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头看去,却是汪剑通从榻上清醒了过来,宋长老与乔峰围了上去,乔峰轻轻说道:“师傅,你感觉怎么样?喝点水么?”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碗水递了过来。
汪剑通本感觉自己不是死了,就一定是被辽国人所擒,可醒了之后第一个便听见了乔峰的声音,心中不由起疑,眼珠转动,跟着便看见除了乔峰,竟是宋长老也在此地,心中更加纳罕,问道:“是……是峰儿将我救回的么?”
乔峰先扶着汪剑通喝了口水,遂将碗放下后,才说道:“师傅,还记得我们去绝岭峰之前说过,咱们帮内弟子收到了消息,说是我师伯在不久前从昆仑进入了中原么?”
汪剑通点了点头说道:“自是记得的。”
乔峰说道:“将咱们师徒二人救下的,正是我谢师伯。”说着,他将汪剑通昏迷后的一番遭遇,再次细细说了一遍。汪剑通这才知道,谢孤鸿竟是也在屋内,挣扎着便要起身道谢,谢孤鸿急忙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汪帮主无需客气,你忠肝义胆,保家卫国,实乃我辈典范,今次侥幸将你们带了出来,可说是好人有好报罢了。”
汪剑通点了点头,说道:“谢大侠实在过谦了,这如此救命大恩,汪某永不敢忘。”
谢孤鸿又与他客气几句,忽然外面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道:“宋长老,少帮主,大夫来了。”却是方才宋长老叫手下弟子,去请大夫,此时正好到了。
宋长老说道:“快请进。”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进来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身侧还背着一个药箱。见此,众人向两旁闪开,谢孤鸿却开了声,道:“我之前封了病人四满,大巨,石门三处穴道,用以保住他剩下的元气。”他说这些也只是告诉这个大夫,自己做了什么,俗话说病不瞒医,因此将这些事情都告诉给大夫,对方好能够更加准确的判断病情。
这大夫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然后为汪剑通把脉,而后缓缓说道:“这位先生医理极佳,若是不封患者这三处穴道,恐怕他此时元气早已尽数泄出。”说着不再言语,复闭上眼睛细细诊脉半晌,才收回了手,看了看汪剑通的面色,转头问道:“这位兄弟是如何受伤?我给他诊脉,发觉五脏六腑均都震荡极大,其中大肠经所受之伤最重。”
乔峰说道:“是我师硬挡了武林高手两掌所至。”
这大夫听罢,恍然大悟“啊”了一声,说道:“是了,你指给我看。”
乔峰与宋长老帮着这个老中医,缓缓将汪剑通翻了个身,使之侧卧床榻,众人只见汪剑通后背的衣服上,已然有了两个破洞,均都是成手掌的形状,半点不差,露出里面的肌肤,成黑紫色,尤其是下面那一掌,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还隐隐发出焦糊的味道。
这大夫见了口中微微“咦”了一声,从药箱中取出一枚银针,刺破了下方的伤势,待拔出银针,只见上面竟是微微发黑,皱眉道:“好歹毒。”
乔峰道:“其中一人修炼的是毒掌功夫,此时这毒性如何?”
大夫微微摇头说道:“这毒,若是平常也不如何严重,只要立刻挤出毒血,多半都是无事的,可现在这毒却入了肺腑,这位兄弟的伤虽然被那位先生封住了。可是毒性却反而在气海中肆虐起来。”
众人一听立刻说道:“可有法医治?”
