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苏良放羊去了,自己老婆在煮猪食,苏灿路则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电视。
这个时候,电视只能收两个频道,一个是鲁省电视台,另一个是中央一台。
到晚上七点钟的时候,电视里面还能接收一个地方台,叫鲁中钢铁厂电视台。
这个年代的大型厂矿企业,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社会,有自己的学校、医院、电视台等等,甚至还有自己的警务系统。
这些企业滋生部门,在权力上跟地方部门产生重合,有些时候很不方便。
所以后来的时候呢,这些部门又都转归给了地方管理了。
苏灿路最喜欢看电视剧,像什么《霍元甲》啊,《西游记》啊等等,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电视剧要等到七点半以后才演,现在才六点不到,所以对于电视里面的节目,苏灿路并不太感兴趣。
这年头,还没有实行阶梯电费,农村这边电费是一块钱一度,穷人用电都是小心翼翼的。
虽然说苏灿路不穷,但是富日子还没有过习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便关了电视,出了屋门。
看到天井里面那么多黄芩还晾着,苏灿路皱了下眉头。
“良子他娘,你今天捐款,弄二百?”
“可不,当家的,你没在家,我也没人商量,自做主的就捐了二百,和村支书还有魏振堂他俩一样多。”
“按说咱们家现在的水平,确实也应该跟他们来平起平坐了,可就是啊,咱们这样露富,怕就怕别人家的抢了咱们家的生意啊。”
听到自己丈夫这么说,韩彩娥也有些担心起来。
“可不,当家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露富,人家肯定就羡慕你啊,到时候别人家知道你家怎么赚钱的,回头还不都学会了?
到时候,大家都抢着收黄芩,完了进行价格战,自己不就赚不到多少钱了。
虽然说苏灿路批评自己老婆捐款两百块钱露富了,但是自己买大彩电这件事情,露富比自己老婆可严重多了。
“要不说你是妇道人家,以后啊,干什么事情都得注意点儿。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下次往流亭镇送货的时候,天黑着走,那样谁也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天黑走路也不行啊,咱们这里的路可不好走。”
“管不了那么多。”
这时候,自己儿子带着陈四海和陈娜兄妹两个来到了家里,兄妹两个还一人手里提着个重重的篮子,篮子里面满是黄芩。
陈娜自己一个人提不动,是何小翠帮着她抬进来的。
事情早就说好了,对于村里几个小孩挖的黄芩,苏灿路以每斤两块钱的价格收购。
对外呢,苏灿路喊着是赔钱收购。
当然了,对于苏良和韩彩娥,都很清楚,这价格收购,照样赚钱。
放在称上一称,重二十一斤,然后苏灿路便让韩彩娥给陈四海兄妹两个拿了四十二块钱,打发他们走了。
苏良看着陈四海脸上露出笑容,特别开心。
“当家的,咱儿子的性格,还真是随了咱们的,善良地很。”
“不过怕就怕这样的性格以后吃亏啊。”
苏良心里面笑着摇头:“吃亏?就我这样的还会吃亏?”
山村里的晚饭不讲究,一碟咸菜,几个煎饼就解决了。
这年头,顿顿吃菜的人家,还是少的。
苏良家饭还没吃完,然后便有左邻右舍的人,来蹭着看电视了。
苏灿路一家热情好客,来者不拒。
然后天井外边晾晒的黄芩需要都收起来,于是来蹭着看电视的呢,便都来帮忙。
鲁中钢铁厂电视台在1991年这会儿,在大寨乡这边,收视率是最高的。
鲁省电视台的电视剧,一般就是一晚上播放一集。
而鲁中钢铁厂电视台的电视剧呢,则是一晚上播放三集,看着特别过瘾。
这会儿电视上演的是《雪山飞狐》,剧情苏良都熟透了,不过那片尾曲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多有些感慨的。
一个个大眼小眼,认真仔细地看着电视,屋里面除了电视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苏良心里慨叹,这要是上课的时候都这么认真,谁还考不上个大学啊。
看着拥挤的家里面,人多的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苏良觉得家里面确实得盖个大点的房子了。
一直到晚上十点十五,随着电视机上打出再见的画面,苏灿路新买的彩电才有了休息的权力。
苏良也累了,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韩彩娥到内屋自己儿子的卧室看了看,确信自己儿子睡着了,然后反手关了门,来到了外屋。
自己和丈夫的床,就在外屋东墙边。
“我说当家的,这一晚上的,光电费也不少吧?”
“我问了,这电视机,连着放十二个小时,才用一度电呢。”
韩彩娥暗自算了算,然后说道:“我看咱们今天放了,都有六七个小时了,这么算两天就一度电了。”
一度电一块钱,两天就是一块钱,这年头放谁身上也心疼。
“这点小钱算计什么,咱们家一天就赚四五百呢。我算着,到年前上冻啊,咱们这个买卖最少还能干八九十天,就按照八十天算啊,咱们还能赚四五万块钱。”
这可是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惊得正在铺被子的韩彩娥都停了下来。
苏灿路已经洗好脚了,正在擦脚。
“哎我说当家的,你看咱们现在手里也宽裕点了,条件也好了。咱们跟前就良子一个人,以后落得多孤单啊,要不然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让苏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暗地里导演了让自己成为首富的计划之后,自己的父母竟然有了个惊人的打算。
“倒是也行,现在良子也大了,到时候还能帮着照顾照顾弟弟妹妹来。”
一边说着,苏灿路走向了自己老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井外面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已经睡着了的苏良,这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牵着自己弟弟妹妹的手,在田间地头带大笑着,跑着,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