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白被恩恩的话给堵住了，是啊，当初想要恩恩学习的是他，让南城给恩恩补课的也是他，现在恩恩变得爱学习了，他该高兴才对，为什么现在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呢？
大概是当老父亲的，生怕女儿吃苦受累，况且一开始，他也只是想磨磨恩恩的性子，把补课当成是个小小的惩罚，谁知道现在已经走偏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关键到最后，他还被恩恩堵得无话可说，当真是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只能干笑两声，“高兴，爸爸当然是高兴的，我的女儿变得越来越优秀了，当父亲的能不高兴吗？”
违心话说得，心里一百个难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嗯，爸爸高兴就好，爸爸高兴，恩恩也高兴！！”恩恩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她最近的快乐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
她已经变了，她从以前没心没肺的学渣，变得从学习中找到了快乐，尤其是最近和方雅一起进步，她每天的心情就越发愉悦，她甚至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那爸爸和妈妈去游乐园玩吧，我要和哥哥一起学习了。”说罢，恩恩朝他们挥手，“爸爸妈妈，再见，祝你们玩得愉快哦，我爱你们！！”
等到恩恩拽着南城的胳膊有说有笑的上楼后，顾夜白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看到丈夫愁眉苦脸的样子，唐果儿却忍不住想笑，原谅她无法体会到顾夜白的心情，她一心都在两个孩子身上，她觉得只要两个孩子在一起，她就特别踏实，也特别高兴。
开玩笑，南城在她眼里可是准女婿，她巴不得两个人黏在一起，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两个人有足够的时间相处，才有机会日久生情，以后谁也离不开谁，当然，她这些小心思只能偷偷留在心里。
所以在丈夫面前，她通常都比较收敛情绪，表现得足够正常，当爹的和当妈的，哪能一样，顾夜白可是最害怕恩恩谈恋爱的，他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受不了。
唐果儿挽住了丈夫的胳膊，清了清嗓子，假装温柔体贴的问，“老公，你叹什么气呢？”
唐果儿这样一问，顾夜白越发惆怅，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唉……”
他感慨道，“女儿长大咯，整天脑子里装的都是学习，都装不下别的。”
“那她知道学习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郁闷上了？”唐果儿道，“该郁闷的是我好不啦，这个家里，好像就只剩我一个学渣了，我还没郁闷呢，我多孤零零的。”
“你不懂。”顾夜白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之前她不爱学习的时候，至少还喜欢黏着我，要爸爸带她出去玩，一有空就围着我转，一口一声甜甜的爸爸，多好呀，现在呢？你说现在呢？”
“除了吃饭，我都看不到她的影子，我想在有时间的时候带她出去玩，你瞧瞧，她还不乐意呢，远了，我们的距离远了，不爱了，我闺女只爱学习不爱我了。”
“噗嗤！！”唐果儿忍不住笑出了声，“顾夜白，你好幼稚，都四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跟女儿吃上了学习的醋？”
“刚刚不都说了吗，你不懂！！”顾夜白长吁短叹，“当妈的，不会懂当爹的心情，我的小棉袄都漏风了，和我不亲了，才十几岁都这样，以后谈了恋爱还了得？要是再结婚……靠！！”
接下来的事，顾夜白简直已经想得不敢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要气爆炸了，“不行，她要再家里多待几年，绝对不能随随便便谈恋爱和结婚，就算真谈了，也得先过了我这关。”
“我看没人能过你这关，对方就算是神仙下凡，你怕是也看不顺眼。”说到这里，唐果儿也不说了，怕说再多刺激到这个老父亲就惨了，到时候顾夜白天天盯着恩恩，从她和南城身上盯出点端倪更惨。
所以连忙安慰，“好啦好啦，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嘛，哪家的孩子不一样，你也不用太去担心以后的事情，恩恩还小，你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恩恩的性子，她不开窍的，哪里沾得了情情爱爱。”
“以前她脑子简单的只知道吃和玩，现在也知道学习，将来大概只知道工作，其它的事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咱们当父母的，瞎操心干嘛，顺其自然好吗老公？”
