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的夜市,极为热闹。
瞧完了各式各样的杂耍,吃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后,苏移光仍嫌不够。
“不是说明日还要归宁?”宗祁逗她。
苏移光扯着他胳膊,娇声道:“还早呢,我们再逛一逛好不好?”
她拽着宗祁的手臂,一晃一晃,用的力道很轻,但却能轻易摇动。
宗祁拗不过,只得点头同意,“还想玩什么?”
龙津桥附近,好吃好玩的都多,苏移光;拧着眉头,一下子陷入了艰难抉择中。
一时间,竟还想不出自己想做什么。
想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拉着宗祁起身,离开了刚才看杂耍的位置,沿着天街往城外的方向走。
“蛮蛮,我们这是去哪?”宗祁任由她拉着自己,疑惑地问了一声。
苏移光回头看他,兴冲冲道:“等咱们到了就知道了!”
等俩人在一家酒肆坐下,宗祁起初以为她想饮酒,但这家酒肆很普通,酒水不必其他的地方。
想到这,他本想叫她换个好点的酒肆,或者干脆回家去喝。
等到大厅中胡姬穿着繁复艳丽的长裙,轻盈跃动时,宗祁才明白过来她要看什么。
宗祁将先前被她扯皱的衣衫抚平,缓声道:“不是说好了明晚让人来船上跳胡旋舞?”
苏移光手捧着脸,一错不错的盯着场中胡姬,睁着晶亮的眼睛说:“可是我今日也想看诶。”
原本便是说好了,今晚去乘船,顺便看这个,但因时间不够才没去的。
这会有了机会,她自然会好好把握住。
她眼中闪着光,宗祁一下子就受不住,朝着一旁轻轻移开目光。
过了片刻,又自动将目光挪了回来。
挪回来后,便凝在她身上,半晌不曾再转开过。
“宗祁。”苏移光轻唤了他一声,“这酒味道不错诶,我想再要一壶。”
她轻晃手中酒盏,侧过身,笑意盈盈的望他。酒盏中还余有一滴清透酒液,顺着她的动作摇动。
宗祁的目光也跟着那滴酒轻转,下意识便要点头,但又立刻蹙起浓眉,“今晚已经喝了不少,若是喜欢,可买几壶回去,改日再喝。”
这酒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酒,但她向来喜新厌旧,这酒拿回去几天,怕是就要被她给抛诸脑后。
“今晚不准再喝了。”宗祁笑着抚了抚她的眉眼,“乖。”
他声音虽温柔,但苏移光却知道他态度有多决绝,只要他决定好的事,那是再难去改变的。
侧头看了那人一会,苏移光忽然抛下酒杯,眼含笑意,“豹奴哥哥,我们回去吧。”
“回哪?”宗祁敛了敛衣襟,已经准备起身了。
苏移光颇感讶异,挑眉道:“回家呀。”
回家。
这两个字在宗祁心口滚了一圈,被他放在口中反复琢磨。
不过须臾,他起身笑道:“嗯,我们回家。”
面前摊开一只覆着薄茧的手掌,苏移光心头泛起丝丝甜,她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借着宗祁的力道,径直起身,俩人并排往店外走去。
院中树上发出阵阵蝉鸣声,从院子一直传到屋中。
苏移光坐在屋里沏茶,顾充坐在她身侧盯着她瞧。
“你这几日可好?”她手中动作不停,却一句话都没说,顾充终于忍不住开口。
苏移光正巧泡上一盏茶,便奉在了顾充跟前,浅笑道:“一切都好。”
顾充接过茶没喝,顺手搁在了案几上,只问她:“你昨日去赵王府了?如何?”
见她不喝,苏移光也没说什么,自己低头饮了一口,方道:“也没什么,就是去走个过场罢了,那两位名义上好歹也是......”宗祁的父母。
“不过他们应该快回赵地了,我也没怎么多关心。”苏移光笑了一声。
顾充揉了揉眉心,身子靠上后面的凭几,轻叹了一声,“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说到底,赵王也是宗祁生父,在外人看来,俩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怎么可能真就关系恶劣了。
苏移光歪着头想了一会,不确定道:“似乎不大喜欢吧,他平时都不怎么搭理赵王和赵王妃的。”
仔细观察了一番她的眉眼,没看到半分阴翳和不虞后,顾充才渐渐放下心来。
“我中午让人做了你爱吃的。”顾充笑着说,“你等会多用些,我看你都瘦了。”
苏移光:“?”
不过两日不见,她娘是怎么看出来她瘦了的?
