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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 1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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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故事都和他们有关,而且一个比一个精彩。

顾瑶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努力思考着这句话。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给她心里造成很大的冲击,如果是几天前,这个叫徐烁的男人突然跑到她面前告诉她这些,她只会觉得他是疯子,他是在胡言乱语,她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但是现在

徐烁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事,每一个环节都是针对她的性格制定的,就算她的理智告诉她这都是套路,她也没办法再找借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瑶抬起眼。

徐烁挑眉笑了“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

那是一种正中下怀的笑容。

顾瑶点头。

徐烁率先说“如果你觉得这里面的故事都是我编的,我也能理解,换做是我也不能接受。至于到底是真是假,你不妨自己找答案。”

谁知,顾瑶却说“这个日记本应该是真的。”

徐烁反倒有一丝诧异“这是你分析得来的”

顾瑶“你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事,不会只是为了在我面前撒一通谎。再说,人会说谎,但证据不会,就算是经过伪造的证据也会露出破绽。”

顾瑶顿了一秒,眼里流露出困惑“这个日记本你是怎么得来的”

徐烁笑笑“你难道不好奇小丰的死到底和你男朋友是否有关吗”

“如果有关,他现在应该在坐牢了。”

“你对他太没信心了,也许他杀了小丰,还聪明的掩盖证据呢”

顾瑶冷笑“这不可能。他不是为了一点冲突就杀人的人,何况还是将尸体藏在污水道里长达两年,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可能做到。”

说到这里,顾瑶话锋一转“不过据我所知,祝盛西没有妹妹。”

或许,那是他在孤儿院玩的比较好的女孩,所以兄妹相称

徐烁直直的看着顾瑶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轻而缓慢“我为你选的第二篇日记,也许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200x年,六月,大雨。

昨天上午,家里的一个大人出事了,我们都叫她袁阿姨。

当时我们正在看书,袁阿姨就坐在最前面的桌子上,一手撑着头在打瞌睡。

袁阿姨平时很凶,她很不喜欢我,经常找我麻烦,让我罚站,不过她也不太喜欢其他孩子,我们都挨过她的骂,背地里都在诅咒她早一点死,然后像小丰一样被扔到污水道里。

不过这两天,袁阿姨好像变得“慈祥”了,她没有罚我们,而且每次都会趁着我们看书的时候睡觉。但如果她能不打呼噜的话,我们会更高兴。

袁阿姨很胖,像是一只母猪,她不够灵活,甚至有些蠢笨,就连她打呼噜的声音也像是猪。

那个呼噜声越来越响,我们一直在底下偷偷笑她。

然后,我发现大哥一直盯着袁阿姨看。

我觉得很奇怪,大哥在看什么于是也看过去。

袁阿姨的鼻子下面和嘴巴上竟然全是血,那些血一点点滴下来,滴在桌子上,很吓人。

这时大哥站起来,走向袁阿姨,他推了推她。

袁阿姨醒了,可她的眼神不太对,脸色无比苍白,她想站起身,又好像要说话。

大哥伸手去搀扶她,并且喊我的名字,让我去叫其他家长来。

然后,我就看到袁阿姨庞大的身躯从椅子上栽下去,她磕到桌子,发出巨响,可她一声都没叫,倒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猪。

大人们很快来了,然后是救护车把袁阿姨拉走了。

我一直躲在大哥身后,我们经过走廊的时候,听到里面两个阿姨在说话,他们说袁阿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流鼻血了,她的鼻子里长了个东西,也去看过医生,说是良性的,医生让她早点拿掉,不然会越长越大,可能会转成恶性,而且还会突发性的流血昏倒。

大哥拉着我离开走廊,等没人的时候,我小声问他,袁阿姨会死吗

大哥说,他不知道。

昨天一整天,我和大哥的心情都很低落,但我知道,我们都不是为了袁阿姨。

过去每一年的这一天,大哥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前几年的一个晚上,他还偷偷跑到院子里烧纸钱,被大人们发现了,打了一顿。

