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命五年,正月十八,在江州西南部,与琅州不过一水之隔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城名安庐。
安庐小城,四季如春,宜居。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从古至今,似水江南美如画,不少的文人骚客都曾为它不惜笔墨。
但是,前朝一位享誉天下的大诗人写这首词之时,不是在江南,却是在这座小城里。
杨柳巷,这条巷子中的房子大多有些年份了,清幽,古朴,加上那青石板铺的地面和岁月沉淀留下的青苔,让这条巷子别具一番风味。
杨柳巷十五号,这是一处距离街道不远,但相对于开店来说是较偏的地方。
无论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居民,还是来往过路的江湖客,之前都没有发现过这里尽然开着一家店。
店门的装修采用的是比较老式的木板门,引人注目的是门的四角分别有被精美的木质雕花包裹住,显得几分恰到好处的与众不同。
门上檐下挂着一块牌匾。
细细一看便会发觉上面的字是秦小篆风格。
司命。
透过柜台,里面是一套大屏风。
屏风的红木骨架上,运用了木雕、镶嵌、漆器三种工艺,而上面的画作与花纹更是采取了七种不同的画技与绣法,若是有位对古董行当有深刻的从事经验的人在此,定会惊叹这屏风乃三绝七美。
屏风上面的画作庄重典雅,富丽繁缛的装饰,搭上金光闪闪的缂丝绣花,倒是与锦官城西南王府那件紫檀雕花镶嵌织绣画屏风有些大同小异,不过谁也不会以为这是一件真品。
随随便便的就把价值连城的古董摆在门前,谁会这么傻
屏风将门外的视线恰好若隐若现的挡住,只有进了这间名唤司命的店中,才能继续一睹其中风采。
店中灯光十分柔和,与地上深色的檀木地板相互掩映,精致的雕花、古色古香的摆件在这安庐小城中说是别有洞天一点也不为过。
店内柜台后,时不时有推敲算盘珠子的声音,若是有人进来,定会发现一个他。
十一二岁大小的个头,面色白皙,皮肤细腻,五官精致,眸子清明,一身水绿莲纹衣衫与那瘦削的身段恰好合适。
突然,少年抬起了头,清亮平淡的声音由口而出:“师傅,越王八剑的掩日早晨又出现了异动。”
一个人影从内门中走了出来。
凌乱有致的墨色发丝散在耳际,脸庞轮廓刀削般棱角分明,面若南明温玉清润,眉似三月柳絮柔和。
眸子乌黑而深邃,瘦削而略显高挑的身材衬上那墨染似的锦袍,好一个翩翩公子。
其实说那身锦袍是黑色的也不尽然,因为锦袍上不仅仅只有一种颜色,袍子上还绣着一条活灵活现的白虎与些许云纹。
银白色色的纹路使得这只白虎愈加生动,虎头由身后延伸至胸口心脏之处,一双虎眸淡漠而深邃,似乎能瞬间洞察所有人的秘密。
“嗯,莲生,我可能要出去一些时日,阁中你多照看一下。”青年男子说道。
“好。”被唤作莲生的柜台少年点了点头。
突然,青年男子胸前的玉坠闪过一道莹莹玉光,而后一道身着裙袍的倩影便浮了出来,飘到莲生身边,在他耳际低声说了几句话。
“师娘,我知道了。”莲生颔首,微笑着点了点头。
透明倩影微微一笑,而后飘到青年男子身边,说道:“走吧。”
青年男子点了点头,而后出了店门。
巷道中灯火昏暗,一直蔓延至远处,宛若一条蜿蜒盘旋的龙。
青年男子走着,身旁的倩影与他并肩浮着,偶有来人,却好像根本看不到悬浮的透明身影一般。
突然,她挽住了青年男子的手臂,在他的脸上哒吧一口。
青年男子脸色微红,但没有闪避淡言道:“这是在外面。”
“除了你和莲生外,又没人看的到我。”透明倩影说着,脑袋依偎在青年男子的肩头,幽幽的说道:“人家除了能触碰你吴公子以外,谁也摸不到,如今水玉有下落不明,不碰你碰谁”
看了一眼身旁的妙玉,他淡淡一笑。
他吴漾命运多舛,能够遇上这样一位始终陪伴着他不离不弃的女子,虽死无憾。
“妙玉。”吴漾轻声叫道。
“嗯”妙玉依然依然依偎在他肩头,美眸未睁,莞尔说道:“你是想问我刚才和莲生说了什么对吧。”
吴漾他点了点头,问道:“能让一向不苟言笑的莲生都展露笑颜,应该很有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让莲生给你准备一碗银耳莲子羹,街角的小摊就有卖。”妙玉笑道。
