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拭眉怅然叹息。
也不说话了。
这时候,她说什么话去安抚他,其实都达不到劝慰的目的。
所谓的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即便他们是心心相印的恋人,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柳拭眉也不可能完全能够将皇甫令尧的难过接过来消化。
心里正在为自己父母的事难受的人是他,她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没了无意义,能做的只有陪伴,只能靠他自己!
而柳拭眉也相信,皇甫令尧不会惆怅太久,因为他一定更明白谁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果然,闷了一会儿之后,皇甫令尧就提起精神来了。
责任感在线的男人,很能明白什么叫做“不如怜取眼前人”。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他反手将柳拭眉的手握住,转头回来看她,道:“媳妇儿,你给父皇看诊的时候,没有试探过,他是会把我放出去、还是打算把罪名给锤死?”
振作起来,自然是要关心正事。
眼前最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见鬼的宗人府!
“目前看不出来,不过我试探过了,从他的口风里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一定不会放你出去。”柳拭眉答道:“我想,他也不想你与魏逊见面的。”
不管皇甫令尧是不是魏逊的儿子,重点是:魏逊心里以为他是!
那魏逊,是个偏执狂!
无限接近精神病的那种。
皇甫权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哪怕对皇甫令尧的存在再怎么膈应,他也不能承认——皇甫令尧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种事,与爱不爱孙清无关,仅仅代表着男人的尊严,就足够让皇甫权做出选择——儿子我认,但皇甫家的江山,给哪个儿子都不能给他!
而皇甫权不想让皇甫令尧与魏逊接触,那肯定是继续把皇甫令尧关起来。
柳拭眉又道:“可经过这一次,他肯定也能知晓,我若想为难他易如反掌。故而,只要我对他施加压力,他肯定还是会妥协的。所以,我在盘算着,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逼迫他把你放出来。”
当然,那就代表着,她与皇甫权彻底撕破脸。
不过,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也是会怼上、皇甫权也是必须要把位置让出来的!
皇甫令尧有些担忧:“媳妇儿,你这样与他杠上,我怕他会为难你。”
他有些紧张:“我也有想过,怎么做我才能出去。总不能这些破事儿都让你一个人扛着,你还怀着孩子呢!”
“那你想到办法没有?”柳拭眉幽幽地看着他。
魏逊是皇甫权的心病,关了十几年的重刑犯。
而皇甫令尧又被怀疑过是魏逊的儿子,皇甫权能将他放出来才怪了!
连张阁老暂时都没有想得出来妥帖的办法,他又能怎么样呢?
而柳拭眉目前能想到的,也唯有逼宫这一条路——趁着皇甫权需要她的救治,她直接用皇甫权的命来威胁放人!
“我想过。”皇甫令尧老实地道:“我若是病了的话……”
见柳拭眉脸色变了,他立刻解释:“媳妇儿你先别急,我的意思是……”
他看了一眼外头的狱卒,贴在柳拭眉耳边悄声道:“你给我药,让我进入假死状态,把我送出去,再把我治好。”
尽管有点儿小儿科,但确实是个办法!
只是出去是出去了,一样脱不去扣在他头顶上的罪名,问题不能得到彻底解决。
柳拭眉想了想,道:“暂时先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最后用这招吧。”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冒险。
只要皇甫权那里没有发话,还是尽可能脱罪。
不然,一个跟敌国有染的皇子,如何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朝臣怎么会服?
旁支到时候掐住了这一点,反了他们,易如反掌!
这也是张阁老一直在忌惮、不建议他们用强硬措施的原因。
而且——
柳拭眉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又低声说了句:“令尧,趁着我出宫了,我想……”
说到这里,她只用嘴型:“见魏逊一面!”
皇甫令尧一震!
说真的,他下意识有些抗拒跟魏逊会面。
就算他不肯相信自己会是魏逊的儿子,但对于这种争议,他仍旧不肯去触碰。
心底里,总还是有些怕的。
万一是的话……
“他不能继续留在帝京了。”柳拭眉很冷静地道:“他是个雷,什么时候会炸都说不定。从哥哥的判断,这人性情乖张、做事我行我素任凭心意,完全没有一个谱!这样的人太危险。”
怕就怕,魏逊想要孙清的儿子做天下之主,可他做事没有章法,到头来不是助力,而会拖后腿!
情绪不稳定、做事只看心情、朝令夕改之人,原则操守几乎没有的。
谁知道他这一瞬还想着帮他们,下一瞬是不是就想杀了他们了?
倘使确定皇甫令尧是皇甫权的儿子,魏逊难道不会钻进牛角尖里,想把皇甫令尧干掉?
“可你……”皇甫令尧不放心,他蹙眉道:“不如还是我出去,我去见他吧!按你们说的,他既然想见我,说不准我劝他还有用。”
“你的脾气……”柳拭眉斜睨了他一眼,道:“不是我看不起你,这件事与母后有关,你的脾气若是暴起收不住怎么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还是我去,我把粟老带上!”
为了以防万一,让粟威跟着。
那魏逊再厉害,难不成还能将粟威给打过去?
“可是媳妇儿……”皇甫令尧心里难受得很:“这些都是我引来的麻烦,你怀着孩子,却要去为我奔忙。你让我在这里,怎么待得住?”
柳拭眉倏地笑了下,道:“什么你你我我的,难不成你要跟我分那么清楚吗?”
爱一个人,必须接受他的全部。
无论好坏。
不然,不如放弃好了!
只有齐头并进,才能把日子过好。
皇甫令尧摸了摸她的脸,感慨万千:“柳拭眉啊柳拭眉,你永远让我觉得,把命交给你都是不够的。”
他非要闯出去,不是不可以。
如果没有家累,他要跟皇甫权对抗起来,就算真被当成了造反的乱臣贼子、占山为王,那又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