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以前电视剧里讲的完全不一样。
阮觅刚刚往后退了几步,那些人就冲了进来。
“没想到啊,这里还会有漏网之鱼。”
尤其是看到阮觅时,他们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快点,把这两个人杀了,女的带回去还能留给你侄子。”
说着还大笑一声,没有丝毫顾忌,当着阮觅的面便决定了她的去留。同时,他们看着陈章京与江连年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去吧,别花了那女的脸就行。”
话音一落,那些人就拿着刀砍过来,三人连连避让。
手里没有趁手的东西自然吃亏,陈章京一脚踢飞一个,顺手便将他的刀拿了过来,递到阮觅手上。
“护着自己。”他声音冷沉,显然是这些沽源村人方才说的话惹怒了他。
不过尽管是这样生气的时候,陈章京也没有伤他们性命,招招留手,处处避让。
这些人都该死,可不该是死在他手中。
江连年也是一样,他天生心善,不喜杀生。能把人打晕就绝不杀人。
祠堂内地形狭小,七八个人同时招呼过来的时候,并不能像是话本中说的那样一刀就把他们逼退。尤其是陈章京手下留情的情况下,不一会儿,他身上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血流了一身。
他刚改变刀刃的痕迹,避开了对方的脖子留了他一命。可那人却仗着陈章京手下留情,丝毫没有停手。在陈章京改变刀势堪堪稳住身形后竟然恩将仇报,直接挥刀砍去,刀刃直直对着陈章京的头部。
阮觅神色冰冷,来不及思考太多,举着刀狠狠一劈。
温热的鲜血溅出来,溅在阮觅脸上。
刚才还气势汹汹想要杀死陈章京的人,瞪着眼,慢慢倒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一条深陷进去的刀痕从他脖颈处一直划到胸膛。
陈章京脸上同样被喷了一脸的血,他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阮觅会这么做。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抽空朝阮觅地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他好像想说别的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死了一个人,只是让那些沽源村人稍微静了静。几息的功夫后,他们叫嚣得更加厉害。
由于阮觅开了头,陈章京便不再收敛了。这些人不会因为你的善意便被唤起良知,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披着人皮的畜生,毫无悔改之意。
刚才动了刀见了血的阮觅自然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
这种一愣神就很有可能性命不保的情况下,阮觅没有再想方才陈章京欲言又止想要说的是什么。她抿了抿嘴角,紧紧握着手中长刀。
只是刀剑与喷洒的鲜血间,她忽然与江连年的眼神对上,他立马移开,避之不及一般。
阮觅微微怔了下,猛地想起那一刀砍下去时,江连年诧异又陌生的眼神,好似第一次认识她。
战斗中晃神迎来的结果就是大腿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头发也被削去一半。
阮觅立马反应过来。她死死咬住唇,将浑身的重量放在另一条腿上,随后立马举刀反击。
破败的祠堂内不再是灰尘,而变成了暗红的鲜血。
最后一个人终于倒在地上。
阮觅也支撑不住了,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地,整个人靠着柱子软软瘫倒下去。
她闭上眼艰难喘息,可冲进鼻子的都是浓郁血腥味。当即屏住呼吸。
陈章京方才尽量护着阮觅,再加上一开始时的留手,身上被砍了很多伤口。这会儿他同样靠坐在墙边,连呼吸都微弱了。
大腿处的伤口,再加上战后疲软的身体,这一切都让阮觅没办法再站起来。她只能伸手想扯扯江连年的衣服,让他去看看陈章京的情况。
只是没想到阮觅的手刚伸过去,江连年就躲开了。
如同躲避什么沾染了毒液的蛇类。
再次怔愣片刻,不过她很快就跟没事人似的收回了手,平静道:“麻烦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阮觅低垂着头,江连年也看不清她的神色,便只能尴尬地扭过头连忙跑去陈章京身边。
此时,他们都没有发现门外还藏着一个人。他狠狠看着阮觅,脸上突然露出疯狂的笑,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江连年查看了陈章京的伤势,说话时依旧没有和阮觅对视。
“陈兄情况不太好,尤其是肩膀和后背的伤,几乎见骨,应该立马就医。”说到这儿,他想到什么似的想回头看阮觅,却硬生生止住了。
只问:“阮姑娘可能自己走动?”
