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修信
子吟在亲娘的院子里待到傍晚,四姨太想要亲自操厨,为儿子做一顿好菜,然而子吟却是忸怩的表示,他得回白府用饭去了,白家兄弟都在等他。
四姨太听了,便有些遗憾,可也知道儿子现在是以白府为家了,她就苦笑道,「改天儿……你让大少帅、二少帅、少帅都来吃饭吧……娘也希望给他们做一桌好餐,做为照顾你的谢礼。」四姨娘想着,便又说道,「还有你说的那半洋孩子,你与他在俄国既是如此有缘,便也带来给娘见见吧。」
「嗯。」子吟点了点头,心里却不肯定是否真有这么一天,能把众人都请过来……娘儿置办房产,把娘接出来的事,他还未与大哥、二哥透露过的。他怕自己要是说了,大哥恐怕是要干涉,那么娘儿到后来……便又要不痛快了。
子吟再告辞过后,便乘车回白府去,这时二哥还没到家,倒是妻子先回来了,就在前厅等着自己。
「子吟……」怒洋身上还是那少帅的军服,从军营回来,也是不久前的事,看到子吟,他就迎上前来,握着丈夫的,「今天怎么晚了?书记处太忙?」
「我去看娘了。」子吟便垂着眼,回道,「她才刚搬来,我怕她不适应。」
「那你怎么不找我一同去呢?」怒洋听了,就浅笑着,掐紧了子吟的,「让婆婆舒心,不是我这媳妇儿的责任吗?」
子吟怔了怔,从妻子下的力道,便隐约感到他是介怀了。子吟便垂着眼,尽量轻淡地解释,「……我只是从军营回来……顺道看看娘,待一会便回来……」
怒洋眨了眨密长的眼睫,看子吟一脸愧色,摆出这小伏低的态度,心才稍稍的舒服了,便改而问道,「我订的家具可合你娘的心意?」
子吟便苦笑着嗯』了一声,回道,「娘十分的喜欢……只是太破费了……你委托的那个作坊……好像是前朝御用的吧……」
「她喜欢就好。」怒洋只听的四姨太高兴,便甜蜜的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那及后的提问。
他牵着子吟,就要回到夫妻的厢房里去,子吟却是顿了顿,问道,「娘儿…我能去看看沙赫吗?」小家伙缺了不破,一个人就要不安害怕,子吟总禁不住想要去看看他。
谁知怒洋抿了抿唇,平淡地道,「马鸾凰、马孟龙都在,你不要太操心。」
「马二师令吗?」子吟才想着怒洋既回来了,马二师令和马团长,也是该从防线归来,他就问道,「……可沙赫和他们……处得好吗?」
「马孟龙向沙赫问了很多不破的事……」怒洋刚才就去了马家兄妹那处,正是受不住那沉重的气氛,才到前厅去清静地等丈夫,「马鸾凰听着,又在院儿流眼泪。」
子吟怔怔的看了妻子一阵,便握紧他的,柔声说,「娘儿…你也是很疼不破的,只是……你不擅长表现出来。」
「不,我不疼他。」怒洋就平静地道,「我这个爹就是挂名的,之前在马家军,不破是马鸾凰带,而到了白府,则是你和大哥……我从来,都没有负过多少的责任。」
子吟听着,却是并没有认同或否认,他只是笃定地说,「以后……还有会的。」
这个会有多渺茫,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怒洋就苦涩的扯了扯唇,领了子吟这个安慰,只是他目视前方,就没有再就不破,说些什么了。
二人到了厢房,合上那两扇木门,怒洋却把子吟紧紧搂住,贴着唇,就是一阵缠绵的亲吻。
子吟就原地站着,顺服的接受着妻子的吻,因为刚刚提及了不破,子吟就益加怜惜的疼着妻子,积极的勾着舌头回应,抬紧紧的环着怒洋的肩膀。
如此甜蜜的吻了一阵,怒洋就悄悄移开,抚着子吟的脸蛋儿道,「……那封信,今天我就让卫兵送到白家去了。」
子吟怔了怔,便轻轻嗯』了一声,是无话可说了,「……寄出了便好。」
昨晚儿,他就履行诺言,写下了与武家绝交的那封信。
早在答应怒洋的时候,子吟就一直构思着这信该怎么写,那内容早在脑袋里成了形,只是如今才下真正化成了句。
子吟把信拟好了,给妻子看了一遍,怒洋就把那信放在案上,摇头道,「太委婉了,这样,看不出武子良对你的滋扰。」
子吟吞吐了一阵,才为难地道,「……我只是表示…自己不会再回武家了,就不想因此而坏了大娘和子良的关系……」
怒洋听着,就笑了笑,「你知道你那弟弟,是如此的厚颜无耻,你觉得接到这个信,他会罢休吗?」
子吟抿了抿唇,在他心里,子良绝对是与厚颜无耻』扯不上关系,这实在是个过份的诋毁——然而他不能与娘儿做争辩,以免夫妻的关系……再度恶劣下去。
子吟就再次的妥协了,伏在书案上做了一番的誊改,交给妻子看去。
怒洋看得很认真,他把信的一字一句翻尸倒骨的啄磨,就不许有任何留情的余地,免得武子良再有任何的痴心妄想。
