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正想往10层去,杜峰拉住了他:“等一等,听。”
安妮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听,皮球声音没有了,替代的是细细的哭声,是一个孩子的哭声。
本来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个孩子也许在那里玩,哭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显得如临大敌一般,心里都产生莫名的恐惧。
刘坤民见他们犹犹豫豫的,不明白他们在怕什么,他干脆就走进了休息大厅,他四下看了看,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孩子。”
他指着柱子后面的那个孩子道:“们自己来看看。”
安妮心想也许是她太紧张了,她和楼杰、罗布斯、du几个人悄悄绕到了柱子的后面,他们也看到了,是个孩子,大约四五岁,她怀里抱着一个皮球。
罗布斯的神情有点放松,他拿枪的姿势也放松了。
du一看,这不是佳佳吗?他正要走过去,安妮一把拉住了他:“别过去。”
du:“为什么?不就一个孩子,难道还能有什么危险?”
安妮死死拉住他道:“等一等。”她变得小心翼翼,她问:“小朋友,为什么站在那里,这么晚了,不去房间睡觉吗?”
佳佳看到有人来了,擦了擦眼泪,说道:“爸爸让我在这里等他,可是我不要跟爸爸走,婶婶把我带到这里说要和我玩。”
du心想婶婶应该就是经常和佳佳在一起的那个大婶了,他接着问:“那带来这里的婶婶去哪了?”
佳佳说:“婶婶到上面去了。”她用手指了指上面。
顺着佳佳指的方向,安妮把眼睛抬了上去,这个休息厅有一个舞台式的装修平顶,很是华丽,一层一层的五光十色就像是倒置的梯田,层叠凹凸有致,里面镶嵌着各色灯光,安妮见上面没有什么,又问:“婶婶是到楼上去了吗?”
佳佳摇了摇头怯怯地说:“婶婶刚刚还在这里,一下子到上面去了,没有下来。”
安妮又将眼睛往上扫视了一遍,企图发现一些不寻常的地方,罗布斯也举起了枪对准了天花板。这个天花板有问题!也许它正在上面某个角落里。
刘坤民挺了挺眼镜走进了小女孩抱起了她说道:“叔叔带回去,很晚了,要去睡觉了,爸爸是谁?”他忽然感到头上浇下一股温热的液体,就好像小孩把尿撒到了他的头上,他的眼睛上也是透明的液体,就像鸡蛋清那样,还没等刘坤民抬起头,他的头,他抚摸过的液体的手就开始腐烂,皮肉一层层脱落。
他这才感到了疼,他大声喊叫起来。他惊慌失措的将佳佳放下推了她一把:“快走开!”
安妮夺过了罗布斯手里的枪,朝着刘坤民的头顶的天花板一阵扫射,那个黑色的影子和黑色底色的天花板融合在一起,此刻他伸出长的舌头和锃亮的白牙,就像一只壁虎那样迅速爬过。钻入天花板的某个缝隙不见了!
该死的,这个生化战士是新品种!
du迅速跑过去抱起了佳佳,他们几个背靠着背。安妮停止了扫射:“快走!快走!”她回头看了眼刘坤民,他倒在地上,他正在被腐蚀,他伸出白色的指骨,他痛苦地伸向安妮。
安妮向他举起了枪,刘坤民看着安妮,想说不要丢下我,可是他疼得说不出话,他的嗓子颤抖着发出一种近似哀嚎的哭声,此刻他最怕的不是自己正在被腐蚀,而是安妮他们会丢下他而去。那个怪物一定会回来吃掉他的……
罗布斯拉住安妮的胳膊:“走吧,他活不了了!”
安妮咬了咬嘴唇,把冲锋枪塞给了罗布斯:“拿着掩护我!”
她飞快跑了过去,扶起刘坤民,楼杰见状也冲上去和她一起架着刘坤民退入了楼道内。
他们将11楼的大铁门关上了,在外面上了栓子。
他们冲进了卫生间,将刘坤民的脑袋按在了水里哗啦啦用水冲,包括他的手,将那些液体都冲掉,腐蚀停止了,但是刘坤民的样貌已经不成样子,他手上的肉都没有了,他不停地抖动着,他的头发全被腐蚀,脸上没有一块好肉,一部分头骨也被腐蚀得就好像被醋浸泡了鸡蛋壳那样,软得可以看到他的大脑在微微跳动,看得人胆战心惊。
安妮对着他道:“坚持住,这些外伤算不了什么!”
