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推测
子吟所处的书记班近日诸事繁忙,直加班到了年廿八,还帮着副官们,要把发给所有士兵的小红包封好,又备好了大年初一向各师长团长致贺的电报,每日也是待到快晚饭点了,才能回家去。
少帅们却是更忙了,因为下的军官年关时候走动得特别多,忙了一整年,他们都笑吟吟的来询问军饷之事,今年可有涨降,或者是给他们额外的发花红。
白镇军主家多年,自有一套赏罚的套则,正是借这个时候敲打不安份者、也有奖赏那忠诚而有表现的兵士,白经国自上任以来就出使了,他的团由大哥代管,然而怒洋的京郊防线数团,却是需由他亲自去做这奖罚的判断。
从前白娘不过管的是自己一个小师,那规模并没有现在的庞大,如今却是连着数个团呢,底下的团长里有跟着白镇军从东北打下来的,怒洋这少帅要管,也是必须要做出让人心服口服的表现,因此怒洋就加倍细心的处理这事,多到各团走动,务求在年关时,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评核来。
怒洋对马家团过往的制度却是没有干涉的,这部份就必须与马鸾凰磋商,可他去马家团找人的时候,却是听说马师令还没来,最近师令来军团的时候很不固定,甚至有时,竟是下午跚跚来迟的。
怒洋听了便深皱起眉,马鸾凰作为一团之长,可是必须严以律己,怎么能带头做坏规距?他就在马家团等了马鸾凰半天,果然看她过了午饭点,才慢条斯理的回来。
你怎么在这?马鸾凰一看到怒洋,竟是臊红了脸,仿佛是给逮着小辫子似的,先声夺人的问了。
找你。怒洋平静地道,怎么这钟点才来?
我、我在家……马鸾凰支吾了一下,便道,那新雇的老师才上工不到一星期,我得看看他们教不破些什么,就坐着一同听课。
怒洋确实看到刚才送马鸾凰的,是白府的汽车,可他犹是疑惑,大哥挑的老师,你有疑虑么?
不、不是﹗马鸾凰连忙摇首,没疑虑,大少师挑的好。简直是他妈的太好了。
那……怎么担心得要留下来听课呢?怒洋就觉着马鸾凰前言不对后语,而且这态度也恁地奇怪了。
马鸾凰实在个不是高明的扯谎者,可她现在就只是情芽刚萌发出来,八字还没一撇,实在不好对人言的,她就搔了搔头,牙痛似的抽了口气,说,欸……你是来查岗的吗?不会要借此减我的饷吧?
看在你是为不破,今天我饶了你。可你作为一团之首,当作好榜样,这事就不要再犯了。怒洋罕有的严厉说道,我们既要评核下属,便更加的要做他们的表率。
我明白。马鸾凰呼一口气,她就是这一星期不淡定,又因为春节的长休快到了,就怠忽了些,说吧,找我什么事?
怒洋这才与马鸾凰说了他来的目的,二人进了议事室,当日便议起了符合马家军的赏罚制度,以及年末该发的饷,怒洋却是一直打量着马鸾凰,总觉得她的心思不在这处,那态度也没和从前一样,时刻与自己对着扛,就隐隐猜到——她心里是有事了。
子吟是到了廿八的傍晚回到家里,才听得门房说,武家打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指名要找子吟的,子吟才醒觉自己还没跟娘儿提起回老家的事,而且……春节的时候要去邳县,也得跟大哥提一声。
子吟忖着初一至初,白家大抵也是要迎着络绎不绝前来拜年的客人,不方便走开,便给子良和娘亲拨了个电话,约初四回去了。
武子良这阵子的脾气十分差,因为大哥总是敷衍他,既说要到利顺德回请一餐,结果却不了了之;答应了春节要回来,却是迟迟没有约定日期,眼看这再过两天都
要过节了,大哥还是没声没气的,他发了脾气,抬就把个纸镇往林副官的头上扔,没想到林玉的皮那么薄,竟是给他扔得头破血流了。
看林玉那一额鲜血,唉唉的倒在地上哀号,武子良愣了一下,随即蹙起眉,招了府里的下人把他送到医院去,心里却是嫌这林玉恁的没用,除了那屁股还算有肉,就没一处能及得上他哥哥。
他今天打了数个电话去白府,都听说大哥是去办公了,武子良蕴酿着怒气直落到了晚上,终于才接到大哥的电话,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子良……对不住,最近我忙着公务,都没空给你打电话。子吟歉疚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还没有跟怒洋约好,但大抵要到初四才能腾出空来。你方便吗?