大夫沉思片刻说道:“能治,但这位兄弟以后恐怕不能再练武了,不过也幸亏这位先生封住了他的穴道,若不然毒气攻心,可就不是现在这等情形了。”说着,取过纸趣÷阁写下了一计方子,说道:“按方抓药,每日早中晚各服一剂,先抓五天的药量,到时复诊,再行抉择。”
众人听见自家帮主的功夫竟是废了,心中都大惊不已,但此时不能慌乱,是以宋长老立刻吩咐手下弟子前去抓药,而后这大夫又取出了九枚银针,说道:“我先给他拔毒。”
这大夫确实是杏林好手,九枚银针下去,两个掌印已经消肿不少,尤其是那下方的黑色之伤,已经由黑色转变为了暗红色。大夫小心翼翼将手拿开,擦了擦汗,说道:“还需要两刻钟的时间,到时我将他的针起了,这位兄弟就无性命之忧了。”
众人连声称谢,待过了片刻,那抓药的弟子返回,大夫检查了过后立刻吩咐众人煎药,乔峰亲自动手,将火点燃,没过一会,屋内就传出了浓浓的草药味。
待药煎好了,大夫正好也将之前的银针取下,又帮着把药给汪剑通喝了,众人别看是丐帮,但钱财也是不少的,是以给了这大夫厚厚的诊金,又送出了大门,这才回转。
如此情形,谢孤鸿也知道,不能让乔峰立刻便走,于是当晚便住到了宋长老给他安排的,旁边的一间净室中。
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因此谢孤鸿也并不着急,于是就安心住了下来,每日除了吃饭喝水,这些俗事,便是发挥了练功狂人的本色,疯狂练武。
有时还去汪剑通屋内,与他说说话。两个人的交情也像是汪剑通的气色,一日一日的慢慢好了起来。
那大夫还真是医术高超,一个来月,就让汪剑通能够下地,行动如常人一般,并且功力竟是也保存了十之三、四。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不过宋长老秘密的与帮中,传功,掌钵,掌棒,四大护法,共七名最核心的长老联系上了,他本身就是执法长老,是以,丐帮中的八大长老齐聚在此,而其中四大护法长老,则是负责保护汪剑通的安全。其余之人,在这段日子以来,开始秘密的调查帮内弟子的情况。
另外,辽国也确实没有什么动作,正像是之前谢孤鸿审问那些人说的,只是设立圈套,想擒住汪剑通,用以要挟丐帮。是以这里的事情交给四名长老亲自负责,汪剑通与谢孤鸿等人则是秘密返回了中原。
在河南地界,汪剑通与谢孤鸿和乔峰告辞,不过他这一路上竟是将全部的降龙掌都传给了乔峰,并且便是打狗棒法,也将所有的招式传了过去,只是说心法口诀,等乔峰回转丐帮再传。
一路之上谢孤鸿倒是没有什么机会,因此现在与汪剑通等人分开,也快进入河南了。两个人一路前行,当晚到了一个村镇当中,在客栈中要了两间上房,吃过了饭,谢孤鸿说道:“此时正好教你,你且随我来。”
乔峰道:“是。”心中知道自己的师伯要将功夫传给自己,心中不由得大喜,因为乔峰本就爱武,而且学武的天分可谓极高,是以跟在谢孤鸿身后,进入了房中。
落座后,谢孤鸿说道:“蛤蟆功,此时你已经会了,我自不必多说,另外我还有一门得意的功夫,叫释迦三身功。”乔峰此时倒了两杯水,放在桌边,道:“听名字,好似佛门武功。”
谢孤鸿点头道:“我本意修佛道俗三家武功,蛤蟆功便算是俗家,这释迦三身功便是佛家,至于道家,我还没有机缘修习。”他顿了顿,接着道:“这门武艺修炼起来十分艰难,我收集时,也费了不少的时间。”
乔峰道:“收集?”
谢孤鸿道:“不错,三身功,又分报身功,应身功,法身功,我本身是会应身功的,而报身功则是在藏地扎若喜多大喇嘛处得来,他此时已经圆寂,因此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人会这门功夫了。至于法身功,你想来听过,便是少林的易筋经。”
乔峰知道这门功夫定是不俗,但听到易筋经的名字,心中才真的是吃惊非小,问道:“易筋经与其余两门合起来才能称作释迦三身功么?”
