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棉袄
从莫斯科而来的苏维埃军官,在徐元培离去以后,也都回母国报到了,离开以前,他们就联系了华夏苏维埃的同胞,告知他们与华夏政府联合的事宜。
虽说是个合作,可俄人对华夏政府,也并不是全然的袒诚,为建设无产国际而在华夏潜伏的间谍,在白家军委册上就有数百人,然而俄人交出的册子,却只有仅仅十数人,有许多是要悄然引渡回国了,或是安份的以另一个身分,在京里居住下来。
白家心知肚明,对此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国的合作本就建立在利益上,白镇军和史达林,可都没到推心置腹的关系。
苏维埃军官们在离开前一天,就把华夏赭党的总联络员请来,让白家兄弟与之会面。白家兄弟见着此人,既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都是耐人寻味的紧紧盯着来人——正就是那逃狱而去的谢列耶科夫。
「白大帅、白二少帅、白少帅。」谢列耶科夫是位茶色发眸,却拥有着鹰勾鼻子的混种,开口便是流利的华语,然而据情报所知,这人其实是个日俄混种,只是在华夏生活以久,以多个身分来往于国之间。
白镇军和白经国脸上表情未变,仿若不识,还上前和谢列耶科夫握问好。怒洋冷眼看着对方,当谢列耶科夫把伸向他时,就别有意味的说,「久仰大名。」
「少帅真会说客套话。」谢列耶科夫笑了笑,回道。
当时军备被夺、防线出事,怒洋与谢列耶科夫展开一番追逐,终于是人赃并获,然而拷问还没得着结果,便又教这家伙逃去了,此后白家虽是一再追查,却并没能掌握谢列耶科夫确切的行踪——按照常理而言,这在华夏闯了如此大的祸事,他就该逃回日本还是沙俄,暂避风头才是。
然而既能作为双重间谍,并带领华夏赭党作乱的,可见谢列耶科夫并非胆小怕事之人,即使冒着被白家追捕的风险,也是一直在华夏隐匿着。
「谢列耶科夫是优秀的苏维埃党员,只短短数年,就招募了许多的党员,在南方、北方都设立了通讯部。」苏维埃的军官们对谢列耶科夫,却是由衷的赏识,「他日后会密切与你们合作。」
会议上就事论事,谈的尽是往后联俄合作的计划,对过去的那一段,都是有共识的只字不提,谢列耶科夫的社交技巧也是极高,即使白家兄弟曾是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面对这人,他竟是能谈笑风生,仿佛不曾发生过似的。
待送走俄人以后,兄弟闭门议事,白经国却是对白镇军作出前所未有的严厉批评。
「我早已警告过你,这联俄的事,就是引狼入室。你不听我的劝,就等着这新政给他们蚕食鲸吞。」
白镇军扳着脸,却是回道,「谢列耶科夫让你如此忌惮?」
「我是认为,大哥你在自找麻烦。」白经国听着,就气他的顽固,「新政府还在奠基,那家伙……绝对是不怀好意。」
一直不说话的怒洋,却是禁不住道,「至少,现在他是主动现身了,这总比潜伏在京里,暗地进行宣传活动要好。」
白经国听着弟这话,仿佛是站到大哥的立场上去,眼镜片下的目光就变得更复杂,他就觉得自己的兄弟还是不懂,因为他们没有在俄待过,没有亲身经历俄国逐渐被染红的过程,所以,就认为苏维埃是可以利用和合作的。
可这与世上所有的政治理念都是不一样的,并没有一个党派,能如此快速的渗入到平民阶层的思想里,甚至使他们同气连声,为苏维埃做无偿的贡献。
那些共和、民主意义,都是从上而下,只在知识人士,或是归国青年处发起的,人数少,即使是闹革命了
,也未必要对社会做成动荡。
可苏维埃主义就不一样了,那是从下而上,靠着无产阶级去推动,这社会最大的基层都投入进去,就成了一股可怕的势力,农民,工人未受教育,欠缺理智的反思,一旦受到煽动,是足以使新政府栋毁梁摧。
他们这半年间,一直寻不到谢列耶科夫,正就是一个警示,盛京这白家的地盘,竟是都能无声无息的潜伏在里头去了,谁知道这台面下的赭党,是已经扩散到什么样的程度。
然而白经国坚决的反对,看在兄弟们的立场,就仿佛他是太投入到当年绿军的角色,以致对苏维埃产生过份的敌意。
「我始终,不赞同联俄。」白经国就深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大哥,我一向尊重你的决定,唯有此事,我却认为你是真错了,且是个极严重的错判﹗」