见顾夜白还是不高不兴的样子，唐果儿使出了杀手锏，撒娇道，“老公，我好久没有去过游乐园了，你也好久没有带我单独约会过了，我们今天过过二人世界好不好。”
果然，话音一落，之前的那点坏心情也早已烟消云散，“老婆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说起来，是我忽略了，我好久都没有给你浪漫和惊喜了。”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老公，晚上我也不想回家，我们在外面过夜吧。”
外面过夜？外面过夜？？
是什么意思，成年人都知道的，顾夜白眼睛都亮了，“行，老婆说了算。”
“那我们现在还等什么呢？”唐果儿仰着笑脸，笑盈盈道，“走起？”
“走起！！”顾夜白自然是迫不及待，“马上走，现在就走！！”
“嘻嘻~”唐果儿心情愉悦，顾夜白又何尝不是。
都已经步入中年的两口子，在这个周末反倒跟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到处玩，游乐场，游戏厅，剧本杀，他们玩得不亦乐乎，脸上的笑容都没断过，哪怕玩剧本杀的孩子们叫他们叔叔阿姨，都同样不影响他们的心情。
到晚上，两个人在他们的私人公寓里，更是毫无顾忌的挥汗如雨，直到累倒在床上，相拥而眠，连窗外下起了大雨，到后半夜打雷都不知道，两个相爱的人睡在一起，总是格外的踏实。
“轰隆！！”
老宅里，原本熟睡的南城被一声惊雷惊醒，陡然间睁开双眼，几乎是同时，猛然从床上起身。
室内黑漆漆的一片，窗外大雨滂沱，打在窗户上发出爆豆子一样噼哩啪啦的声响。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风呼呼的吹过，仿佛有人在哀嚎，一道闪电划破苍穹，银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到了少年的脸上，隐约可以看见他额头处，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而刘海已经被汗染湿。
再又一声惊雷中，他喘着气，这才微微缓过神来，脑袋几乎是机械的看向窗外，看到雨拍在窗户上，看到闪电一次次划过，而雷声，几乎没有断过。
大概是几分钟，大概是十几分钟，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才稍稍平静下来，他光着脚走下床，借着闪电的光走到了桌前，拿上杯子想要喝水，然而就在现在嘴唇即将碰到杯口的一瞬间。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下一秒，杯子从南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碎，“哐啷！！”
南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杯子早已四分五裂，就在刚刚的敲门声中，他仿佛受到了惊吓，手一抖，根本没有拿稳杯子，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是第一次，可他清楚的知道为什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反常，而与此同时，少女颤抖的声音在耳膜中响起，“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恩恩很少这样叫他，但刚刚在梦里，她就是一遍遍叫她哥哥，让南城一时间分不清他究竟还在梦里，还是已经回归了现实，直到少女再次叫他，“顾南城，顾南城你快开门！！”
南城这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做梦，是恩恩在叫他，这回她叫的不再是哥哥，而是顾南城，而且声音听上去，似乎格外害怕。
他连忙跨过那堆玻璃残渣，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少女穿着睡衣，披散着一头黑发，抱着枕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的眉眼原本因为害怕微微耷拉，抬眸对上他眼睛的时候，眼眶一下就湿了，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和责怪，“顾南城，你个坏蛋，你怎么才开门啊？我都叫了你好多声，你为什么才开门？”
她披散着头发的时候，眼睛大大的，一张脸柔和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无辜和娇弱，尤其是红着眼眶，更激起了人的保护欲……
和兽欲。
喉结微微滚动，隐约有唾液吞咽的声音。
她这幅样子，他见过。
就在不久前……他的梦里。
梦里，她就是这样，柔弱的像只小白兔，含着泪花喊他哥哥。
然而男人的劣根性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梦里，她说，“哥哥，我害怕。”
可是他没有保护她，他肆无忌惮的蹂躏她，狠狠的弄哭了她。
整个梦里，都是她破碎的声音，到最后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她哭着问她，“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推开她，懊悔的跪下在面前，跟她说对不起，跟她道歉，他扇自己耳光，骂自己禽兽，他一遍遍的乞求她原谅，乞求她不要离开她。