谢孤鸿道:“正是,我先传你应身功,你且记住口诀心法。”乔峰不敢怠慢,凝神倾听,谢孤鸿缓缓将应身功的口诀秘要念出,乔峰不愧是武学奇才,只是一遍就记住了个大概,待第二遍他已经记全,只是怕有错漏,谢孤鸿再次念了一遍,发现毫无错处,便不再教他别的,只是让乔峰在内心记熟,于是又开始教乔峰如何练法,如何行功,且将自己的一干体会心得,也都传了给他,最后说道:“今日就传你这一门功夫,你回去务必记熟。”
乔峰道:“是,多谢师伯,我定会勤加修习,背诵口诀,不敢忘怀。”
谢孤鸿道:“好,明日再传你报身功。”
乔峰心道:“我师伯面虽冷,但心地极好,我却是万万不可忘记如此恩德。”想罢,辞别谢孤鸿回了自己的屋内。
这处村镇,只是在河南的边上,是以他们还有几日路程才能回转,谢孤鸿如此这般,在接下来的日子,将自己所会的释迦三身功,尽数传给了乔峰,其中还为了让乔峰记牢,停下了几日路程,只是指点他各种练法与自己体会的心得,并却让乔峰每日背诵。
乔峰也不亏为武学天才,只是几日的功夫,便将谢孤鸿传给自己的功夫,记了个牢固。
而后谢孤鸿又开始传他火焰刀的功夫,待这门功夫传完,两个人已经回到了少室山脚下的大槐村。
可就在刚刚一入山门,谢孤鸿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乔峰不解其意,也跟着停住,问道:“师伯,怎么了?”
原来,谢孤鸿刚刚脑中猛地一震:“神秘物品已在中原腹地出现。”多出了一条记忆,所以才停步,而且多了这条记忆信息之后,就跟小李飞刀的世界一样,他竟是隐隐的能够知道神秘物品所在的方向,虽然这种感觉也只是忽隐忽现,并不确切,但他确实有了这种感觉。
谢孤鸿说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但却又抓之不住,我们先进去再说。”
山门处的弟子,见了谢孤鸿与乔峰,早就急忙向里通报,因此两个人刚走了半途,乔三槐与乔氏两个人便接了出来,乔峰见了自己的双亲,当即双膝跪倒叩头,高声道:“不孝孩儿乔峰,给爹娘磕头了。”
乔三槐夫妻二人立刻到了近前,尤其是乔氏,忙拉起了乔峰,好一阵端详。
乔峰是从十五岁起便开始行走江湖,倒也回来看望过几次乔氏夫妇,只不过后来加入了丐帮,事情也忙了起来,因此上一次见还是一年前。
如今乔峰的个头比上次见时自然也就长了一截,而且随着功力高深,身子也健壮许多,不过乔氏依然感觉乔峰瘦了。是以众人回转之后,乔氏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好菜好饭,不停地叮嘱乔峰多吃一些。
乔峰也知道自己母亲是怎么想的,于是大口吃肉,每吃一块,乔氏便高兴上几分,是以十分爱喝酒的他,反而这一次没喝多少,吃了不少的牛肉与鸡鸭。
待桌面上的吃喝差不多没了近半的时候,门派内几名内门弟子起身跟谢孤鸿见礼,就退了出去。而后众人推杯换盏,直喝到了半夜,方才散去。
谢孤鸿也不着急,乔峰回来,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他们一家如何讲述乔峰的身世,那便是人家的事情了,自己不宜多管。
随后这几天谢孤鸿按部就班,勤加练功,有时候还教一教这些门内的弟子武艺,让他们兴奋了好一阵,不过就在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乔三槐找到了他,两个人回转乔三槐的老房子,发现乔氏与乔峰正在家中。
进门时,乔三槐说道:“师兄,我和你弟媳,打算近日就跟峰儿说。这事你知道的也清楚,因此在旁边帮我等补个纰漏。”
谢孤鸿答允道:“好。”说罢,两个人便入内坐好。
乔峰上一刻还面色如常,但等自己父母等人坐下之后,便发现自己的双亲,面上竟是带了几分苦涩。不由得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家中出了什么事么?”
乔三槐用手掌抚了抚乔峰的背心,说道:“峰儿,你今年正好及冠,有些事情,我和你娘需要告诉你了。”
乔峰点头说道:“请爹娘吩咐就是。”
乔三槐见自己的妻子还有些难色,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认为自己是这一家之主,难道要自己的婆娘冲在前面,将这等为难之事,先说了么?于是先行开口,道:“峰儿,那一年爹爹跟你娘两个人结为夫妻,而后爹爹也算努力,凭着自己的木匠手艺,和偶尔在林中打些猎物,家中也过得去。而且你娘也将家里打点的井井有条,说句大话,那时我和你娘也是羡煞旁人的。”说到这里他笑了一笑。
乔峰也跟着说道:“爹爹说的是,你们二老便是现在也是极好的,便是孩儿都有限羡慕了,更何况是旁人。”待他讲完,乔氏面上一红。
乔三槐接着说道:“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在别地发生了几件大事,这事还是你师伯在行走江湖之时,详加查询,才打问出来的。”
乔峰道:“何事?”
