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雨,天亮时仍未停。
晨起时只闻得犬吠声不断,吵的人头疼。
正屋内。
余香弥漫在床幔间,清香沁人。
落意舒展着腰身,面料光滑的里衣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腕间戴着成色极好的柔白玉镯。
刚伸出,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捉回,随即细密的吻落在指尖。
“怎么不多睡会儿?”南云衡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母亲没那么多晨昏定省的规矩,你又在养伤,多睡会儿。”
落意眨眨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外面好吵,睡不着。”
丫鬟进来服侍二人梳洗更衣,落意犹带着困意,用早饭时只听犬吠时越来越清晰,吵的厉害。
“哪儿来的狗?”
落意诧异,小豆丁被擎月制的服服帖帖,小猫咪似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狗?
灵芝去打探了一番,回话道:“是三夫人又从外面买了几只狗,正派了人训练呢。”
落意眸色沉了沉。
一只小豆丁还不够,又弄回这么多狗来,吵的人不得安宁。
用过早饭去锦棠阁请安时,就听得里面传来乔氏的哭诉声。
南俏俏坐在一旁的小兀子上抹眼泪,“汶儿只有听着犬吠,才能平静下来,不会发疯砸东西,惊扰到祖母跟婶母,俏俏替他道歉。”
说着便双膝跪地,重重的磕头,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再看南俏俏额间已是红肿一片,眼角犹挂着泪珠,瞧着好不可怜。
想来是跪祠堂有了效果,南俏俏今儿乖巧的很。
“老太太,您就心疼心疼汶哥儿吧。”乔氏亦是跪地,面容憔悴不已。
“我也知道那狗吵的头疼,可我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汶儿继续发疯。”
她声泪俱下,“我心在滴血啊老太太!”
说着已是哽咽不成声,身形摇晃,眼看便要晕过去。
落意进来时正瞧着一群人呼天抢地的扶起乔氏,老太太也示意嬷嬷上前说了软话。
心中不由冷笑。
听着狗叫就不发疯?
这般下去,只怕侯府除了南汶,其余人都疯了。
可老太太都说了软话,铁了心的偏袒乔氏,众人哪还敢说什么。
赵姨娘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服侍着老太太用下,待起身时,却是看向落意。
意味深长的一眼,落意会意。
等到众人都散了,落意与赵姨娘一前一后出了锦棠阁。
“你近日要小心些。”赵姨娘压低声音,“那些狗的用途可远不止于此。”
“多谢姨娘提醒。”
赵姨娘离开后,落意注意到不远处假山后鬼祟的身影,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带着灵雁在园子里转了好一会儿工夫,这才回了宴梨院。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有丫鬟说给乔氏听。
“奴婢瞧见赵姨娘给世子妃行了礼,而后就离开了,并未有其他交谈。”
乔氏斜倚在软榻上,手抚着眉心,面色难看至极。
“现在没话说,保不准以后也没话,给我好好盯着那贱人,但凡她离开院子,立即来回我。”
丫鬟应是,正要退下,却听乔氏继续吩咐道:“我病了,让那贱人来服侍我。”
丫鬟离开后,南俏俏自落地屏走出,面上带着不解,“您让她来做什么,没得瞧了心烦。”
“春试将放榜,咱们现在倒不能轻视了她去,待会儿她来了,你客气些,母亲给她些好处,再旁敲侧击一番,她还不是被咱们拿捏的死死的?”
南俏俏很是不屑,“他真能中榜?”
乔氏沉了眸“这事儿说不准,咱们处境如此,必然得做两手准备。”
一盏茶的工夫,丫鬟将赵姨娘引进来。
乔氏给南俏俏递了递眼色,南俏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朝着赵姨娘盈盈行礼,唤了声姨娘。
赵姨娘上前行礼,很是小心谨慎的模样,随后唤来贴身丫鬟,捧出一个小匣子。
“妾听丫鬟说夫人这几日忧思过度,睡不安稳,这是早些时候生下安儿,老爷赏给妾的养荣丸,妾自知低贱,不敢用这样好的药。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给夫人您用,才不算浪费了这好药。”
说着,她示意丫鬟将药捧到乔氏跟前。
乔氏看也未看一眼,良久唇边溢出一抹轻笑,让人捉摸不透。
她的性子阴晴不定,赵姨娘早就习惯了,上前去斟了茶,扶着乔氏靠坐在引枕上。
乔氏这会儿才淡淡道了句,“你倒有心。”
她拍了拍赵姨娘的手,轻笑道:“如今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也就俏俏跟你了。”
“夫人看重妾,妾自是欢喜。”
南俏俏立在一旁,心里直翻白眼,她一向不喜欢圆滑的赵姨娘,甚至觉得王氏都比她强上许多。
赵姨娘说话很是小心谨慎,乔氏便是想拿捏错处也难。
赵姨娘的卑微姿态,甚至会让人觉得她一直是站在乔氏这边,任由人拿捏。
“妾方才从老太太处出来,碰见了世子妃。”
赵姨娘将茶杯搁下,率先挑开了话头。
屋内一阵静谧。
赵姨娘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世子妃也不知怎的,竟与我抱怨起了被狗叫吵的一晚上没睡好诸如之类的事。”
“妾人微言轻,也只能笑笑,不好说什么。”
乔氏手抚着额角,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一瞬即逝,“若不是她,汶儿也不会……罢了,我是长辈,怎能与她一个小辈计较这些。”
乔氏长长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
“不过好在我还有安哥儿这孩子,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待他严厉,他不喜欢我也是有的,可他总归要唤我一声母亲,我是打心底里疼他,不比汶哥儿少,咱们三房以后可都要指望他了。”
赵姨娘垂眸应是,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乔氏将自己珍藏的物件挑了几样给她,还将上好的笔墨纸砚给南泽安带了回去,赵姨娘连声致谢。
等到赵姨娘离开后,南俏俏却是一阵鄙夷不屑,“母亲,她这副样子还不是任由咱们摆布,您还送她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戏子的话,你当有几分真?”乔氏冷笑一声,“我这样做,不过是让她提前有个准备罢了。”
乔氏眸色忽暗,赵姨娘这颗棋子,可得好好利用。
南俏俏不解,赌气坐在琴架旁,胡乱拨弄着琴弦,眸中满是清晰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