刘坤民的眼泪不断流了出来,他道:“安妮,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安妮脱下了外套,脱下了衬衫。又将外套胡乱套上。
刘坤民看到了她身上狰狞的一道疤痕,就好像她曾经整个人被剖开过那样。
“有什么错?”安妮道。
刘坤民心中百感交集,他以为他们一定会丢下他走的,在这么可怕的怪物面前,他哽咽:“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场灾难,生与死都和我无关,可是当我自己面临这样的境地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身边出现的是们这样的伙伴,我无疑是幸运的。谢谢们。”
她一声不吭拿出刀子,将衬衫划成一条条,缠在刘坤民的手上,又小心的替他的头包好。“不需要谢我们,是自己救了自己。”
刘坤民看着安妮,她说的这句话很简单,但是在他听来确实意味深长的,是他自己救了自己?也许是的。他一直对他们相当包容!
安妮:“站起来,试试能走吗?”
他们将刘坤民扶了起来,他感到浑身都疼,脑袋晃荡,但是行走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他问:“我会死吗?”
“是的!”安妮残酷地告诉了他,“将死于外伤感染。”
刘坤民的心一颤:“既然我会死,为什么还要救我?”
安妮:“我以为想活。所以不介意充当一下上帝之手给一次机会。”
刘坤民沉默了,他现在才真正发现安妮和他们这些呆在温室中人不同的地方。
楼杰搭着刘坤民的肩膀安慰道:“活着多好,能多争一秒是一秒,不要去想什么时候死。”
du也道:“楼说得对。本来已经死了,可现在还活着,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懂得生命的宝贵。”
刘坤民忍着疼痛,点点头。没错,他觉得生命宝贵了,十万分的宝贵,他将近四十岁,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觉得活着的感觉是令人激动的。
安妮沉思了一会,想起以往死去的那些人,她看着刘坤民,道:“生命之所以宝贵,是因为我们赋予了生命真正的灵魂。我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有人用血肉之躯为我们铺了这条路。”
安妮眼眶一湿,每当她想起他们,她就告诉自己要让有限的生命活出最大的价值。
楼杰拍了拍安妮的肩膀:“该走了!”
安妮一抹眼睛:“走!”
罗布斯拿着枪走在前面,他们来到负8层,其余人在门口等着,安妮、罗布斯、楼杰进入了公寓,拿出了背包,将定位器开了起来,没有发现红点!有可能它不在范围内,有可能它没有安装定位器。
罗布斯悄悄地建议安妮:“带着刘坤民是个累赘,不如让他在公寓里休息。我们已经对得起他曾经的帮助了。”
安妮在包里塞了点食物、刀、手电筒,干电池,她不做声,走到了楼的身边将背包给他,她低着头道:“楼,觉得是带着刘坤民和我们一起走,还是将他留在公寓里?”
安妮见楼半天没反应,抬起头来又问了一次,可是楼紧张地盯着她的嘴唇,他只是嘿嘿笑着,安妮有些生气拧了他的胳膊一下:“笑什么?回答我的话。”
楼什么都没说,他有些慌张,他怕安妮看出来,所以他说了句:“我去门外等,什么事决定就好。”
安妮插着腰,我决定?又是我决定?遇到什么们不想决定的都叫我决定!她知道罗布斯说的没错,她可以救刘坤民一次,并没有义务带着他保护他的安全,他现在伤势很重需要休息,可是让他留在公寓里必死无疑,他们应该带他去医务室。
就这么办吧。他们带着佳佳和刘坤民去了医疗中心,公寓层和医疗层还是一片宁静,大多数人入睡了,一部分人值班的还在有条不紊的工作,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路上还不停有人和他们打着招呼。
医疗中心的医生还有三位在值班,他们为刘坤民注射了抗生素,又清洗了他的伤口,佳佳也有一点受伤,但是不严重,医生们想当然以为刘坤民不小心打翻了什么化学试剂,才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所以他们都没有仔细询问。
楼杰偷偷地向其中一位医生咨询了自己的病情,他要求医生用口服的药,不要挂什么盐水,打什么针,他没有时间!