后来大哥再没有烧过纸钱,但他会一直看着我最喜欢的那个布娃娃。

我知道,大哥是在缅怀一个人。

而我的心情低落,是因为“死亡”。

其实像是袁阿姨今天的事,在我过去的记忆里出现过很多次。

我们家里的孩子不是每一个都可以像我们这样长大的,我今年快要十四岁了,我记得十岁那年和我玩的比较好的女孩,她有一天踩到了一根很长的铁钉,那个铁钉钉在一块木板上,直挺挺的竖着,穿透了她的鞋底,扎进肉里,没多久,她就破伤风死了。

还有一个男孩,他有哮喘,这种病听说很难治,也很娇气,他运气不好,他死的那一年满城都在飘柳絮,他有一次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突然犯病了,等大家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除了这些,我还经常听到大人们聊起类似的事,比如哪个阿姨的亲戚在施工期间被重物砸死,比如哪个叔叔的朋友去游泳的时候淹死,比如一个大家都挨不着关系的人家的孩子和别人打架打死了。

哦,前几个月这座城市里爆发了一次流感,也死了一些人。

我知道,昨天晚上大哥没有睡觉,半夜我拉开窗帘朝院子里看过一眼,看到大哥就坐在那里。

到了今天,我问他,昨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大哥笑了一下,反问我,还记不记得来这里以前的事

我摇头,说不记得,但其实我是骗他的。

我有时候会梦到一些场景,我记得梦里一些片段,在那里面我和大哥好像是有过爸爸、妈妈的,我们还有姐姐和弟弟。

大哥搂着我,小声在我耳边说,有个秘密他一直没有告诉我。

我缩了一下脖子,专注地听着。

然后,我听到他说,其实我们还有三个兄弟姐妹。

我忽然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我问大哥,他们现在在哪里

大哥说,有一个弟弟走散了,有一个姐姐死了,还有一个弟弟被大人带走了。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大哥,突然想到了以前做过的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大哥好像和一个男孩在打架,他们打得很凶,我哭的很大声,想跑上去救他,可是有另一个女孩把我拉住了。

那个女孩比我个子高,也比我大,她低头看着我,脸色很白。

然后,又来了好几个男孩,他们要揍大哥,大哥抱着我,叫另外一个女孩跟上他,快跑

那些男孩把我们逼到死角,朝我们扔石头,还笑得很大声。

大哥拼命的护着我,我趴在大哥的肩膀上,捂着眼睛不敢看,也不知道他们要扔到什么时候,我害怕极了。

直到那些男孩里有人发出“啊”的一声,攻击停止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偷偷睁开眼睛,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木桩子,呆滞地盯着这边。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另一个女孩已经倒下了,太阳穴被一块石头打中,流了好多血。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梦,但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就是大哥所说死了的“姐姐”。

我猜,当时我只有四岁,因为在我四岁半的时候,我和大哥就来了这里,至于大哥说的那两个弟弟,我对他们的印象很模糊,大哥也没有提起过,但我想,也已经不在了吧。

徐烁合上日记本,一手搭在有些破旧的封皮上,指尖敲了敲。

“精彩么”

这一次顾瑶的情绪比他讲述上一个故事时稳定许多,已经不再是强行压制,而是顺其自然的平定。

徐烁好像也发现了顾瑶的转变,并没有着急问她的分析结果,而是说“我发现你的适应能力很强。”

顾瑶抬起眼,没什么表情。

徐烁“其实我也有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其中有一本说当一个人遇到重大挫折和打击时,会经历四个心理阶段,震惊、悲伤、冷静、接受现实,大部分人经历这些的时候会跳过第二和第三个过程,直接到四,而这种情绪压抑的行为累计过多就会导致抑郁症。依我看,你好像就是从一跳到了四。”

顾瑶淡淡说“相比起一年前我遭遇的车祸,你这种程度的拘禁根本算不上挫折。”

徐烁仿佛笑了一下,笑容一闪而逝“哦,是么,那祝盛西的过去呢,不值得让你震惊么还是你不够爱他。”

安静了一秒,顾瑶开口“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生长环境,他是孤儿这个事实不是他造成的,他的弟弟失踪,姐姐被一块石头打死,也不是他希望发生的。”

徐烁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的确,这些遭遇和经历听上去,真的非常让人同情,尤其他长得还不错,事业有成,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些故事,都会由怜生爱。”