“就这样”吴漾有些不解,这孩子在这自从三年前跟着他后就没怎么笑过几回,给自己买一碗银耳莲子羹就能乐成这样,不大可能。
“我还说,你这次把另外一把越王八剑带回去的时候先给他玩两天再放回阁中。”妙玉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吴漾,说道:“吴老板,您会答应人家的,对吧。”
“哎。”吴漾看着身旁的妙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真拿你没办法。”
“这次会不会又是空手而归”妙玉看着满天星辰,眸子里澄澈明亮,说道:“两个月前好像也是这样的星空呢。”
“应该不会吧,越王八剑剑灵之间互有羁绊,一旦就如同你我一般,一旦对方在附近出现过便会有所感应,这掩日早晨的异动应该就是感应到了另一把剑的存在。”吴漾开口说道。
剧拾遗记中记载,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昔帝伐尤,陈兵此地,掘深百丈,犹未及泉,唯见火光如星,地中多丹炼石为铜,铜色青而利,泉色赤,山草木皆剑利,土亦钢而精。
至越王践,使工人白马白牛祠昆吾之神,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之精。
一名“掩日”,以之指日则光昼暗,金者,阴也,阴盛则阳灭。
二名“断水”,以之划水,开即不合。
三名“转魄”,以之指月,蟾兔为之倒转。
四名“悬翦”,飞鸟游过,触其刃如斩截焉。
五名“惊鲵”,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
六名“灭魂”,挟之夜行,不逢魑魅。
七名“却邪”,有妖魅者见之则伏。
八名“真刚”,以切玉断金,如削土木矣。以应八方之气铸也。
如今在司命楼中的掩日突发异动,可以肯定其余七剑之中必有一剑现身安庐城附近,只是不确定究竟是哪一剑。
子夜十分,昏暗的宅子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哒。
哒。
哒。
隐没于黑暗中的脚步声,使人恐惧,却也叫人好奇。
声音在廊道的尽头停下,接着清冷的月色掩映,一个瘦削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
瘦削的身子上穿着一身墨染似的虎纹唐装。
他的皮肤如同南明温玉,清润而白皙,眉似三月柳枝嫩絮,秀气中不失英气。
特别是那双墨染的眸子,深邃的瞳孔深处,有着明亮的光芒,那是一双令人痴迷的眸子。
“断水会在这儿吗”一道半透明的倩影随着吴漾胸口的荧荧微光闪过,浮了出来,妙玉看着吴漾眼前的那泛着死气的屋子,心生狐疑。
“屋中的人,应该快要死了,而且,我还感受到了一丝剑意。”吴漾看着那紧闭着的的木门,说道:“应该是这里。”
吴漾想着,一根稍长的银针从袖子中划了出来,未见手动,门却已开。
“你这开锁的造诣,就是那盗跖再世,怕也是要高看一眼。”妙玉见门打开了,笑道。
吴漾无奈的笑了笑,秦国还未统一七国之时他便听闻了盗跖能同开十锁,如今自己才哪儿到哪儿。
听出了妙玉话里的话,吴漾佯装肃然道:“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取笑我”
“吴老板饶命,小女子再也不敢了。”妙玉故作害怕惊恐的磨样,拉着吴漾的衣袖一角求饶。
“哎。”吴漾叹了口气,微笑着看向撒娇的妙玉,摇着头微微叹了口气。
“你后悔了”妙玉一本正经的看着吴漾说道。
吴漾注意到了妙玉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有点儿。”
“十年了,现在才后悔,晚了。”妙玉挽着吴漾的手臂,笑道。
吴漾伸手抚了抚妙玉的秀发,说道:“那如果我当年后悔了呢”
“哪有那么多如果。”妙玉说着,故作惋惜道:“没办法,你只好从了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