有时候疼到极致,反而会失去对疼痛的感知。
阮觅径直站起来,摇晃一下,不过立马扶住了身边的柱子。
“可以,你不用管我。东边是医馆,若是里面有人,便先把人制住,让他给陈章京看伤。若是没有人,你……”
她声音很冷,仿佛完全没有了情感,动辄便是说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逼着让治伤这样的狠话。
最后的那点犹疑,江连年在短暂的沉默后接上。
“我也懂得一些包扎手法,幼时学过些许。”
“那好,走罢。”
可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声声沉闷,间或几声盔甲刀剑相触的戈戎之声。
接着,又是几声凄厉的惨叫,尚未到尾音处便戛然而止。
阮觅脸上仅剩的血色图的一下尽数褪去,她矮下身,靠着窗往外看。
一支军队正在快速靠近!
黑甲,青刀。
这是齐国军队。
他们高高举着火把,将这一片天地都照亮了。
每经过一户人家,这支军队便有人走进去翻找,直到从中找出人,提出来一刀毙命。最后将尸体扔进屋内,一把火点燃。
所过之处,熊熊大火。
阮觅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连空气都骤然稀薄了不少,让人呼吸不上来。
怎么会是齐国军?齐国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在做什么?
数不清的疑问压着阮觅,让她指尖发冷,动弹不得。
齐国与大雍关系向来不错,能称得上一声盟友。若是在异国他乡遇到困难,向齐国军求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此刻,阮觅浑身如坠冰窟,她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发出警告。
若是被发现,只有一个“死”字。
手指死死攥着窗户边缘,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翻裂开来,但阮觅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有脱力的原因,也有心悸的原因。
“……走,现在就走。”
或许能趁着夜色……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瞬间,祠堂突然被火舌席卷。
漆黑夜色中的火楼,霎时间吸引了齐国军的注意力。他们盯着这边,快速赶过来。
打破了阮觅最后的希望。
无力感侵袭四肢百骸。
身后却传来轻轻的叹息声,江连年小心地把陈章京放在没有被火舌波及的地方。他还是没有看阮觅,只是道:“我去把他们引开,阮姑娘你带着陈兄快些离开。”
现在出去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但面前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有丝毫犹豫。
阮觅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许多事情。
一开始是在这个世界生活十四年的种种片段。
接着又是她刻意接近殷如意,柳十令他们的画面。
最后是初见时江连年那张笑得没有一丝阴霾的脸,与不久前他看着自己时那惊讶的表情。
昨日与魏驿蔺的谈话时,他说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大概便是因为有阮姑娘这般温柔的人,我才会犹豫不决,摇摆不定。次次离开了,过一会儿又回来。”
把自己当成希望,真是可笑……
阮觅站起身,提着刀,径直越过江连年,同时又虚虚挥了一刀,将江连年逼得不得不后退。
她起身太过突兀,动作也出乎江连年意料。
当发现她想做什么的时候,江连年脸上头一次没有了笑。
“阮姑娘……”伸手想去拉她。
“带陈章京出去,我的伤你也看出来了,带着人跑不了多远。你出去送死,我也只能和他在这里等死。”
少女的刀锋在淌血,没有回头,声音冷淡。
一步一步往外走,在江连年即将摸到她衣角的那一刻,彻底跨过门槛,暴露在了齐国军视野之中。
染血的衣袖与指尖擦过,江连年心中一滞。
陈章京无法动弹,可他看得清楚。
那少女越过火海,用稚嫩的肩膀承担了一切。娇气的姑娘家,却不会喊疼,也不会流泪。就连生命这种东西,似乎也愿意奉献出来。
他咬紧牙想要阻止这一切,喉咙猛的涌上一片腥甜,彻底失去意识。
阮觅站在祠堂门口,终于清楚了此处着火的原因。
一个神色癫狂的疯子手中拿着火折子,另一只手提着一桶桐油,就算看到阮觅出来了,也没有停下往前面泼桐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