然而，她却从床上起来，把撕碎的衣服一件件床上，她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整个人冷漠到了极点，他看到了她被他蹂躏到红肿的唇瓣微微张合，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真恶心。”
而她的眼神，比她的声音更冷，更嫌恶，仿佛他是这世上最肮脏的怪物。
“真恶心。”
雷声中，他从梦中惊醒，全身冷汗涔涔，头发湿了，身上的睡衣也微微湿润。
空气中全是他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和剧烈的心跳声。
然而现在，梦里的人敲响了他的门，真真实实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同样是一副单纯柔弱的模样，南城害怕了，心中瞬间提高了警惕，不是对少女的，而是对自己的。
他害怕自己会做出禽兽的事情来，他绝不允许梦里的事情在现实中发生，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声音淡到几乎冷漠，“怎么了？”
“顾南城。”恩恩的手不自觉的紧缩，把枕头牢牢的抱在怀中，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道，“顾南城，打雷了，我一个人好害怕，今晚我可以和你睡吗？”
尾音还未完全落下，南城毫不留情的声音就已经响起，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三个字，“不可以。”
恩恩似乎没有料到南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她看着对方足足愣了两秒，才磕磕绊绊的挤出几个字，“为，为什么？”
而脸上的表情，从起初的不可置信，到深受打击，“为什么啊顾南城？”她不明白，顾南城为什么这么抗拒，甚至都没等自己的话说完，连声音都莫名拔高了，“而且，你凶我，你为什么凶我？”
恩恩受伤的神情，也让南城意识到了自己反应过激，恩恩害怕打雷她是知道的，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反应大，受了梦的影响，他终究是过分了。
“对不起。”南城道歉，“恩恩，我刚刚不是故意凶你的，我知道你害怕打雷，我带你去找阿姨吧。”
两人的房间隔得近，每次打雷恩恩害怕的时候，都是先来找他，然后他带着她去唐果儿的房间，他们已经长大了，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不适合在一间房里睡觉。
“顾南城你忘了吗，今天爸爸妈妈不在家。”在恩恩哽咽的声音中，南城才想起来，今天他们两夫妻去过二人世界了，连晚饭都没有回家吃，晚上也没有回家。
思忖了两秒，南城又道，“那我带你去找林姨。”
林姨是家里的佣人，待在顾家很多年了。
“我不要！！”不曾想，恩恩直接拒绝。
南城皱眉，“顾诺恩，你别闹。”
“我没有闹，我就是不想跟林姨睡嘛，我想跟哥哥睡怎么了？以前我们也一起睡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哥哥看上去这么反感？难道哥哥现在很讨厌我吗？”
先前南城的反应太激烈，在恩恩心里有些过不去了，她别过脸，眼眶的红越发明显，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南城叹了口气，“我没有讨厌你。”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心软的，“恩恩，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只是我们现在长大了，不能再跟小孩子一样任性了，我们都十几岁了，在一起睡觉不合适。”
“十几岁怎么就不合适了，顾南城，我们是兄妹不是吗？”
是兄妹，但不是亲生的，这个问题，他该如何跟恩恩解释他才能听懂？
算了算了，她这个脑袋瓜子，有时候就是一根筋，多说多错，还是哄着吧。
于是，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口哄到，“乖，我送你到林姨那里，林姨会陪着你的。”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啊！！”恩恩在尖叫声中，扑进了顾南城的怀里，眼泪花花打转，“我不去，我不要跟林姨睡，我跟林姨睡我还是害怕，顾南城，打雷的时候，我只有跟爸爸妈妈还有你睡，我才会有安全感，我才不会做噩梦！！”
恩恩说的是事实，她跟林姨睡过一次，结局是一整晚都在瑟瑟发抖，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之就是不行，“顾南城，你别赶我走，我真的很害怕。”
顾南城的手在恩恩抱着她的那瞬，就猛然举起来了，他现在不敢抱她，不敢触碰他，他了解自己的劣根性，他现在还能控制住，可是，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梦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为了避免那样事情发生，他现在不得不尽量减少两个人在肢体上的接触，尤其是在这样的晚上。