医生很奇怪地看着他,告诉他突发性耳聋在一开始的7天之内治疗,可以达到70%的治愈率,他给他配了些糖皮质激素,强的松,口服,每日早晨服用一次,逐渐递减,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激素治疗有效的,他要求楼杰服用几次后再去复诊。
安妮将刘坤民和佳佳都留在了医疗中心,看着医生们还在忙碌的身影,她欲言又止,几番挣扎,罗布斯则在不停催促着她:“快走吧,我们管不了他们。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会引起混乱的,到时候就会有很多麻烦。”
du坐在佳佳的身边逗她玩,她很开心地笑着,du却一阵心酸,她不知道爸爸已经死了,她也不知道那个婶婶其实也被生化战士抓了上去,她只知道婶婶到上面去了……du摸了摸她的脸告诉她:“佳佳,其实的爸爸很爱。”他也不指望佳佳能理解。
直到安妮被拉着离开,她脑海里闪过刘坤民欲言又止的神情,闪过坐在洁白床单上小女孩懵懂的眼神,闪过医疗中心的值班医生们热情的服务态度,她的心都无时不刻都在煎熬着。她双拳紧握,走在她身边的杜峰表情也很凝重。
罗布斯觉得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楼杰一直走在安妮的身后,心情复杂,那些人的眼神就像无数的丝线在牵引着他们的神经。
安妮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质问罗布斯:“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有权利为自己的生存做出努力,他们有权利做好准备,哪怕必死无疑。”
罗布斯也正色的道:“我们当时有人通知我们吗?我们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我们能,为什么他们就不能靠着自己生存下来?”
安妮:“如果当时有人通知我们,我们就能做更多的准备,就不会死那么多人。我们就不会在逃亡的途中那么狼狈,忍饥挨饿,难道我们这些靠运气幸存下来的人就知道学会自私学会自保,而不是让其他人避免重蹈覆辙吗?至少也该让他们准备好刀为自己的生存而战!看那个孩子,她有什么错?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只要灾难一爆发,她就必死无疑,我们也许可以带上她一起走。”
安妮说出那个孩子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其实她不认为保护得了她,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在折磨着她,难道在灾难中,孩子就应该被牺牲吗?成年人难道就没有保护他们的义务吗?难道抛弃他们为了自保就是正确的吗?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罗布斯立刻抓住了孩子这个问题猛地反击:“想带上他们五个一起走吗?还是只是想带那个孩子走?带走一个留下那么多人,和一个都不带走有区别吗?孩子会不合时宜地哭闹,她就是个累赘,她会害死我们大家!我们是想悄悄离开这里,难道还要让避难所几千个人都和我们抢夺资源,死我活吗?如果是罗恩,他也绝对不会赞成这么做的!”
楼杰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却插不上嘴,他心里很着急。
安妮低着头,咬着嘴唇,她捋了捋额头的发,罗布斯反驳地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她深深吸了口气,他们已经走到了负三楼,争吵和快步行走让他们气喘吁吁。
du一直沉默,他也很想带走佳佳,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谁都知道带着一个不太懂事的小孩会有什么后果,除非他们能够很顺利地坐上直升飞机,然后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妮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最终,安妮说道:“罗布斯,说的没有错,那是因为我们都不曾有过孩子,都不曾为人父母,所以才可以如此铁石心肠,如果有一天,当我们和孩子分离的时候,当我们死去的时候,如果我们能够在天堂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自己可爱的孩子将被分食,才会明白,我们多么需要一个勇敢的成年人站出来能够保护他,哪怕多活一刻都好。”
罗布斯:“那的意思是,我们去把佳佳找来?”
安妮:“不,我只是想告诉,就算我们不能成为那个勇敢的成年人,也绝不能取笑他愚蠢。”
罗布斯点点头:“这点我同意。我们不去做的,并不代表这值得提倡和发扬。”
安妮也点点头:“对,这件事我们做的是错的。”
du看到了电脑监控设备上的红色三角形提示,辅助电源燃料剩余20%,设备电梯停止运作,设备通风风扇停止运作,请尽快启动主力电源!他几乎是扑倒了操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