再说这两日,她每日都吃的不少,能瘦下来是不太可能的。
“阿娘。”苏移光无奈道,“我哪有瘦。”
顾充皱着眉,仔细的看了她一会,神色十分认真,“是瘦了。”
看她这模样,苏移光深知自己和她讲不明白,干脆只能认下来,乖乖的说着自己瘦了,又被顾充盯着吃了一大堆的点心。
书房里,苏卓序正在看宗祁给他送来的一幅画。
“这幅徐大家的真品,也许多年没有现世了。”苏卓序看了一遍,对这幅画颇为满意,面上也带了几分笑。
宗祁坐在一旁,眼底带笑,“父亲喜欢便好。”这本来就是他从库房里翻找出来,专门准备在归宁这日送给他的。
喊父亲倒是喊得挺顺口的。
苏卓序想起当初刚见面,他那情真意切的一声姑父,倒也不觉得意外。
轻瞥他一眼,缓缓将画卷收起,“近日严准那边动作不小。”
宗祁点头,“是,听说范阳今年收成也不好。”
范阳这几年蓄养的军士越来越多,所需的花费也越来越多,收成不好,自然对各项都有极大的影响。
按照往年的进展,严准今年应当还要扩军,结果却遭遇这个事。
苏卓序盯着杯盏中缓缓绽开的花,目光沉沉,“他盘踞范阳多年,着实不好办。”
见他心情不好,宗祁便转了个话题,“上次三兄取回来的那几份残缺舆图,官家让人补全修复后,已经将几个险要地带的地形掌握住了。即便真的...朝廷也不会吃亏。”
在严家之前,范阳被另一路诸侯所割据,自号范阳王,严准祖父在其麾下为将。朝廷拿不到详细地图,又被对方引入埋伏,吃了好几次亏。
而后严准祖父诛杀范阳王,向朝廷称臣,被册封为范阳节度使。
苏卓序握着公文,跟着点了点头。
快要到秋日,中午的饭食有螃蟹,宗祁拆了一只,雪白的蟹肉堆在碗碟中,他却没用,而是让人端去了苏移光面前。
苏卓序和顾充二人对他的举动感到惊讶,频频投去不解的目光。
但那俩人却视若无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就这么看着,苏卓序觉得自己面前的吃食忽然就不香了,事情也不对味了起来。
在省试放榜那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宗祁去看榜不说,还被自己家的人给带了回来,他不仅不反抗,还跟着一起走。
最绝的是,他竟然还说自己名声怎么办。
“豹奴。”思考了一个下午,苏卓序终于在用过晚饭后,寻了个机会开口。
宗祁转过身,一脸的温润笑容,“父亲有什么事吩咐么?”
他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苏卓序更为不适,他手掌握成拳又摊开,无奈道:“豹奴,你给我说句实话,省试放榜那日,你是怎么回事?”
“嗯?”宗祁似是不解,便垂首悉心请教,“父亲指的是——”
苏卓序双目微阖,淡声道:“你那日怎么会突然去看榜,随便找个人去看不就得了。”
宗祁浅笑道:“第一次参加这种,心里难免有些激动,所以想着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看为好。若是中了,便是第一时间体会这喜悦,若是没中,则是能立刻警醒自己,莫要自大。”
他答得滴水不漏,但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奇怪。
“那日被我家的人绑了,怎么还不反抗呢?”苏卓序哼哼了一声。
宗祁没想到他会问道这个,略思索片刻,便答道:“祁听闻过一些在榜下抢人的传闻,自知凭一己之力,即便反抗,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简而言之,就是反抗了也没用,还不如给自己留点形象。
“后来过来了,还非得跟我说你名声如何如何。”苏卓序紧紧盯着他的双眼,淡声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常人若是不愿意,恐怕早就跑得远远的了,哪还像他一样左一个名声右一个名声的,听着都烦人。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只有飒飒几声风。
“父亲有所不知。”宗祁理了理衣襟,对着他一笑,“祁那日,是自愿被父亲给抢回来的。”
南风拂过他俊朗的面庞,将几缕碎发吹起,如玉的五官愈发若神人。
感到心脏猛地被揪紧,苏卓序脚下打滑,差点跌倒在地。
宗祁急忙上前扶住他,温声道:“父亲小心。”
出府门后,俩人登上兽车,苏移光捏捏他的脸,问道:“你刚才跟阿爹在说什么啊。”
虽远远看着,也能瞧出苏卓序后面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聊了点小事罢了。”宗祁用手指勾着她的发丝,轻轻卷弄。
苏移光不高兴,推他,“你快说嘛。”
实在拗不过她,宗祁只得回道:“我对父亲说,我那日是自愿被他给抢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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