乔三槐说道:“在武林中,姑苏有个慕容氏……”他就像谢孤鸿与他讲的一样,先将姑苏慕容氏实乃鲜卑族,燕国皇族的身份说了,而后又将慕容博如何为了复辟燕国,不惜挑起宋辽大战,传假消息,给中原武林之事也一一详细讲明,谢孤鸿则是在一旁,补充各种细节。
乔三槐又将当时中原武林中的二十几名高手,如何到了雁门关埋伏说了个清楚,讲到萧远山,跳崖之后,将幼子复又抛上来,到了一具尸体上时,乔峰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他依然静静的听着,并不插话。
乔三槐看了看他,又道:“于是汪剑通便委托少林僧人,将这个孩子寄养在少室山脚下,一户农人家寄养。而这户农人还没有子嗣,便将这孩子视若己出,不过一年之后,这户农人家的男人,在外打猎,却遇到人熊的袭击,幸得一位高人相救,将熊杀死,而后这未高人与那农人有了极好的交情,更是代父收徒,将那农人收入门墙,开始教他武艺。”
乔峰听到这里早已明白了何事,心中震惊不已,但他性格本就义气豪爽,并未如何悲伤,是以他虽然已然猜到,乔三槐说的就是自己,但心头却暗道:“爹娘即便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已经一生都报不完了,更何况他们二老跟我的亲生父母又有何区别了?乔峰啊乔峰,你万万时刻不能忘了他们二老是如何含辛茹苦,将自己抚养成人的。”
只听乔三槐接着道:“而后这农人的师兄,在江湖中寻找师门遗物,却打探到了几十年前的旧事,经过多方走访,终于探明了真相,而后回转了村中,正好遇到了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原来,那辽国武士摔下悬崖却奇迹般未死,只是仇恨滔天,蒙蔽了双眼,想将那孩子的……”说到这里,乔三槐有些说不下去。因为萧远山来杀自己这事,一旦说出来,毕竟让乔峰为难,所以他不再说了。
跟着他理了理思路,才道:“那孩子的养父,抵不住萧远山,不过那孩子养父的师兄正好返回,随出手将他引走,并且将事情前后因果与他说开,这一切之事实则都是由慕容博而起,并答应萧远山一年以后,无论如何都叫他再来此地,让那孩子与他相认。”
乔三槐说的,并不如何顺畅,但其中的关节,却一个不漏,另有谢孤鸿从旁补充,乔峰自是听得明明白白。
待他将前因后果,所有事情都讲述完毕,最后道:“峰儿,那孩子就是你,我和你娘只是你的养父母,并非亲生。你……你可还好么?”
