也不知是不是在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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