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半天没回话,常云庆停下了吸溜鸡蛋,“别告诉我你不跟你常七爷玩!咋地呀,瞧不起谁啊?我是没我老叔有名,在天上也没神位,但你常七爷讲义气,比他们任何人都讲义气!你跟我玩儿,我肯定不坑你!”
我还是面现为难,“七叔,我不是瞧不起你,也知道你讲义气。只是我…”
话至此,我抬眼看向了我爷我奶,“只是我现在很珍惜能和亲人相聚的时间。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我爷我奶都这么大岁数了,我真不想出马以后再天南海北的奔波了。”
我爷就像看不出眉眼高低来似的,没好气的拿烟袋锅子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瞅瞅你那点儿出息,还父母在不远游,你咋不把后半句说出来呢?那还游必有方呢!我和你奶岁数大了咋地?我们俩硬实,用不着你围前围后的伺候!”
我龇了龇牙,心话爷啊,有你这么拆自个孙子台的吗?
您老人家看不出来我现在不想沾手和鬼神有关的事儿啊?
只能说这两年多的出马生涯我身累心更累,天上的神仙花花心眼子实在太多了,我实在不想再跟他们勾心斗角的。
这也是我不想再出马的一个原因,当然不是主要原因,还是想从此以后过上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生活。
得到我爷强力支持的常云庆可下有仗腰眼子的了,立马就扬邦起来了,“看看,还是老弟马有觉悟!你小子这马呀,出也得出,不出也得给我出,反正你常七爷赖上你了!你要不当我弟马,我天天搓劲你,往死往死搓劲你!”
我无力的抚额望天,心话这位爷咋就赖上我了,我现在可没那么大的灵根了,抓个比我好点儿的弟马他不香吗?
我爷也马上说道:“对,他要不给你当弟马,你就可劲搓劲他,搓劲到他答应为止!”
“……”你倒是我亲爷啊,还是常云庆的亲爷啊?有这么坑自己亲孙子的吗?
我挺纳闷我爷为啥一听到常云庆让我出马就这么热切,明明刚才他试探着问我的时候还有商有量的,完全是尊重我选择的意思。
可常云庆一动嘴,他的态度马上就变了,莫不是中间还有什么我不了解的内情?
见此一幕,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让我考虑两天。
临睡之前,我偷偷的跑到我爷我奶那屋问情况,这才知道当初我魂飞魄散的时候,常云庆为了救我上天入地的求告。
直到后来我师父和参有道找出救我的办法,可是操作起来真的好难。
我家堂上老仙儿,甚至是整个截教为我祈愿这还都算容易的,可真让诸天神佛为我祈愿哪儿那么容易啊。
就算是我迎鸿钧老祖回归有大功德在身,但也不至于让诸天神佛都感动的为我祈福,特别是阐教门人。
那都是常云庆一个头一个头给我磕出来的,他放下所有自尊和脸面跑到那些不愿意为我祈愿的神仙面前,磕头磕到他们心甘情愿为止。
因为祈愿这个东西必须要发自真心,要是有形无心也根本没有屁用。
他就这么一个头一个头的磕,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反正用我爷的说法就是朝圣也不过如此。
“小浩子,做人咱不能忘本啊,看在常小七这么为你的份上,你也得给他出这个马!”最后我爷语重心长的跟我说道:“你不用放心不下爷和你奶,真要放心不下,就赶紧跟那位凌姑娘生两个小崽子,就是你的孝顺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我要是还犹豫那就不是人揍的了。
讲真,听完我爷所讲,我喉头都直发哽,常云庆那是多狂野的一个人啊,为了我能活过来,竟然能咽下屈辱一个个去求那些神仙为我真心祈愿,把我感动的跟孙子似的。
我重重的点着头,差点儿把眼泪给点下来,“爷,啥都不说了,就冲常七叔为我做的这些,别说让我出马了,就是让我当孙子我都愿意!”
我爷老怀安慰的冲我笑,慈爱的拍了拍我肩膀,“嗯,这才是咱老商家人呢,有担当!好了,你赶紧去给常小七回句话吧。他是个急性子,别让他等太久。”
嗯了一声,我这才退出了我爷我奶的房间,跑到原来供奉老仙儿的那间屋子。
常云庆正坐在炕上打坐,吸收月华之气。
不过都二十三了,只剩下一弯月芽,月华之气也不足,看他那模样挺百无聊赖的。
听到我进门的动静,他刷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见我手里拎着两瓶酒,面容有些古怪的问:“一箱子白酒都干进去了,你这还没喝够啊?又找你常七爷来喝来了?”
我冲他笑了笑,指了指响晴的屋外,“走啊,咱俩房顶喝点儿去!”
常云庆很痛快的下了地,我俩爬上屋顶,人手一瓶白酒,先走了一口,我这才开口:“七叔,这个马我出了!”
见我答应了,常云庆立马一蹦三尺高,“卧槽,你小子咋突然就想通了?不说考虑两天吗?”
我真怕他把我家屋顶给踩漏了,急忙把他给拉坐下来,“轻点儿,轻点儿七叔!”
常云庆这才又重新坐下,“小浩子,你知道为啥我非让你出马不可吗?”
我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想问的。
从我和他相处的过程中能看出来,他虽然没收集人间念力,但道行可是不浅,他似乎也不是在乎四海扬名的人,怎么突然间就这么执着于出马了呢?
常云庆一本正经的比出了两根手指,“原因有两个。第一,七叔和你没处够。第二——”
他严肃下脸庞,仰头看着满天星辰,“我想收集人间念力提升自己的道行了。”
话至此一顿,他拿起酒瓶子狠狠的周了一大口,“小浩子,七叔再不想经历一次无能为力了。你不知道,当你亲眼看着至爱亲朋面临生死绝境,而你却无力相护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那种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当初灰老爷子的死,凌飞星的消失,陆老的入魔…我都深刻的体会过。
我知道他说的亲朋不单指我,还有化成九龙山的父母亲人。
不过当时他应该很年少,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烙下了童年阴影,而我当初的赴死,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据说他的父母和亲人已经都救出来了,而且成了当地的守山大神,但童年阴影恐怕得需要一辈子去治愈。
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模样,我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啥也不说了,七叔,那咱就继续飚着膀子一起干!”
细想想出马也没啥不好的,大不了以后给人看事儿的时候挑着点儿呗,棘手的咱不碰就完了。
常云庆冲我咧嘴一笑,拿着酒瓶子和我用力碰了一下,“对,一起飚着膀子干!”
说完,他“咕咚咚”对瓶就吹了,看的我直眼晕。
但情绪到这儿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一瓶给干了。
我俩迎着小西北风足足唠了一晚上,直到公鸡打鸣,我才冻的跟孙子似的回屋睡觉。
这一觉我睡的很沉,梦里我又梦见我妈了。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被钉在针板上的,而是跪在一尊神像面前默默念着经文,曾经脸上的痛苦和绝望也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淡雅。
我站在她身后,极轻极轻的叫了一声:“妈…”
我妈闻声迅速扭回头,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满眼惊喜的扑到了我面前,扳住我的肩膀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着。
她就跟一个最普通的母亲一般,嘴里碎碎念着:
“瘦了,黑了,不过变结实了…”
“儿子,现在还疼吗?”
“你受苦了,以后娘保护你…”
“快,快进来,娘给你缝了几件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