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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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楚栖早早的就睡着了,南嘉裹着斗篷坐在床前的矮凳上守着她,每隔一会儿就到门口看看萧神医来了没有。

初九也等在外面,见他时不时出来看一眼,不由心疼的劝道:“王君您先睡一会儿,萧神医若是来了我去告诉您。”

“我睡不着。”南嘉摇摇头,望着月门的方向说道:“楚栖的体温越来越低,我也不敢睡……”

初九抿了抿唇,看着他发红的眼眶,也说不出再劝的话,只能默默地陪他等着。

南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屋子里,他手一直放在袖子里捂着,还算暖和。

“楚栖……”南嘉趴在床前,用手摸着楚栖的脸,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看着她越发苍白的面容和发紫的嘴唇,南嘉只觉得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绝望和疲惫。他伸手摸着她的脸,低声说道:“楚栖,你要是再不好,我可能就撑不住了……”

南嘉觉得好累,身心俱疲。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所有人都劝他睡一会儿,可他怎么能睡呢,他要照顾他的妻主啊。

床上人的意识越来越弱,已经听不到南嘉的话了。他无措的跪在床前,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已经后半夜,院子里一片寂静,偶尔听到冷风吹过后呜咽的声音。

初九手脚早已冻的没了知觉,站在门口眼睛巴巴的望着月门处。仿佛只要他这么一直看着,那里就会有人出来一样。

院子里的积雪映亮了半个宅子,却依旧看不见有人过来。

“初九,”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南嘉一脸平静的从屋里走出来,看了眼初九冻的发白的嘴唇,温声说道:“你回去喝碗姜汤再过来,别冻着了。”

初九想了想,决定去后厨煮两碗姜汤,给王君也备一碗。他哈着手说道:“那您也别在门口站太久,我待会儿就回来。”

南嘉恩了一声,等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才轻声呢喃道:“初九,等我死了后,你们就做一个大点的棺材,我要和楚栖躺在一起。”

初九脚步顿时定在原地,感觉五脏六腑在一瞬间里被人灌了凉水,冻的发抖。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声音发颤的勉强笑道:“王君您又开玩笑,王爷听到该生气了。”

初九手都在发抖,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南嘉,生怕他到这个时候放弃了。

“我说着玩呢,你去煮汤吧,我也要喝一碗暖暖身子。”南嘉忽的朝他一笑,催促他快去煮汤。自己则把手放在嘴巴边呼出热气搓了两下,眼睛看向那道圆形月门。

初九嘴巴动了动,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等门口只剩下南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把嘴边的手放下来,无力的垂在身侧。呆呆的站在廊下,漆黑的眼睛空洞的望向无星的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想就只是这么看着。

“萧神医您再快些。”

远处似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南嘉眨巴了两下酸涩发干的眼睛,又仔细听了听,生怕是自己幻听了。

“这边,您看着点脚下的积雪。”似乎是初三的声音。

南嘉不由得屏住呼吸,眼睛直直的望着月门。本来清冷寂静的月门处,像是忽然被人打开了那道无形的门一样,从里面一下子涌出来许多人。

借着灯笼的光亮,南嘉一眼看见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萧言。

“王君。”萧言走到门口,见南嘉满脸泪痕,不由得出声安抚了一句,“既然我来了,王爷就一定没事。”

这孩子算是自己从四岁看着长大的,一眨眼也都及笄了。萧言心想,楚栖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十年,眼见着夫郎长大了,哪里有就这么放弃的可能。

自己最是了解楚栖了,她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她肯定在撑着,在等自己过来。只要楚栖还有这个信念,她就能把人救回来。

萧言二话不说的抬腿进屋,走到床前先是伸手摸了摸楚栖的脉搏,又掀开被子看了眼她肩头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头也没回的朝后道:“把药箱拿过来。”

初十立马把手里的箱子递到她面前,眼睛盯着床上的王爷,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却不敢出声问萧言王爷情况如何,生怕打扰了她,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初九在后厨时就已经知道神医到了。他提着食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屋子里围了不少人,将王爷躺的那张双人架子床围的水泄不通。

而床的另一个主人,却呆愣的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王君?”初九走到南嘉身旁,轻声唤了句,“您怎么不进去?”

