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傅缙后,楚玥就命人传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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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吃好了饭,都未正了,这半下午的楚玥也就不出门了。孙嬷嬷心疼劝她再歇,她却不怎么困,倚在美人榻上沉思久久,长吁了一口气揉揉眉心。
她有些烦扰。
倒不是因为宁王世子那事,那毕竟和她无甚交集,睡一觉定了惊,她就抛在脑后了。
她想的是自己的事。
决心是坚定了,可后续又该如何呢?
其实,楚玥是一直都没将希望放在傅缙身上的,毕竟指望人家的宽容实在太被动,得悉真相后,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大失所望。
接受不难。
难的是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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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初步观察,傅缙其实也算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本来如果楚家没和楚姒掺和在一起的话,扭转灭族之局,楚玥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偏偏真相却竟是这般。
差之毫厘,尚且谬以千里,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件事?楚玥之前的思路被堵死了,事情重新陷入困局。
楚姒昨日倒是被贵妃警告过了,最起码太子登基前,她应不敢再对傅缙有动作。
但憋久了,会不会一上来就放大招?怕就怕她又想借母家之力。
另外,短期内她不敢对傅缙有动作,却不代表她不可以有其他动作。
楚玥一直怀疑,梦中楚氏投向西河王,多多少少都和楚姒有些干系。
邓州她倒是一直盯着,楚姒这边也是,甚至西河王那边她还打算增派人手。但,若真察觉什么风吹草动,她又该如何帮助父亲说服祖父呢?
祖父可是很清楚旧事的,而藩王之争初开始时,宁王兵少将寡,在诸藩中十分不起眼,他真左看右看都没有胜算。
偏西河王来势汹汹,当时多少人断言他必登大宝。
一旦走上敌对的老路,恐怕真真难以回旋了。
楚姒,祖父,父亲,一环扣着一环,大大小小的问题,千丝万缕,楚玥眉心紧蹙。
毫无头绪,完全找不到破局的方向。
唉。
长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楚玥又打起精神来。
再难,总不会比刚开始更难吧?
越早知道了事情始末,总是越好的,日子还长,后续有什么新变化也不一定呢。
会好的!
楚玥重重呼出一口气。
……
楚玥很快振奋起来,无头绪,她也不闭门纠结,反更积极地投入到手头上的事务当中。
休息了半天,精神抖擞,连续几日套车出门。
“少夫人,好多官兵!”
如意微微挑开车帘,面露惊色。
楚玥也探头眺望一眼,只见远处路口又新增了一处关卡,一列列执矛士兵,有正查排队通过的过路人车,也有肃容紧紧盯着远近动静的。
城里戒严了。
自楚玥从行宫归府开始的,今天是第三天,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
每一个路口都有卡哨,重点排查高个和身材单薄的男性,全城进行拉网式搜捕,一个坊接一个坊,逐家逐户地搜索。
非常严厉,正在搜的坊市连百姓进出都受限制。信义坊昨天才被搜过,信宜柜坊连同后面的赵宅被搜得十分仔细,整条青石大街都不得不停业了一整天。
“过去吧。”
楚玥吩咐将车赶上去排队。这几天出行都这般麻烦。不过好在女子很好过关,像她这样气质一看就无法伪装,身高身形和搜捕对象差之千里的女性,连帷帽都不用摘,瞥一眼就放行了。
否则楚玥得考虑不出门了,毕竟她很长一段路程坐的都不是镇北侯府的马车。
一路过了十几个关卡,终于抵达信义坊。
信义坊昨天才大肆搜过,目前算是安全区,虽依旧卡哨重重,但里头行人走动商铺开张,已大致如常。
入了外书房,楚玥落座,摇头:“这搜得一天比一天严。”
西河王世子高个,宁王世子年少单薄,前者之父兵强马壮,真真为今上所猜忌。当然后者皇帝也忌惮,却是疑心所致。
“确实很严峻,京郊尤其行宫一带,昼夜搜查至今都无停歇迹象。”
青木呈上这几日的京城讯报,有点少了,主要这两日京城都是围绕这件大事,且严查之下,茶馆食肆都空荡了许多,大多数人都闭紧嘴巴不敢乱说话。
青木手上这些消息,很大一部分都是他遣人亲自察看的。
少是少了些,但却非常准确。
楚玥仔细翻看,都是种种严查手段的,确实极厉害,只要发现一丝疑虑,立即投入大狱。
楚玥翻到最后:“咦?上清苑猎场意外,西河王宁王等藩王世子葬身狼口?”
