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晔即便是跪在了地上,那腰杆也是笔挺笔挺的。
他明明没有穿着戎装,衣着皇子该有的服制,藏蓝色的衣料,并没有太多纹饰,不像皇甫令尧身着绣了四爪蟒的王爷服制。
看上去,他就是个充满了武将血性的纯爷们。
柳拭眉外祖家一门武将,老四老五两位守边疆的舅舅她一直没有得见,其他的都是管理屯营或者其他地方驻兵的,不像皇甫晔打小就在边关吹沙子这种。
眼前这个少年郎,比梁家在帝京中那群武将还要更铁血一些!
可是,就这么一个人,扑通说跪就跪了,只为了求柳拭眉去给他母亲看诊。
可见,他的孝心!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
想想老六的身世,他其实很可怜的。
何妃一个北国公主,做了皇甫权的妃子,荣华富贵没短了她的,却也始终防着她。多年来也不得宠,寂寞宫廷、四角天空,犹如笼中鸟。
老六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送去了边疆,母子分离。
多年来母子只能靠书信联络,连儿子长大了,做母亲的也都是今年才能得见!
皇甫晔对母亲还能有这样的感情,光是看在孝心的份上,柳拭眉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我说你们真的很讨厌啊!”皇甫令尧急得跳脚,脸色黑得不行,怒道:“我皇甫令尧娶的媳妇儿,是为了给你们看病的吗?个个都惦记上了!她是我媳妇儿,又不是你们大家的!”
以前的柳拭眉,他也不怎么担心她容易心软什么的。
但怀孕后,感受过了孩子的胎动之后,她母性光辉逐渐散发,是越来越容易心软。
虽然不至于什么人都救,但皇甫晔这种有孝心的,平时又没有什么仇恨嫌隙的。
她一定会帮!
“皇甫晔你给本王站起来!”皇甫令尧挡在柳拭眉身前,将她藏自己身后去。
不能去要求媳妇儿,就只能让小六儿打断念头。
皇甫晔却没有站起来,道:“只要二皇嫂愿意出手帮助,医好我母妃,可以尽量提条件。”
对六皇子来说,他在大蜀最大的牵挂,也只有母亲。
如果不是为了何妃,他大概也不会回来的。
正好为了给曲皇后发国丧,皇甫权将他召回来,收到书信的第一时间他就立刻整装归来。
等待多年,若何妃病故,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是怎生的遗憾!
“你……”
皇甫令尧还想拒绝,柳拭眉吭声了:“我过去后宫不太方便,你若能让何妃到西宫这边来,我便帮看一看。至于能不能治愈,还得看病情如何。”
“媳妇儿!”皇甫令尧回头瞪她。
但想想看,柳拭眉是让何妃到西宫来,总比她去后宫来得好。
她去后宫,他不方便跟随保护,一颗心就会一直提着吊着。
由此可见,他家媳妇儿心软是心软,却没有蠢笨到不考虑自己的处境去冒险。
尚在可接受范围!
“多谢二皇嫂!”得到了柳拭眉肯定的答复,皇甫晔站起来,拱手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皇甫令尧眼瞧着事情已成定局,他一脸无奈地道:“媳妇儿啊媳妇儿,咱们还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呢,你就这么帮他?”
“不明状况的时候,帮他更好。”柳拭眉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你想想看啊,撇开他求诊是挖坑设局的可能,如果他很着急求助,只要我帮了他,他肯定对我感激涕零,以后就能够为我们所用。”
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那万一他是挖坑的呢?”皇甫令尧问。
柳拭眉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娇滴滴地道:“不是还有你吗?有你在一旁,不用怕!”
哪怕面部圆润了很多,大美人依旧是大美人!
她这么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还说出这种全然信赖、甚至捧着他的话,简直让皇甫令尧三魂七魄都飞上天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得合不拢嘴:“行吧,我会一直跟着你、保护好你的!”
柳拭眉挑了挑眉,心里啧了一声:我家狗子真好哄!
皇甫晔的动作很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何妃到西宫来的。
按说,大部分的宫妃都不会从后宫来西宫,毕竟这边住着皇子们,尤其是成年皇子。
许多宫妃还很年轻,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何妃一向深居简出,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离开过睢宁宫,竟然还是被儿子劝过来了!
对儿子来说,母亲是唯一牵挂;对母亲来说,儿子又何尝不是唯一的挂念?
六皇子住在兴庆宫。
柳拭眉与皇甫令尧过来的时候,何妃与皇甫晔正坐在正殿内说话。
何妃说着说着,话没说两句就要捏着帕子捂着嘴,侧头到旁边去咳嗽。
听着就很严重!
这时候,皇甫令尧与柳拭眉进入殿中。
“二皇兄、二皇嫂!”皇甫晔站起来,朝二人行礼。
皇甫令尧身为王爷,虽然何妃是长辈、是小娘,哪怕是妃却也毕竟是个妾。
他不行礼没问题。
“见过何妃娘娘!”柳拭眉朝何妃那边微微欠身,也算是打过招呼。
堂堂的北齐国公主,嫁到了大蜀之后,地位一落千丈,过得还比不上一般的嫔妃!
怪什么?
性格大概也太弱了一些。
“敦愚王怎么来了?”何妃很是诧异,她还坐在椅子上,朝自己的儿子看去。
皇甫晔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温声答道:“母亲的咳疾,莫太医没能看好。儿子听说二皇嫂医术很厉害,便请她过来了。”
何妃蹙眉:“你……”
话没得说出口,她又忍不住又咳起来。
柳拭眉没有立即过去,而是问:“娘娘的咳疾,已经有多久了?”
皇甫令尧扶着她走到主位上坐下。
柳拭眉与何妃坐在主位,皇甫令尧与皇甫晔兄弟俩就各自站在一边。
一个守着自己媳妇儿,一个守着自己的娘。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偶感风寒,咳嗽几声罢了。”何妃声音细弱。
好不容易咳过劲儿来,她的脸都憋红了。
但柳拭眉看着她的气色,一口咬定:“娘娘又何必与本王妃说谎?你这状况,我就算看不出来确切,也能看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