南嘉闻声回头看他,只是笑,却不说话。他不是不想进去,而是腿早就软了,根本挪不动步。

没人知道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从绝望到满怀希望的感觉。全身冰凉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心底某处涌出一股股的热气,一路蹿到眼眶,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南嘉满脸的泪痕,甚至卷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而他眼底却是满满的光亮,对着初九像个鹦鹉似得笑着重复着一句话,“萧言来了,萧言来了……”

初九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伸手抱住南嘉,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哽咽着说道:“咱们终于把萧神医等来了。”

南嘉嗯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被众人围住的床,泪水慢慢模糊视线,屋里的众人很快又变得朦胧起来。

他高兴的伸手抹了把脸,对初九说道:“姜汤呢?我要喝碗姜汤庆祝一下。”

初九听他这话,不由得破涕为笑,把放在一旁的食盒拿过来,从里面端了碗姜汤给他。

平日里喝这种东西总是嫌弃味道怪的南嘉,今天一口气干了一整碗,中间都没停下来喘息过。

热乎乎的姜汤从喉咙一路向下,温暖了整个五脏六腑,让人舒慰的感叹出声。南嘉扯着袖子抹了一把嘴唇,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初九见他那喝完姜汤后的神色,跟干了碗酒一样,就差大吼一声爽了,顿时轻笑出声。看到王君笑出来,初九只觉得眼眶发热,禁不住的想哭。哪怕听着那个滑稽的饱嗝,他都觉得满足。

刚才王君站在廊下的样子,真的吓坏他了。

姜汤下了肚,没一会儿南嘉就觉得全身暖和了不少,感觉能挪的动脚了。

南嘉刚把碗交给初九准备进去时,就看见众人被萧神医赶了出来,连他也不能例外。

南嘉顿时不满的鼓起脸,整个人跟只壁虎一样趴在门上,睁着眼睛想往里看。

众人见王君这幅样子,都是相视一笑。从王爷中毒以来,她们还是第一次能像今天这样笑的出来。

不得不说萧神医就是一副强心药,她的到来让众人把心放回肚子里。就觉得只要她到了,王爷恢复那就是迟早的事了。

那朵笼罩在五王府众人头顶黑压压的乌云,经过了近乎两个月,可算是慢慢消散了。

“这一路上来的太过于惊险,我和大伙晚上睡觉都是半睁着眼睛。”初十说道:“二殿下动用了江湖势力,我们几乎是防不胜防。

尤其是路过景州时,那里的必经之路是处峡谷。对方在那里埋伏了陷进,我们差点踩进去。你一定想不到是谁救了我们。”

还没等初九来猜,初十就说道:“是天佑城的少主,南容。她带人破了对方的陷进,又派了手下一路护送我们过来,直到初二初三来接头才离开。”

南嘉听了后,便问道:“我姨母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初十点了点头,“南少主说等您和王爷有时间就回趟天佑城吧,她说你祖父想让楚栖尝尝他的拿手菜。”

南嘉听了这话不由得弯起眼睛,心底涌出一股股的暖流,在心间缓缓流淌着。听姨母话里的意思,祖父这是同意了他和楚栖的事。

众人就这么在门口守了一夜,没人想要离开一步。直到第二天晌午,禁闭了一夜的门,可算是被人从里面彻底打开了。

期间这门开过几次,是萧言让人送热水进来,随后带着黑血的水被侍卫们抬了一桶又一桶出来。南嘉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众人的话也越来越少。

如今门被打开,众人一股脑涌到门口,视线对上萧神医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睛看向站在门口的南嘉。

南嘉嘴唇动了动,就见着萧言疲惫的抬抬手,示意他别忙着问,先听她说,“好在从中毒后到昨天,王爷体内那致命的毒都没再蔓延过。至于你们给她用了什么药,等我待会儿睡醒后再跟我说。

