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一章、鹿角
不破跟着爹娘,坐了一段汽车,接着又换上火车,在包厢里渡过数天数夜。小家伙是第一次远行,却是不闹不怕,吃饱了睡、睡醒了坐在窗边看风景,沙赫不在,他仅剩的孩子气也都给带走了,既是份外的安静,脸上也没多少表情。
怒洋见儿子并没像沙赫一样蹦蹦跳跳,看着窗外坐上半天,甚至都不与人说话的,他就有些后知后觉的诧异,不由坐到儿子身边,想要找点话聊——风景好看吗?
不破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外头,他正是看着农田里,有大鸡带着小鸡,一群的吃食。
怒洋看儿子连坐相都规矩,仿佛不需要人搭理,就想着该如何打开话匣,他就在旁边坐下,过一阵子,不破倏地眼睛大张开来,指着外头说,爹、那是什么?
怒洋往外看去,就见林地里,正有一大片的鹿群,在草地上觅食,他就道,这……是食草的动物……叫作鹿。
有的长角…有的没长角……不破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鹿,就认真的仔细观察。
长角的是公的,没长角,就是母的。怒洋便回应道。
为什么只有公的才长角?不破就眨了眨眼,不解的问了。
怒洋一时就怔住了,公鹿才有角,这是常识,可为什么是这样呢?怒洋就很难解释了,这天地造化便是如此,并没有理由可循。
公鹿是公的………所以……就长角了……怒洋当下,就没想出个有说服力的解释。
马师令这时,就叹了口气,仿佛是觉着怒洋十分不济事,就凑过来说,我们常说男生是带把儿,对不对?
不破看了看母亲,就点头了。
咱们的把儿长在下面,公鹿的把儿长在上面,他们不会说话,只好让母鹿一看能分清楚。马师令说得头头是道,仿佛那是真的一样,还问了一句,懂不懂?
不破就点了点头,可眉头蹙起来,总觉着哪里怪怪的,怒洋却是禁不住说,你不要胡说八道,祸害自己儿子吧﹗
不破就是这么给我拉拔大的。马鸾凰挺起胸膛,反指责起了他,你这个不会当爹的,凭什么批评我?
怒洋就皱起了眉头,他自问不是个职责的爹,就连爹这个称谓,还是最近才渐渐习惯的,然而看着不破那困惑的表情,他就打从心里,不能容忍马鸾凰那些歪理教坏儿子,我从前是不会当,不过现在,我会学着做。
他就让马鸾凰不要插,心里想了想子吟教沙赫时,都是怎样的说法,这倒是个很好的参考,怒洋就俐落的想出个合理的解释,公鹿的角,是用来攻击敌人,因为雄性的责任,便是保护母鹿和自己的地盘。
这听起来比母亲的可靠多了,不破用力点了点头,隔了一阵子,却又还问道,那……要是打架的时候,那角撞坏了怎么办?
怒洋从来没有认真教孩子的经验,也只有在子吟忙活的时候,他会陪沙赫玩一会儿,儿子这样认真思索、提问的反应,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经验,就像打开了一扇大门,真正让他学着怎么为人父。
马鸾凰本来是交叉着旁听,一副看不起的模样,然而听两父子的一答一问越来越有条理,不由也是啧啧称奇,心想道怒洋要是有心,也是很会应付孩子的。
然而更重要的,还是她不破聪明,道理明白了,还会举一反的问,跟鸟儿一样……吱吱不倦。
西北的马家军涵盖了甘肃、宁夏、青海等地,由马姓家族统领。马鸾凰的老家临近青海地界,正如她与曾小姐的描述,这处确实不比京、沪之摩登繁荣,然而马占地为王,日子却也是过得挺丰润的。
这时还没有火车轨接到
青海去,他们在潼关下的车,打算转换汽车一路往西驶去,然而车子一靠站,他们就听到外头的喧闹声,仿佛是有什么节庆,热闹得不得了。
潼关这乡巴地方,一般都很清静的。马鸾凰就奇了,她不是第一次来潼关站,还是第一次遇着这样的情况。
我去看看。怒洋就要站起来,却是听到外头一把粗豪的嗓音,就在车门处大嚷道——小妹﹗咱来接你们﹗还有小姪子﹗
妈的﹗马鸾凰一时就瞪大眼了,你们跑到潼关来迎接?
马大少帅一马当先的登上车,锁定了目标,就快步跑过来,抱起标致的小姪子一番揉掐,唷﹗咱不破又长大了﹗
马二少帅、少帅也都陆续登上了车,脸上都是笑意,小妹,爹在家里坐不住了,让我们来接人啊﹗
不破抿紧了唇,接受了大舅子的粗暴对待,他是个隐忍的好孩子,然而眼看着马二少帅和马少帅也磨拳擦掌的想来揉自己,不破脸上就有点难受了,他就咬紧牙根,装作自己是块没有感觉的石头儿,任凭舅舅们折腾。
他并没料到,这还只是西北之行的开始,当他们坐汽车到达青海,就换上外婆外公的揉掐了,不破就被不同的马氏成员抱到怀里,受尽了前所未有的疼爱。
成立政府这个消息,让无数的新时代青年,也都起了一阵的激动,然而当实情发布下来,这政府不走任何主义,且还是徐师令带的头——这可就让他们心都冷了,甚至有人说,这不过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建不建政府,目前华夏的局面也是不会改变的。
可随即,白镇军却是透过报社公告,表明白家南北合作,达致华夏的统一,并愿与徐有才争选总统,这却要让人震惊了,京亩地区,更是沸腾了起来。
徐师令对白镇军愿意配合,演这一台大选的戏,感到十分欣喜,他就联络着南方的各势力,正是表现自己这军政府团结的心愿,同时也是个软性的威胁——要有不愿意配合的,就等着给一撸到底吧﹗
子吟在南京的酒店,正是阅读着分别来自怒洋和大哥的电报,读到大哥的,他一脸表情凝重,好像大哥就在他面前下指示,还下意识的垂首听命;而读到怒洋的,他就不时淡淡的笑了,春暖花开,就像渗了蜜似的。
白经国坐在床上看报,透着那平光眼镜,就把子吟这些反应都收在眼底了,他就不着痕迹的折好了报纸,放到床头柜上,问道,大哥和弟,都说些什么?