乔峰面色凝重,过了半晌,从榻上站了起来,“咕咚”一声跪倒给乔三槐与乔氏磕头,任由他们如何搀扶都不肯起身,径自说道:“谁说爹娘与我并非亲生?如此情深义重,便是亲生儿又有几个能够做到?我乔峰世世代代都是二老的孩儿,那是万万不会变的。”
一句话说的乔氏如此雷厉风行的女人潸然泪下,搂着乔峰,口中连连道:“峰儿,你永远都是娘亲的峰儿。”虽然母子两人泪水盈盈,但乔氏之前只是害怕这事一旦说了出来,自己就要失去乔峰,但此时乔峰如此一说,自是让她去了一块心病,而这心病也算是化为了泪水,统统流了出来。
乔三槐说道:“峰儿,我了解你的性情,你知道身世之后,反而会对我和你娘愈来愈好,但是为父也要叮嘱你一句话,便是你的亲生父亲萧远山,他的心结还未打开,此事还得着落在你的身上。”
乔峰点了点头,扶着乔氏再次落座,吸了口气说道:“这事全由慕容博那厮而起,方才听爹爹讲述,我生父他老人家此时恐怕依然在寻找慕容博,我想再过段时间,便去江湖之上寻找那慕容老匹夫,将他杀了,而后将我父亲接来,峰儿定然好好孝顺几位老人家。”
谢孤鸿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指点萧远山,在周边查询慕容博音讯,是以便将这事详细又说了一遍,而后道:“峰儿,你不妨也在周边寻找,我料想你亲生父亲,远山公,应该就在附近探查。而我也正好要到江湖中寻找师门遗物,顺带去一趟姑苏,帮你查一查那慕容博是否回了燕子坞。”
乔峰说道:“多谢师伯指点,乔峰现在想早点了结此事,也好早点孝顺几位老人家。却是半点也待不下去了,我这就出门。”说着就要站起。
乔氏急忙拦住,说道:“这却是不忙,可以叫你爹爹派遣门下弟子,在周边市镇打探。总比你一个人要强些。”
乔峰想了想,说道:“是了,那我便再待些时日。”
谢孤鸿说道:“峰儿,这些时日,你还得好好考虑一些别的问题,比如你契丹人的身份,这却是不能作假的。”
乔峰点头说道:“师伯说的我知晓了,待报了大仇,我便离了丐帮,专心伺候几位老人家安度晚年,一家人好好生活便也是了。”
谢孤鸿说道:“只要你考虑清楚,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支持你的,这一点,你无论何时都要记住。”
乔峰再次道谢,说道:“峰儿永世不敢忘怀。”
谢孤鸿顿了顿,道:“那暂且先如此吧,我明日一早便启程。”
几个人将话说开,心中的大石反消失,当晚几个人又在给谢孤鸿弄了一桌送行酒,乔峰酒量如海,正好能陪好谢孤鸿。
到了第二日,谢孤鸿起了个大早,洗漱一番,辞别了乔三槐一家再次启程前往姑苏,一人一马行进间,不由得再次化身成为了练功狂人。
在江湖之中,但凡是个武人,这慕容氏家就没有未听说过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等威名长盛不衰,在江湖客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那慕容世家当代的家主慕容复,此时也就十七、八岁,但在江湖中的名望却不算小,任何人听了他的名头,都会卖上几分面子。
可是慕容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他十岁那年,自己的父亲竟然死而复生。
那时他正在家中的还施水阁中,参研各门各派的武功绝艺,却突然间看到了一个黑影在旁边闪了出来。
此地乃慕容家禁地,除了家主允许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是以慕容复当下反应飞快,左手横摆,直接砸向了黑影的额头。
不过那黑影却猛地咳嗽了一声,伸手却不慢上半点,不躲不闪,待慕容复左臂到了跟前,他忽的手腕一翻,便已然捏住了慕容复的脉门,后者大惊失色,心道:“坏了,对方定是贪恋自家的武学典籍,自己当真是莽撞,能到了这里的定是当世一流高手。”
不料那黑影竟是又发出一阵咳嗽,这阵咳嗽声极大,越咳越是厉害,直把黑影咳的弯下了腰,并且放开了自己的手臂。
慕容复心中登时大喜,但他知道对方武功高强,是以他不敢再次出招,身子向后急退,心想:“我且先出去,再想办法,将他困在其中。”
可就在慕容复双脚刚刚踏出门时,却听背后有人说话声起,道:“复儿,连我也不认得了么?”说完这几句话,复又咳嗽了起来。
慕容复听见黑影的声音,竟是呆住半晌未动,片刻之后才回转了身子,运足目力往前看去,只见那人影正好背对窗子,面目隐于黑影当中,不过渐渐的双眼适应,且随着这人不住的咳嗽,面目依稀的露了出来。
慕容复大叫一声,道:“父亲?”