他薄唇微动，本来还想坚持送自己的底线，送恩恩到林姨的房间，却不料恩恩率先开口，“顾南城，你要是觉得我们都长大了，不方便在一起睡，那我睡沙发好不好？”
“顾南城，我可以睡沙发的，睡沙发也挺好，总之，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一个人睡，也不想跟林姨睡，顾南城，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一连两遍求求你，让南城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而恩恩见顾南城没有再赶她走，立刻看到了希望般，正巧顾南城的手没有抱她，她便没有给南城后悔的机会，抱着枕头从他腋下钻过。
她像是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三两下就跑到了房间里，跳到了沙发上，死皮赖脸的霸占了他房间里的沙发，“我说到做到，我说睡沙发就睡沙发，顾南城，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南城眸色微沉，转身进了房间，脚步最终停在了她的跟前，“起来。”
“我不要！！”恩恩抱紧枕头，死乞白赖的说，“我不走，顾南城，我进都进来了，躺都躺在沙发上了，你现在想叫我起来，想都别想，我今晚就睡这里。”
“恩恩，听话，起来。”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恩恩仰着小脸望着他，夜晚的房间没有开灯，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闪电勾勒出了他的轮廓，很又线条感，看上去就很舒服。
而他的眼睛，似乎有光，一种说不出来的暗光。
“我不听话，就不听话，我就要在这里睡，顾南城，你别想赶我走，你赶不走我的，我脸皮可厚实了！！”反正耍赖撒娇都不行，那就强硬一点，反正他也不怕顾南城骂她脸皮厚，她就脸皮厚怎么了？
被说两句总比一整晚睡不着觉瑟瑟发抖来得好。
南城被折腾得没办法，淡淡无奈道，“起来，到床上去睡。”
到床上去睡？？
恩恩眼睛发亮，“真的吗？”
下一秒，有所警惕的说，“顾南城，你才不会有这么好心，你该不会是骗我起来，然后顺势把我丢出房间，哼，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心思，我不会上当的。”
说罢，恩恩还抱住了沙发，不给南城有丝毫把他丢出去的机会，对嘛，顾南城才不会那么好心，让她和他一块儿睡，从很久开始，顾南城都不跟她睡一张床了，屡次赶走她，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
南城自然知道恩恩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补充道，“你睡床，我睡沙发。”
话音刚落，恩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冲到了床上，“不许反悔哦！！”
“当然，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反悔的机会。”
她躺在床上，抱着顾南城的被子，唔唔，顾南城的床好舒服，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他的床了，真想念这种感觉和味道。
恩恩一边想，一边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南城的枕头里，深深嗅了嗅，嗯，还是熟悉的味道，和顾南城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淡淡的薄荷香，好好闻！！
恩恩当然知道这香味怎么来的，顾南城从小到大都用那个牌子的沐浴露，长久下来，这种味道就如同沁入了他的骨血里，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没反悔。”恩恩的行为让南城哭笑不得，“你快睡吧。”
“床确实比沙发舒服很多，顾南城，要不你也上来睡吧，反正床大着呢。”恩恩提议一起睡，南城自然是拒绝的，“让你睡你就睡，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这波威胁很管用，恩恩立刻乖乖闭上了嘴，生怕顾南城说到做到，把她从房间里丢出去，她才不要一个人睡咧，也不要和林姨睡，还是在顾南城的床上，她躺着比较踏实。
恩恩听到了顾南城躺上沙发的声音，那是真皮沙发，她刚刚躺上去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冷，“顾南城你冷不冷，要不要我给你拿条被子？”
“不冷。”南城躺在沙发上闭了眼，不知道是不是恩恩刚刚抱过他，身上还隐约残留着她的香味，让夜晚的空气，多了几分绮丽。
“可是我刚刚觉得有点冷耶，我怕你感冒了嘛。”
“不冷。”
依旧是这两个字，恩恩听不出喜怒哀乐来。
“那你说不冷就不冷咯，生病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