当晚儿,他们折腾到更半夜,才搁就寝,怒洋教子吟修改了五遍,直写得子吟是不堪弟弟的多番纠缠,无可奈何才与武家绝交的。
怒洋就满意的把信拆好,小心的收入怀里,他抱着子吟,满含爱意的贴着丈夫脸蛋儿亲吻,仿佛到这一刻,才真正觉着舒心。
子吟看妻子高兴,便也是言不由衷的扬起了唇,只是他还没有练就二哥那高深的演技,轻易就给妻子看破了。
「宝贝儿,你不高兴?」二人和衣躺上床,怒洋便紧紧拥住子吟,用劝哄的语气问道。
「没有。」子吟摇了摇头,就把脸埋进怒洋的颈窝里,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
这都是他犯下的错:跟弟弟有越轨的关系,对妻子不忠……他种下的因,就导致了今儿的果,子吟无论如何,也是不该恼妻子的。
然而他心里,却是确实的难受,甚至充斥着忐忑忧患,大太太一旦知道了,不管再怎么宠子良,铁定也是要大大的生气了。兄弟乱伦这样的事,是决决不能容忍的。子吟就怕武府因此要掀起大乱,更不敢猜想子良看到那信……会作下什么样的事。
他这个弟弟,既聪明又痴傻,一旦认死了什么,就不择段,非得毁天灭地,也要把它得到的……子吟就总觉着害怕。
怒洋揉着子吟的后脑勺,却是带着危险的口吻问道:「可是舍不得了?」
子吟定了定,便始终否认的摇头。
他抚心自问,对弟弟始终没有生出逾越的感情,可提写这信的时候,他胸口就一直隐隐的揪痛,甚至睡觉也是不得安生,仿佛自己从此,就要失去小心捧在怀里的宝贝了——可矛盾的是,他还认为子良只是宝贝弟弟,他并没有喜欢上子良。
当夜夫妻俩上床就寝,从此一夜无话,子吟的不情愿,怒洋是看在眼里的,可他选择堂而皇之的无视,并非他这个妻子不体贴、不温柔了,而是在武子良的事上,他就非得这般强硬,才能逼得子吟妥协。
这便是丈夫要讨小妾的时候,正房理所当然,是要摆出他的威严的。
看着子吟虽一脸为难,却还是履行约定,把那信写出来了,怒洋心里就觉着痛快,他就想,自己终于是在感情里打了一场切实的胜仗。
白经国在白家营里,
办公到夜深才回来,大哥不在,主营里许多的军务,便都落到了他的头上。除了大哥的主团,他二少帅的团,还有南京政府官员,也都统一向他请示,白经国纵是再长袖善舞,脸上不免也带了疲色。
然而回到白府,他就不觉着累了,府门前打着昏黄的灯,他就见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就在门前候着。
「爹﹗」
「二哥。」
白经国才下车,沙赫就撒欢儿的,跑到他身前,白经国一弯身,便把这白胖的儿子抱在怀里,走到子吟的身前,说,「沙赫是孝子了,竟给亲爹等门。」
沙赫就咯咯的笑了起来,道,「武说要等爹……我陪他。」他还小,并不知道何谓孝子』,不过武有教他,好孩子就必须要诚实。
白经国就隔着眼镜片,柔和的看向子吟,在营里的紧张与疲惫,仿佛就此一扫而空。
「二哥……你吃饭了吗?」
「在营里吃了。」白经国便道,「弟睡下了?」
「嗯……」怒洋解决了武子良这个心头大石,又安顿好四姨娘,其实是很想要和子吟一番欢好的,谁知道晚饭过后,子吟却是说不能再麻烦马家兄妹,亲自要看顾沙赫,又亲自要给二哥等门,怒洋听着就不痛快了,闷声不响的回房去。
子吟便在沙赫和不破睡的那房间里,陪孩子玩儿,然而心神始终是不集,一时牵挂着邳县的弟弟,一时又想着不破、母亲,还有妻子。
白经国本以为子吟等到自己,把沙赫交托过来,便得回弟那处睡的,没想到人进府以后,就直直到了他的院落,子吟还给沙赫读故事,迟迟没有回房的打算。
他心里就有些讶异了,想这夫妻俩刚从上海回来,还是蜜里调油的,怎么今儿才数天,就要闹分房了吗?
眼看沙赫眼皮都在打架,几乎就要睡下了,白经国就咳了一声,喊道,「该睡觉了、儿子,过来。」
沙赫听的爹亲的命令,就揉着眼,悉悉率率的爬上白经国的床,小家伙却是转过头,巴巴的看着武,理所当然就期待他也躺下来,人一同睡的。
子吟抿了抿唇,道,「……二哥,沙赫,那我回去了。」
白经国却是握住了他的,「子吟,你要不想回弟那处,那就在这过夜吧。」
「……我没有不想回去……」
白经国就讽刺的扯了扯唇,他不知道弟跟子吟这回又是为什么而闹,可看子吟这严重的言行不一致,他倒是不介意得那渔翁之利的,一使力,就把子吟拉攥到床上,不许他再走了。
父子连心,沙赫立刻便配合起父亲,就势爬到武的身上,嗲声嗲气向他索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