接下来这话是跟王君说的,王爷伤口重新被我割开,在它彻底愈合前别碰水,也注意着别再撕裂了。”

萧言是十多年前来的王府,不知道王爷许诺了她什么,让一个声名鹊起的神医甘心留在王府办事。

萧言交代完了之后,就让开身子让南嘉进去,自己抬脚迈出门槛,反手又把门关上了,也不让其他人去看看。

“你们都急个什么,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去。”萧言伸手捶了捶腰,说道:“在我睡醒之前,除了王爷的事,谁也别过来打扰我。”

知道王爷没事后,众人立马应了声是,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开。

屋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窗户已经被人打开放风了。四个墙角的炭盆虽然还燃着,却存不住任何暖和气。

南嘉转身打开床尾的柜子,从里面又抱了两床被子出来,轻手轻脚的抖开,给楚栖盖上。

床上人的侧脸微微陷进枕头里。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嘴唇却不再是那深紫色。胆战心惊了一整夜,如今南嘉才是彻底的放下心。

眼泪无声的流着,南嘉伸手用指尖细细的描绘着她脸部轮廓,仿佛这张脸他怎么都看不够似得。

南嘉心想,哪怕到了七老八十,楚栖就算老了,那也是个好看的老人,依旧能把他看的脸红心跳,将他迷的神魂颠倒。

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南嘉趴在床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惫,阵阵困意铺天盖地的涌来,让他睁不开眼。

踢出鞋子,南嘉轻轻的掀开被子的一角,规规矩矩的躺在床沿边,只是手却攥着楚栖的衣角,脸朝着她睡。

楚栖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黄昏时刻。眼睛还没睁开,就觉得肩膀上传来钝钝的疼痛感,仿佛伤口被人又重新撕裂开一样。

身体虽然疼痛,但意识和精神却是这近乎两个月来前所未有的清醒。楚栖这便知道,萧言来了并且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刚睁开眼,楚栖就在找南嘉,眼睛都快转了小半个屋子,才听到身边的呼吸声。

不怪她没第一时间发现,实在是南嘉蜷缩在床沿边的确不占什么地方。他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身上就搭了点被角。

可能是怕碰着她后忍不住想往她怀里挤,南嘉就只伸手攥住她的一个衣角。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几缕夕阳从半开的窗户处投到屋子里,光看着就觉得暖烘烘的。

楚栖侧头看南嘉,他那张半埋在被子里的脸上是满满的疲惫,眼底是深深的黛色。

这几天来她沉睡的时间太多,几乎每次都没看清他的脸,便又睡了过去。今天终于清醒过来,楚栖才看到南嘉那张刚来时还有点肉的脸,如今瘦到脸颊都要陷了进去……

心底有股热气向上翻滚,楚栖觉得眼眶有些热,不由得闭了闭眼睛。片刻后,楚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从南嘉脖子下穿过去,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怀里搂。

碰到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南嘉嘴里发出类似于撒娇的哼唧声,手往她身上摸去,最后双手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怀里半睡半醒的哭出声,似乎在跟她倾诉着这么些天的害怕和担忧。

泪水明明只是濡湿她身上的中衣,楚栖却觉得像是滴在她伤口上一样,疼到难以呼吸。

“嘉宝乖,没事了。”楚栖手轻轻的抚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没事了。”

南嘉委屈的把眼泪抹在她身上,明明闭着眼睛,手却无意识的横过她的身子,扯了扯两人身上的被子,给她把受伤的那只肩膀盖好。

楚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了一把似得,说不出来的闷疼。

她伸手摸着南嘉消瘦的肩膀,指尖滑过他突出的肩胛骨,又摸了摸他身上几乎可以用手数出来的根根肋骨……见他消瘦成这样,楚栖觉得心尖发疼,就跟被人用刀剜了自己心头的肉一样。

南嘉每年秋冬季都会长胖些,这么些年来恐怕就今年瘦成这样。

楚栖将他往怀里搂了搂,想着南嘉也就只有今年瘦了,以后她会把怀里的人养的白白胖胖的,抱在怀里最少是肉乎乎的,而不是这么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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