当然方便。子良回道,只要哥哥肯来,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子吟听着,便苦笑了,那先暂定初四吧。
我会跟四姨娘讲的。子良很乖的应道,心里却是下了气,想着至少大哥这次,是终于要兑现他的承诺了。
子良……子吟却是犹豫了一会,问道,你最近过得好吗?
子良回覆了和上次一样的回答,不好,没有哥哥在,我怎么会过的好呢?
子吟却是垂下眼,仔细的说道,子良,大哥虽然不是常常在你的身边,可心里总是念着你的,大哥希望你过的好。
武子良怔了怔,不由有些失笑了,大哥……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来?他是受惯了大哥的冷待,突然被这样情真意切的关怀,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大概是大过年了,就想起了过去在家里……和你、娘亲、还有爹一家团聚的日子……子吟苦笑道,每逢佳节倍思亲,说的就是这个理,可其实子吟却是从那天买年货的时候就突然的念起了子良。他是因为不知所踪、留落在外的震江,从而想到自己的亲弟弟。
震江是个娇惯的么子,固然是有他不讨好的地方,然而毕竟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看娘儿和二哥那不在意的态度,着实是让子吟略略有些可惜。
子吟就随即想到自己和子良,都是年断了联系,尽管弟弟待自己是不寻常的心思,也是与白家对立的场面,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子吟抚心自问,这些年是都疏忽了对他的关顾。
子吟希望白武两家能合好,最理想的是说服子良,让他做大哥的盟友,那么两家的立场就不那般的见外,子吟也能常看着弟弟。所以他待子良越加的软和,希望子良能为了自己,而对白家放下敌意。
我也……无时不想念着大哥……子良一瞬间也都感性起来,顺着大哥的说话回应了,他就只有在面对子吟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温情的一面。
我知道,你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子吟便苦笑了起来,不管旁的人怎么说,他还是觉着子良本性上是良善的,这个弟弟啊,从少待自己就是这样软腻的态度,子吟和别家的孩子玩儿,子良都要哭嗤嗤,说哥哥是他一个人的,大哥现在得去用饭,你也快吃饭吧,已经是时了。
好……子良心里美滋滋的,就喜欢被大哥这样柔声的哄着,大哥,说好算好,过年你一定要回家一趟。
一定的。子吟回道,还有怒洋,我希望你也把他当成半个哥哥一样。
武子良本来正是沉浸在甜蜜喜悦的心情里,可在挂线前听得这最后的一句,一颗心也就给粉碎掉,他把电话筒放下,脸上犹是不豫之色,因为之前找人做的调查,发现这个白怒洋根本是平白冒出来的,从前盛京的白家里,根本就没有这一号的人物。
武子良却是突然记起了,四年前自己偷看到大哥和白小姐欢好的那一次,大哥喊的正就是怒洋,子良当时喜怒交加,既
是想到能逮了小辫子,对大哥为所欲为、却也同时震怒于白小姐竟是个男人,还把他大哥的处子都夺去了,自己从懂性以来占了许多的便宜,却是始终不敢对大哥真出。
白小姐既骗了大哥入赘,还让大哥接受了他是男儿身,在床上张开双腿,给白小姐为所欲为﹗
因为怒洋在体格上、脸容都是十分的英气,武子良一时难以和已死的白小姐做联想。然而冷静下来的仔细思索,武子良却是越发的怀疑,这白怒洋……恐怕就是当年的白娘﹗
白小姐没有死,反而以男儿身,堂堂正正的活回来了﹗
武子良这是九成的推测,一成的不确定,毕竟白小姐是死在猛袭的炮弹雨下,他听当时惨烈的状况,司令部给轰成了颓坦败瓦,没人能在炮弹底下生还,而且白家当年,还办了盛大的丧礼呢﹗大哥当时是哭得多伤心啊……
除非白小姐当时并不在军营,而出事以后,他就藏到了别的地方,就连大哥也瞒着。
怒洋这些年的经历是多么的戏剧性,就是他本人也觉着匪夷所思,能谱写出一部扣人心弦的小说了。武子良作为外人,能把真相猜到这个程度,已是十分的了不起,只是他犹是不大肯定,因为这事儿整个都太悬了,而怒洋现在这雄赳赳的体格,和当年的白小姐也是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也可能是兄妹……私生子、或是偏房藏起来养的儿子,也是可能的……子良低低地呢喃,白娘总是化着艳丽的女妆,怒洋却是清眉朗目,并在一起比较的话,是挺相似的,可由此而断定他们是同一个人,却又令人难以置信。子良起初以为哥哥把怒洋当成了白小姐的替身,也正是这么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