这黑影咳了一阵,道:“是我,快过来。”
慕容复急忙跑到了黑影面前磕头,黑影伸手将他掺起,道:“为父受了重伤,几年来用尽办法,也只是恢复了三成的功力,你莫要插言,我有事情与你交代。”
慕容复方才十岁,但心智却比一般孩童成熟的多,听慕容博讲完,便即跪坐在他面前静静的听着。
慕容博首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讲了一遍,一直讲到了晚上才算说完,听的慕容复目瞪口呆,且暗暗钦佩,道:“父亲谋划周祥,只是可恨那谢孤鸿竟是将父亲伤的如此之重。”
只听慕容博嘿嘿冷笑道:“伤了也就伤了,但慕容家还有你,便有希望,我料想此事必然不能再瞒多久,因此我们父子必须重新谋划一番才可。”
慕容复说道:“父亲说的是,孩儿聆听教诲便是。”
慕容博点头说道:“你且记得,这事必然会被人知晓,因此你权当没见过为父,别人说什么,你便只是按照为父死了答复便可。那些人就是想要报仇,但你一口咬定,这些人也是顾忌颇多,万万不敢明目张胆的拿你怎样。”
慕容复道:“是。”
慕容博又道:“而后,你每日来此,为父虽然功力只剩下三成,但诸多武功我统统抄录了副本,你需每日勤学苦练武艺才行。”
慕容复道:“是。”
慕容博刚又想说,却再次咳嗽了起来,慕容复连忙起身,给他拍胸扶背了好一会,这才好转,他稳了稳心神,接道:“你学了武艺,便要到江湖之中行走,见到不平事,便管上一管,将你的名望养好,这是其三。”
慕容复再次道:“孩儿明白。”
慕容博道:“其四,待你声望大增,便开始慢慢笼络人心,争取收归己用。其五,到了那时为父在吐蕃国下的一招暗棋,也便可以成了,届时我慕容家的势力,也有了一定的基础,便可用此在宋朝揭竿而起,而大辽与西夏本就与宋国,有了极大的仇恨,届时我们游说一番,天下必然大乱,我们慕容家便有了复国的希望。”
慕容复年纪幼小,但也听的父亲的计策,极其踏实,好似没有什么奇谋妙计,但若是一步一步行来,却成算极大。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说道:“父亲说的是,王霸之道不过如此。”
慕容博说道:“这其中倒也有个几难点,而重中之重,便是培养亲信人士,招募军卒揭竿而起之时,必定需要硕大的财力支撑,我慕容家虽然家底殷实,但却也不甚够用,是以这些年我等必然要多多积累银钱方可,若不然这计划便定然是不成的。”说到这里,他捏了捏慕容复的肩膀,接着说道:“你姑姑王家财力极盛,并且这些年间,让我知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你姑姑家的母亲,竟是西夏国的皇太妃,如有了西夏的支持,钱财方面便可大大减少我等的阻力,是以我若没记错,你还有个表妹,你要待她好些才是。”
慕容复心道:“表妹刚刚降生不久,爹爹如何得知?不过她十分可爱,我如何会对她不好?爹爹是叫我和他家联姻,我自是能够看得出来,可表妹是不是也太小了些?”他心中虽然如此想,但仍是对复辟大燕国,向往不已,因此心中又道:“爹爹原先便常常教导自己,大男人便应该做此等大事,为了大燕即便放弃一些自身的喜好,又能如何?”是以点头说道:“父亲放心,我必定对表妹极好的。”
慕容博道:“你记住便好,今日已经晚了,莫要让人起疑,你且去吧,明日再来。”
慕容复虽然心有不舍,不过还是说道:“是,明日孩儿再来拜见父亲。”说着,退出了还施水阁。回到了自己的房舍,饭也忘了吃,倒头便睡。
第二天他命仆人多准备一些吃食,而后胡乱吃了一些,趁人不备,用厚纸将食物包好放在怀中,然后再次以练功为名,进入了还施水阁。却见里面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影,他不由的叫道:“父亲,父亲可在么?”