这明面消息终于放出来了?也是,人不见了总得先给个说法。
宁王也有进京出朝贺,据闻他获讯当场晕厥,一度得让太医金针渡穴,清醒后痛哭不信,定要去现场亲看,回来后卧榻不起。
楚玥啧啧两声,这演得可够逼真的啊,可惜,皇帝明显也没就此相信了他。
至于西河王,这位称病没来京城,来的是他的胞弟合阳侯,据闻也是痛哭流涕,但皇帝更不信,据说其住处被里三层外三层守得严密。
波涛汹涌,刀光剑影。
楚玥搁下信报:“青木,咱们需多多约束诸商号,切切不可被波及。”
这谭浑水深得很,哪怕赵氏商号现今背后的靠山是镇北侯府,被沾上也好过不了。
青木应了一声,略迟疑,压低声问:“主子,您说西河王真有异心么?”
青木是楚玥是心腹,楚玥虽没直说,但前儿在行宫明面发生的事她也给他说了一遍。
再结合这几日的种种消息,他难免有所猜测,营救世子?
楚玥调整过消息网络,西河正是重点关注对象之一。定期有讯报传来,虽不深入,但根据种种表象,不难对西河的富庶程度,西河王在封地上的说一不二,以及他的兵强马壮,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皇帝忌惮西河王,真不是无缘无故的。
楚玥含蓄地说:“我若是他,无此心的话,大概会自觉收敛许多。”
低调往往局限发展,强大自身很难不留痕迹,西河王未必想过分招皇帝瞩目,但二者他只能选其一,到了一定程度不如放开手脚,谁想动他就得掂量清楚。
联想之后几年的事,不难推测出,这位怕已做好准备了,为谨慎,他连朝贺都不来了。
西河王朝贺不至,世子恰巧又“葬身狼口”,皇帝够惊怒猜忌的吧?也难怪这搜捕力度。
楚玥阖上讯报,啧啧两声,傅缙那边,估计也够举步维艰的。
这几日傅缙早出晚出,禧和居几乎成了更衣中转站,她配合积极着,却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疑虑及好奇心。
楚玥很清楚,这个他最关键的隐秘,干系极其厉害,绝不能被外人知情半丝,她更不能表现出察觉分毫。
好在效果不错,毕竟她也没有任何途径知情不是?
“行了,我们去议事厅。”
毕竟这事和楚玥交集也不大,她最多就搜集消息估摸一下大局而已。看罢讯报,她阖上,起身和青木一起出了外书房。
今天是一月一次京中诸商号例行总结,以往都是曹思主持的,现在她和青木常驻,没什么事都会出席。
议事厅所在的院子在赵宅第二进,彩绘的蝠纹,庄重的乌漆,赵太爷在时修建的,曹思怀念旧主未曾大肆修整过,这地方十分整洁宽敞,看着却有几分陈旧。
看得出来,很久没人使用过了,处处留有赵太爷喜好的风格,痕迹浓重,楚玥看着出神。
青木轻声说:“主子,老太爷休憩的抱厦在后头,锁着没动过的,你可要去看看。”
“好。”
时间略早,掌柜们还没到齐,楚玥便和青木绕过议事厅,往后头行去。
小小的抱厦,青砖黑瓦,窗棂门扇上的桐油有小许斑驳,门前养着一排花草,可惜光秃秃的沾了雪,还没发芽。
青木已从花盆底下摸出一条钥匙,楚玥接过,亲自上前开锁。
她怀念外祖父,情绪是有些低落的,只视线一落在那把黄铜小锁上,却一怔。
“咦?”
她声音诧异惊奇,隐隐带上几分防备,青木一看,却见那把本应几年无人动过的黄铜小锁,其上灰尘竟被沾去了好些。
很斑驳,很簇新的痕迹。
这把锁,刚被人开过没多久。
青木心下一凛,立即将楚玥拉到背后,同时一侧身,倏一记重踢。
“砰”一声巨响,门扇重重甩了个半圈,又撞了回来。
有人!
抱厦不大,一目了然,就这么短短一瞬,已足够青木和楚玥看了个清楚明白。
里面有人,不止一个。
足足七八个青壮男人,已“刷刷刷”抽出兵刃,寒芒闪烁,团团护着中间的一个单薄少年。
踹门声巨大,缀在后头不远的赵扬等人瞬息拔刀往前冲,现场剑拔弩张,赵扬正要一声大喝:“何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楚玥倏地抬手。
“噤声!”
楚玥没想到,她能在这个地方看见傅缙。
傅缙大约是刚刚把人安置在这个地方,本背对门口嘱咐那少年,闻动静倏地回头。
神色肃然,黑眸锐光骤放。
门里门外,二人骤看清对方的脸,俱一愣。
傅缙眉心一蹙,唇角紧抿,神色比刚才还要紧绷几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楚玥已飞快环视屋内一圈,视线落在傅缙身后那少年身上。
阔额方颌,皮肤白皙,面相尤带几分青涩,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年纪。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王世子。
她想扶额,最近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越不想碰见什么,偏偏就碰上了什么。
怎么办?
她一点都不想试探傅缙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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