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令尧不说话。
俞泛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我说出来那些事又能如何?你杀了我,杀了其他仇人。但一旦掀开这件事,你难道就能片叶不沾身?”
他语重心长地道:“说来我们是亲戚,我身上流着一半皇甫家的血,你也是。你我都无比清楚,皇权至上!如今王妃怀着龙凤双胎,还说什么天降祥瑞。你们这是怕自己不够突出,已经被盯上了,再深挖下去,真的是好事吗?”
皇甫令尧依旧没吭声。
俞泛头疼得很:“你挖出来事实,想怎么样?你想要坐那个位置?”
闻言,皇甫令尧朝他瞟了一个冷眼。
想到这个,俞泛眼睛一亮:“你如果想坐,只要你保我不死,我可以支持你啊!”
“哼,你倒是会想。”皇甫令尧自然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他冷冷地道:“你怂归怂,但嘴还挺严实。罢了,左右姑祖母若是没了,你们也撑不住父皇的猜疑!”
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道:“在父皇心里,你们想要扶持老四上位。而你一定很明白,一旦父皇有了这样的猜疑,不管你是不是有那样的想法,也洗不清了!”
说着,他转身往窗户那边去,最后一句:“看看老四在相国寺,过的什么日子吧!那就是你未来的写照!”
丢下这话,皇甫令尧已经从窗子出去了,来无影去无踪。
没问到他想知道的事,也无关紧要,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俞泛动起来。
俞泛脸色漆黑,双手虽然抱着被子,却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不行,皇甫令尧说的也很对,一旦他母亲倒下了,整个俞家也会完蛋。
被皇甫令尧这么一闹,这一夜,俞泛又睡不着了。
次日早朝过后,他去御书房求见皇帝。
知道这个兴头上,皇甫权不愿意见他,所以他故意等到了皇甫权去用早膳过后、尚未进入御书房之前,就在门口拦了圣驾!
“臣俞泛,叩见圣上!”
被这么一拦,倘若还是不见,就显得做皇帝的不厚道了,更何况,俞泛和皇甫权还是表兄弟。
宗室之人,总不能不给面子。
“进来说话。”
相当于被赶鸭子上架,皇甫权脸色自然不可能好看,迈腿进了门槛。
俞泛赶忙跟上去,皇甫权走到御案前坐下,他则是直接跪在了前面,等着皇帝允许自己进言。
没办法,虽然是表亲,但人家是皇帝!
皇甫权坐下后,看了他一眼,张口:“倘若你想为姑母说情,便回去吧。”
俞泛一怔。
他主要是来说情的,但还有其他事。
见皇帝这么说,他也不敢求情了,而是道:“臣求见圣上,是因为……因为敦愚王私底下找过臣,臣心想,这种事还是要让圣上知道,以表忠心!”
“哦?”皇甫权默了半晌。
他不吭声,俞泛也不敢多说。
毕竟御书房内除了大太监隆安在一旁伺候外,还有其他几个内侍。
而他要说的话,涉及了当年的事,也涉及了皇帝父子俩的和睦,不是谁都能听的!
皇甫权盯着他看了半晌,朝隆安挥了挥手。
隆安意会过来,立即领着所有太监一起出去了。
门关上后,皇甫权站起来,走到一旁的对椅上,选了一张坐下。
这才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着说吧。”
“遵旨。”俞泛战战兢兢地坐在了他隔壁。
在别人面前,为了维持面子,他都会把表面的气势摆得很足。
他好歹也是个公主嘛,虽说没得封郡王,是因为以前皇甫娇闯了祸,惹怒了先帝。
但一如皇甫令尧看穿了他心底里的“怂”,在单独面见皇帝的时候,他真的是怂得不行!
皇甫权问:“敦愚王与你说什么了?”
俞泛心知自己说得太详细,挑了自己比较关心、比较慌的点来说:“禀圣上,敦愚王是在询问当年的事。”
瞥见圣颜微微一沉,他急切地道:“臣自是没有告知,并且劝告敦愚王莫要追查了,以免乱了大局。”
说了那还得了!
皇甫权瞧了他一眼,打小认识,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个表兄弟的性子。
要说其他人,可能会禁不住把那些事说出来,但俞泛……
他怂归怂,但他不会说!
皇甫权问:“他是否提了什么条件,以诱使你说出那些事?”
俞泛答道:“大概就是帮我把母亲给从宗人府带出来吧。”
皇甫权说了不允许求情,他就不求情。
但这不是把话题带出来了吗?
他虽然不是智计过人,也没有很沉得住气,但也不傻不是?
生死存亡的大事还蠢,他也不能当家主了。
皇甫权又瞧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问:“你今日来,是为了告知朕,敦愚王来找过你;还是,为了给长公主求情?”
他不说“姑母”,因为这时候,按身份来说事才是最合适的!
三皇子与四皇子皇子妃之间是妯娌矛盾,是家事;可若涉及到了立储,就是国事!
俞泛叹了一口气,道:“圣上,您也是知晓的。臣不成气候,母亲她……那样的性子,可能略为嚣张跋扈了一些,可她历来也不太会那些后宅阴私。”
通常来说,越是会使用阴私手段之人,越是能忍、能沉得住气,绝不会像皇甫娇那样嘴上没个把门的,还盛气凌人。
极个别不论。
对俞泛的话,皇甫权也能接受。
但他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加上他本性多疑,自不会完全放心。
俞泛不敢求情,默默地等着圣决。
这么多年来弱弱地找皇甫权求助,他已经很习惯了,非常明白“苟着”的真谛!
果然,许久后,皇甫权吭声了,道:“长公主的事,迟早是要有个定论的。你很懂事,朕也不要俞家。”
“不要俞家”这话,算是给俞泛吃了个定心丸!
他当即站起来,撩开衣摆跪地磕头:“臣,谢主隆恩!”
但皇甫权还有别的说辞:“但,长公主近来过分嚣张,意图插手政事,万分不该!”
这是罪名。
紧接着,是判决:“故而,该有的惩处,必须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