徐烁的口吻半真半假,忽而一转,又说“不过看你的反应,他应该没有和你提过这些事。不知道在你的心理分析里,这意味着什么。”

徐烁是什么意思,顾瑶很清楚“你是在暗示我,祝盛西对我有这么多隐瞒,是因为他不够相信我,或是我们的感情有问题,所以他没有对我敞开心扉。可这关你什么事,你会不会太鸡婆了。”

顾瑶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动怒,仿佛只是单纯的提问。

“是不是你们当律师的都喜欢用这样的谈话技巧,以为用尖锐的和富有暗示性的问题,就可以激起对方的情绪反应,然后露出破绽你知不知道这在心理学上是一种病。”

“呵。”

一声低笑,徐烁的眼角跟着挑了起来。

顾瑶盯着他。

被骂了还笑得出来

看来他不仅有精神病,还有神经病。

顾瑶挪开眼神,没兴趣欣赏徐烁那副讨厌的笑容,尽管她的女性潜意识不得不承认,坐在对面的这个混蛋非常有魅力。

如果不是用这样糟糕的方式相识,她甚至会以为这个男人受过良好资深的教育,还有一个高级而稀缺的职业,过着低调充实的生活,双商很高,终其一生都不会触碰法律的界限。

但事实却证明了,凡事不能以貌取人,“斯文败类”和“衣冠禽兽”的由来是有道理的。

顾瑶等了片刻,等徐烁的笑容淡下去才把目光转回来,说“其实第二篇日记就算没有我的分析,你也能找到结论。日记里的大哥和我目前可以判定为是有血缘的兄妹关系,但我想应该不是同父同母。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有同一个母亲。”

徐烁挑了下眉“理由呢”

顾瑶一气呵成地说“我假设这个女人生了五个孩子,三个男孩两个女孩。那么她为什么没有养大他们,她去哪里了,死了,还是走了如果这个女人有丈夫,她死了还可以有男人来养,可是连丈夫都没出现,甚至连亲戚朋友都没有,还放任他们走散、下落不明、被孤儿院带走,以及被石块打死,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个女人也许谈过很多次恋爱,但是因为某些原因遇人不淑,那些男人要不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没有能力照顾她,要不就是已婚,只是给她的肚子留下一些纪念品。这个母亲的生育能力很强,她出于母性的本能需要独自抚养这些孩子,但没有一个和她谈恋爱的男人能接受她有这么多拖油瓶,所以她要时常装作是单身,只能将这些孩子散养。到后来,或许这个母亲死了,或许她跟某个男人走了,令这些孩子彻底成了孤儿。还有,这个女人的生活能力非常差,性情散漫,而且还相当自私,只生不养,这说明她非常贪图享乐,做事不顾后果。”

听到这里,徐烁仿佛故意挑衅一样提出质疑“也许她是做特种职业的。”

顾瑶“如果是特种职业,不会这么不小心,她一定会非常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注重保护措施,因为身体是她赚钱的饭碗,要是被一些不干净的病和怀孕耽误了,她怎么维持生计呢”

徐烁笑了一下,说“那么,这个小女孩呢她在这篇日记里多次提到对死亡的恐惧。”

顾瑶说道“这很容易理解。人类的本能有两大驱动力,暴力和性,这两个词意味着毁灭和生育。人类从骨子里就是优胜劣汰的物种,但是对于死亡却有着天然的恐惧,其实针对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对未知的恐惧。就好比说,有一条眼镜蛇在你面前,它或许会咬你,或许不会,可是在你离开它,这种未知的恐惧会一直存在。”

说到这里,顾瑶顿住了,她有些迟疑,想了一下才继续说“虽然这两篇日记能的信息很有限,但我应该没有判断错这个女孩有潜在的暴力倾向。”

徐烁又一次提出质疑“就因为她曾经诅咒小丰和袁阿姨早点死你别忘了,在小丰欺负她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她很胆小,只会哭,快要十四岁了还玩布娃娃。”