话音未等落下,便感觉肩膀被人轻拍一掌,转头看去,正是慕容博,他急忙将怀内的食物拿了出来,道:“父亲没用饭吧,这是孩儿特意让仆人做的,父亲放心,我带食物却没任何人发觉。”
慕容博不由得正色,说道:“下次绝不可如此做了。此一时彼一时,便是真无人发觉,此等不必要的事情,你也不可再办,我自有办法。”
慕容复虽然有些委屈,不由得还是点了下头,说道:“是,孩儿必然多加注意。”
慕容博见他答应,这才略微戴上了些笑容,将纸包拿了过来,打开吃几口。慕容复则是跑到了旁边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武学典籍看了起来。
慕容博见他勤奋,心中欢喜,三口两口将食物吃尽,而后双手一合一搓,将纸包搓成了纸屑,跟着洒出窗外,不留半点首尾,转头说道:“复儿过来。”
慕容复闻言走了过来,慕容博将他手中的书籍取过,见封皮上写着《十八破》三字,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这十八破乃是青城派的武艺,早已失传,你便是学会了也别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了。”
慕容复微微纳罕,道:“父亲现在便教孩儿武艺么?”
慕容博将这本《十八破》插入书架当中,略略思考片刻,说道:“为父细细考虑了一番,与其保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头,还不如专精几门武艺。”上下扫了扫慕容复,接着说道:“我慕容家的三合指,你修炼的如何了?”
慕容复道:“三合指,在孩儿三年前便开始修炼,想来现在已有小成。”
慕容博闻言微微皱眉,道:“你且施展两指我看。”说着,伸出手掌,晃了一晃。
慕容复见此知道其意,运起功力,朝着自己父亲的手掌点了一下,而后好似手臂跳起,复又落下,再次点了一指。可慕容博却在他最后这一指时,猛的五指并拢,将他的指头捏在了手中,任凭慕容复如何运功,那手指好似长在了自己父亲的手中,无奈只好收了功力。可慕容博却厉声道:“这便是你说的小成么?”
见父亲发怒,慕容复立刻跪倒身前,道:“还请父亲责罚。”
慕容博道:“你且起来,让你看看咱慕容家的三合指究竟为何。”慕容复闻言起身,站在一边,但见慕容博只是立于原地,伸出右手凌空朝着身侧的书架连点了三指,他每点一指,书架便“咚”的轻响一声,而随着这声音,书架中其余书竟是动也不动,那之前的《十八破》却“嗤”的窜出一些,待到“咚咚咚”三声过后,那《十八破》竟是嗖的一声,跳了出来,慕容博手臂不动,手指张合间,已经将这本书册复又拿在了手中。
这一下只把慕容复看的目瞪口呆,心道:“想来父亲被人所伤,只恢复了三成功力之事,是父亲谦虚了。”
不过慕容博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说道:“现时我据此书架有几步?”
慕容复答道:“五步多些。”
慕容博道:“不错,若是我功力全胜之时,即便再远上数倍,一指便能将这书反弹出来。”
慕容复闻听此言,方才知晓,自己的父亲功力只剩三成,绝非虚言,面露愧色说道:“孩儿必定勤练不缀,多多向父亲请教。”
慕容博说道:“好级,你有这心我自是高兴的。”而后轻轻抚了抚慕容复的肩头,说道:“复儿,你万万要记住,现在所做的一切,等到我们父子重新恢复大燕国之时,全都是值得的。”
慕容复口中连连称是,慕容博道:“你今日便开始单练三合指一门功夫,有何不明便问为父。”
慕容复道:“是”说着在一旁开始练起了三合指,如此这般,慕容复每日都来还施水阁修习武功,慕容博则是从旁指点,他虽然此时功力只剩三成,但见闻却是比慕容复多了太多。无论自己的儿子在练功时碰到了任何问题,他三言两语便能够解开。
并且随着他表妹渐渐长大,慕容复又有意结交,是以两个小人儿的交情也愈来愈好。
待慕容复长到十五岁时,他的功夫已经在姑苏一代极有名气,并且在慕容博的指点之下,他开始每年特意抽出一段时间,闯荡武林“行侠仗义”到是也结交了不少的武林中人。
而且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功夫却是实打实的高明,因此本就是武林世家的慕容复,又过了两年,在武林中渐渐的开始有人称呼他为南慕容。与丐帮的少帮主乔峰,合称为北乔峰,南慕容,在武林中年青一代,持之牛耳。
这一日慕容复在还施水阁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突然有仆人跑了进来,并且递上了一张帖子,慕容复伸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道:“白驼山,谢孤鸿今日傍晚必然到访。”
注:“一万大章哈,兄弟们继续支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