大哥说,有前北洋水师的技工,听得他要重建水师,便主动来投效。也有许多归国子弟,曾经修读过工程的,都自荐来参军。他每天都在面试,见了有一千人了。
我们不在,大哥可得亲力亲为。白经国就摇头叹道,他可忙了,这两个师,有够折腾的。
等完成南京之行,他让我们联络英法的大使,商讨购买战、巡洋舰的事。子吟就走到二哥的身边,在床角坐下了。
看来我们回盛京坐不够一天,又得赶到别的地方。白经国就笑了笑,温的看着子吟,跟二哥跑,你累不累?
子吟摇头,由衷的道,自来南京以后,每天都在学习新的事情。我都感觉不到时间的过去,甚至还嫌着一天……太短了。
嗯……白经国就苦笑道,时间……确实是不足够。
徐师令是名甩掌柜,所谓的总统,也就是做个领导,底下的制度怎么组建,他是不在乎的。可白经国经了大哥的授意,就背负着重大的责任下京——他是要作为顾问和监督的身分,把这新政府仔细的架构好,尽管没有议会,各部门的分工、职限,都要妥善分配,并且有互相制衡、监察之效。
白经国对徐师令表明,总统这个职位,也是本
着民主制度衍生出来,他们就该仿效国外的模式,建一个明的政府,作为国家运作的械。
那弟……又说些什么了?白经国可没忘另一封电报,正是看的子吟一脸甜蜜。
子吟苦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寻常的问候。
弟这问候,可是天两头就发一封,比大哥还要勤,他可是在西北呢,还借了人家马家的电报,他倒好意思、明晃晃的公器私用。
且那电报的内容,都是些夫妻间的情话、体己话,这要给哪个间谋截了,恐怕还不屑看﹗
二人洗过澡、读过报,白经国就关灯了,子吟和衣躺在了二哥身边,和这几天一般,正是共用着这张大床。这贵宾的套间是二哥订的,白经国之心,可是路人皆见了,然而失算的是他们到南京以后,镇日埋首于公事,到的酒店,两人都累的只能睡觉——也就没有空余的时间,做任何旖旎之事。
白经国唯有像前几天一般,把子吟揽到了怀里,二人贴合无间的,盖被聊天。
二哥……子吟低低的喊了声,道,你想……沙赫没有我们、又没有不破了……会不会睡不着?
白经国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本质上有那么娇贵,父子连心,他从细处,已经渐渐看出沙赫其实是个很精明的孩子,甚至某些地方…堪可称为狡黠了。不过子吟那么疼他儿子,白经国也是高兴的,他就把子吟拢得紧了紧,说,也许他去和大哥睡了。
他怕大哥……子吟就摇头,对此不认同,若我不在,他是鲜少去大哥的院子的。
白经国就柔和的笑了笑,子吟,沙赫已经不是吸着你奶头睡的小婴儿,你是该放了。
子吟听了,却是在黑暗里,静静的看着二哥,你真以为……沙赫是因为没戒奶,才啜我的奶头吗?
白经国怔了怔,对此事,他实在是从没有深究的,他以为儿子没断奶,就把子吟当成母亲一样代替着,而子吟宠孩子,就让沙赫迟迟没有改掉恶习。
有一段时间……沙赫只肯喝多哈太太的奶,不吃正常食物,他是怕戒奶了,我再也不抱着他这样睡觉了。子吟想起小家伙不安的说出理由时,他心里都揪痛了,孩子有恶习,背后都是有原因的。他本能上感到不安,因为当时……他能倚赖的就只有我。
娜塔莎已经不在了,而二哥……又活成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子吟只能尽力的宠沙赫,想要弥补双亲的位置。
白经国也是想到过去,目光不由一黯,就想要凑近去吻住子吟,谁知又听他说道——
也是大哥了得……我后来才知道,他总趁我睡着,把沙赫抱走……这习惯就渐渐给改掉了。
白经国就按捺着心里的冲动,浅笑道,我倒觉得,大哥这是出于私心。
二人细细碎碎的聊着,过一阵子,子吟也就睡去了,白经国是待子吟的呼息匀长了,才凑近去,吻住了子吟的嘴唇。
你就只在这时候,才不抗拒二哥。白经国就低声说着,平常……就是不老实,欠操。
子吟不知道他在睡梦莫名奇妙给二哥骂了,然而二哥的骂,却也是带着缠绵情意的,子吟给二哥欺到身上,越距的啜吻着唇瓣,正是逞足口欲了,白经国才拥紧他,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