顾瑶仿佛哼了一声“弱小并不代表没有攻击性,小猫看着可爱可是会抓人,兔子看着无害也会咬人。这个女孩在日记里说,希望袁阿姨像小丰一样死去,而且被扔到污水道里,这说明她认真想过那幅画面。还有,她对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深刻,大部分都忘记了,却记得姐姐死去的一幕,那件事对她冲击很大。有的人在经历过重大冲击之后,记忆会被扭曲和改写,那是因为那段记忆对她充满威胁,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将记忆阻挡在意识之外。不过所有被记忆掩盖的真相都记录在潜意识里,记忆会骗人,但潜意识不会。就好比说,她会下意识的在日记里袒露她对死亡的看法,她希望小丰和袁阿姨以怎样的方式消失。”

徐烁说“就凭她做的梦,你就轻易下判断”

顾瑶非常平静的说“有潜在的暴力倾向的人通常会有几种特质,比如喜怒无常,凡事喜欢走心,睚眦必报,或是在暴力原生家庭长大,自我为中心,对他人毫无同情心,社交能力缺失,内心自我封闭等等,她刚好都占了。”

徐烁仿佛存心杠上了“你只听了两篇日记,凭什么判断她凡事喜欢走心,睚眦必报”

“她把不愉快的事都记录在日记里,而且印象深刻,还幻想欺负过她的人用某种方式毁灭,这种行为已经说明问题。”

“也许我只是故意把这样两篇摘出来给你看,也许其它的都是非常阳光的记录。”

“不可能。你前面说过,这里面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我可不认为你指的精彩和阳光有关。”

徐烁不太认真的问“哦,那同情心呢你怎么知道她没有。”

顾瑶反问“袁阿姨流了那么多血,她是如何表现的”

“还有社交能力,她提到她有一个玩的比较好的女孩,在她十岁的时候。”

“她所谓的玩的比较好,是和那些平日没有交集的孩子相比么那个女孩死了,她关心的重点却不是失去了一个朋友,而是原来踩到一根铁钉子也会死人。基于以上这些,还有那个布娃娃,我甚至怀疑她有轻度自闭。”

到此,顾瑶话落。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徐烁再次低笑出声。

那声音不仅低沉,而且富有磁性。

顾瑶眯了眯眼,没吭声。

直到徐烁拿出手机,在上面划拉两下,说“我找到一条二十年前的新闻,你看看。”

然后,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往前一推,手机就滑到了顾瑶面前。

顾瑶一怔,想不到徐烁竟然会把他的手机给她,难道他不怕她看这则新闻之余顺便做点别的吗

顾瑶一边想一边拿起手机,低头一看,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199x年六月,警方在江城城郊发现一个八岁女童的尸体,经过调查发现,这个八岁女童还有四个疑似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其中有两个年纪较轻的男孩,一个失踪,一个被生父领走,另外还有一个六岁男童和一个四岁女童,目前被立心孤儿院收留。八岁女童尸体经过法医验证,证实是太阳穴遭到重击而死,嫌疑犯已经找到,同样是几个未成年的男孩,因为和女童的弟弟发生冲突,双方在厮打时误伤女童。医院方面已经证实这几个孩子都有严重的营养不良,被母亲长期疏忽照顾和虐待,现在警方正在积极追查这位母亲的下落。”

顾瑶一动都没动,就盯着这段新闻。

徐烁开口说“按照几个孩子的年龄推断,他们的生母未必是同一个人,除非里面有双胞胎。新闻上也没有提到亲子鉴定的事,所以到底你的男朋友祝盛西有多少亲兄弟姐妹,这就要问他自己了。”

顾瑶依然没有吭声,她垂着眼皮,装作正在划拉新闻的模样,事实上却已经将界面关掉,转而点开通话记录和微信。

然后,她愣住了。

通话记录里空空如也,连通讯录里也没有一个鬼影,微信里更加只有她一个人的聊天窗口,朋友圈就只有jeane吧的照片那一条

与此同时,徐烁的嗓音再度响起“这是一部新手机,虽然没有什么使用痕迹,不过我已经充了话费,你可以现在打给110,我绝对不会阻止你,还会和你一起在这里等警察来。”

顾瑶关掉了微信窗口,安静的抬起眼,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她知道,这个男人会说到做到。

但她也相信,从这以后,她很有可能不会再听到这本日记里的任何一个字,也不可能再从他嘴里问到任何事。

思及此,顾瑶将手机放回到茶几上,放弃和外面联系的机会。

然后,她说“第三篇日记,我要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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