送走俄人以后,子吟就寻了空当,去四合院探望母亲,这段日子军务繁忙,子吟心里已是觉着歉疚,母亲毕竟还是新迁来呢,做为儿子,是该多关心她才是的。
「子吟?」四姨娘闲来无事,也就坐在庭园里绣花,看到儿子来了,就露出欣喜的笑容,「欸……你终于来了。」
「娘。」子吟上前,垂头便是致歉,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对不住……这阵子军里太忙,我都没空过来。」
「不要紧。」四姨娘拉起子吟的,就招呼他在身边落坐,就道,「最近可好吗?」
「很好。」子吟笑了笑,「徐总统来了,还有总统的女儿,我就带她到京里玩儿,另外也招待了从莫斯科过来的俄人军官。」
四姨娘听得儿子如此出色,心里便甚是欣慰,她有一颗妇人的敏锐心思,当即就问道,「总统的女儿……什么年纪的姑娘啊?」
子吟认真想了想,就道,「她…应该是和我相若吧。」
四姨娘就含笑点头,「这年纪的姑娘,竟是未有婚娶?」
「徐小姐身分高贵,对于婚配的对象,就比较挑剔……」子吟看母亲耐人寻味的瞅着自己,就后知后觉的道,「娘…你别多想,我已经说了,没有再娶的心思。再说,徐小姐这样身分的人,我也是配不上的。」
「咱子吟好极了,才没有配不上。」四姨娘看着儿子那温顺的眉眼,还有那一身读书人的气质,就怜爱的,给他一捋头发,「就是你自己念着白小姐,旁的姑娘才入不了眼。」
子吟被娘亲说的有点窘困,就含糊地道,「娘,你就…不要多想吧。」
四姨娘知道儿子脸皮薄,就笑了笑,真不再提了,她就着丫环拿来房里的物事,说,「娘闲来无事,给你做了些东西,你看着喜不喜欢。」
子吟怔了怔,就见鸾儿提着好几件厚实的棉袄来,他睁大了眼,知道那是母亲给自己缝绣的。
「一件给你,一件给白少帅。」四姨娘就含笑道,「我没什么能报答少帅,就顺道给他做件衣服吧,就不知道他这高个子……合不合穿。」
「谢谢娘。」子吟笑着,就紧紧接过那棉袄,「我让怒洋试试。」
「这件……」四姨娘就拿起另一件落单的棉袄,道,「是我给子良做的。」
子吟当即就怔住了。
「那孩子,也是我带大,如今是分家了,可这些年……他对我也是仁至义尽,至少没让大房欺侮的过份。」四姨娘就把那棉袄交给了子吟,「你代我捎寄回邳县吧,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
子吟就紧紧揪着那棉袄,心里一阵的复杂,想起小时候,娘也曾经给他和子良做过棉袄的,娘本来只给子吟做,然后子良就哭闹说,他要和大哥一式一样。
四姨太便给子良用
同样的布做了,两娃儿一大一小,在武府牵着走,身上衣服还是一对儿的,大房的脸就黑不见底,因为子良竟是穿四房做的棉袄,也不穿亲娘做的过年。
武老爷就大咧咧的道,「子良要跟子吟一对儿,不过就一件棉袄,你就随他吧!两孩子这样多可爱啊!」
武子良那时只有子吟胸口高,就巴嗒一声扑到兄长怀里,奶声奶气的道,「要和大哥一对儿……」
想到那些往事,子吟眼底就涌起了热意,他深深吸一口气,就垂眼嗯』了一声,「娘,我会交给子良的了。」
「武家近来…可有消息?」四姨娘便顺势问道,尽管离开的时候,大房没有拦,可她还是怕大房突然想起了什么坏主意,就要来为难子吟。
子吟便摇了摇头,他在书记处,过了各地的军情讯报,邳县近来,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消息。子吟还去问了止戈,止戈就反问他道,「既然没有消息,就代表是无事发生,子吟……你是觉着邳县要不太平吗?」
子吟被止戈问的一怔,就摇头道,「也不是……」只是心里有些忐忑,他以为自己带了母亲离开,还写了那封信,就要惹来子良的狂怒,甚至会闹到盛京来,谁知道邳县、武府风平浪静,仿佛跟往常一样过日子。
子吟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仿佛是他把自己想的太重了,其实子良待他,并没有说的那么深情。子吟在,他就缠着兄长,撒娇耍赖要讨那肉体的好处,可一旦分开了,子良也就没心没肺过自己的日子,说到底,其实并没有把子吟放心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