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与她对战一场,不分胜负?”
翌日,当敖千音接过钟离晴递给她的龙蛋,又听她说完与妘尧的对战以后,神色怪异地问道,“那你缘何还闷闷不乐的?”
——这龙蛋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到了自己手中,可是敖千音却并怎么不开心。
“我在最后一刻问她,究竟使出了几成灵力,”钟离晴苦笑一声,拍了拍有些躁动的龙蛋,“她说,不足一成。”
“那又如何?你要知道,天一宗的少宗主可是四大群域这五百年来最出名的天才!传闻她已臻至渡劫期,只待有朝一日成就仙体!能跟她战至平手,就算是她压制了修为,说出去也是骇人听闻……”敖千音不以为意地握住了钟离晴的手,冰蓝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眸光如水,淌着柔意,“不要怀疑自己,你很厉害——你的潜力,无人能及。”
钟离晴只当敖千音是在安慰她,心里不以为意,却也没有再推却她的好意,只是转开了话题,点了点那颗龙蛋:“我与她平手以后,她便将这龙蛋给了我。”
“你的意思是,这龙蛋算是她鼓励你与她战成平手的礼物?”敖千音摸了摸那颗蛋,试探着问道——她总觉得,那位冷淡与强大同样出名的妘少主看向身边这姑娘的眼神,有些不一般……只希望是她多想吧。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反正给你你收着就是了。”钟离晴含含糊糊地搪塞了过去,既不愿意欺骗敖千音,也不愿意告诉她真相——她不想让敖千音知道这是妘尧特意拿来给她的,并未打着什么别的名义;也不想问明白这两人到底是不是旧识,就仿佛这样能够否定妘尧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敖千音,而非她钟离晴——强自压下了心底矛盾又复杂的情绪,拍了拍敖千音的肩膀,朝她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若不是感觉这龙蛋即将孵化,或许私心作祟,她还会再多留几天……现在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修炼,而不是这些有的没的。
时辰快到,该是时候赴约了。
那天与妘尧的对战,只持续了短短的十个呼吸,而从头到尾,对方都只是负手站在原处,以神识操控着宝剑攻击她,一派写意从容;与之相对,钟离晴便有些手忙脚乱,只能艰难地握着绝螭剑抵挡着她一次次刁钻的攻击。
最后剑刃相交,妘尧淡淡一笑,而钟离晴则接连退了十步,等到将绝螭剑狠狠插在地上才算堪堪稳住了身形。
正颓丧懊恼间,却听她悠悠说道:“不错,已经很久没有人能与我战至平手了。”
钟离晴愕然地看向她,有些不解:“平手?”
——看对方的模样,负手而立,潇潇洒洒,连衣片都没有丝毫起伏;反观自己,衣襟破碎,发丝散乱,虎口还有隐隐崩裂的血痕,简直狼狈到了极点——这样也能算作打平么?
钟离晴感到有些好笑,嘴角轻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深深地感觉到了对方如渊如海的实力,更感觉到了自己与她难以逾越的差距,这个认知教她感到不是滋味,羞惭、失落,还有一丝隐隐的委屈。
“如果是他,在我手底下根本走不过一招。”妘尧见她仍是低落,不着痕迹地敛眉,袖摆轻甩,指了指不远处将对手打翻在地,而后一脸艳羡地望过来的谈昕爵,在钟离晴惊讶的目光中淡淡解释道,“三年前,他就已经分神了。”
“他比我强。”钟离晴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赌气地要与她抬杠,或许只是想从她口中多听几句对于自己的肯定。
妘尧抿了抿唇,像是思考了片刻,终于在钟离晴暗暗的祈祷中继续说服道:“他胜过你的,只是修炼的年限,同等境界下,他不如你。”
虽然自己心里也是如此肯定,可偏偏从妘尧口中道出这个事实,便教人觉得格外愉悦些。
钟离晴嘴上还装模作样地谦虚道:“你过奖了。”脸颊却悄悄浮起一片红晕,心底好似有煮沸的蜜糖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泡来,甜津津地,像是要醉倒了人。
与妘尧又说了会儿话,钟离晴便告辞离开,回去时的步子都是虚浮的,一路上还不自觉地想起分开时妘尧低声在她耳边的嘱咐:“明日戌时,训练场见。”
心心念念了整夜,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日,只恨不得戌时早点到,也不晓得在盼些什么……将龙蛋交给敖千音以后,便急急地赶去训练场了。
戌时,当钟离晴遵守约定候在训练场时,妘尧也正蹁跹而来。
见她已经到了,却也不多言,只是带着她来到场馆里的一角,在她外面布了一个隐匿身形的幻阵,随后便径自踱步去了另一边,负手静立。
摸不透她的意思,钟离晴便盘膝坐下,耐心等候着。
戌时刚过一刻,谈昕爵与天一宗另外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便出现在了训练场中,只见他们向妘尧行了一礼,而后便乖乖地站在一边,聆听教诲。
钟离晴默默地看着妘尧将那五人分组,一个个与他们拆解招数,心中疑惑,却不妨碍她迅速地将妘尧所说的精要一一记下,心中隐约有一个念头,却不敢确定。
“你的战斗意识和反应能力都没有问题,唯一差的是修为和招数,修为暂且不论,若是招数精妙,倒也能教对手猝不及防——而他这一瞬的破绽,就是你的机会。”这时,就见妘尧单手擎着天一剑,随意地挽了一个剑花,虽是对着谈昕爵而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过钟离晴的角落,让她觉得对方那一番话是在说与她听似的。
语毕,那银白的剑身上符文掠动,而剑光大湛,分成七十二路朝着谈昕爵攻了过去——钟离晴眼前一亮,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那一招一式的影都仿佛用凿子一下下地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而她未曾发觉的时候,在她身边更是陡然间浮现出了一层肉眼难辨的气旋,随着她指尖无意识地划动而聚散翻腾。
若是没有妘尧替她布设的那一层幻阵,怕是她此刻的动静,早就教人发现了。
就这样在钟离晴悄无声息地旁听偷学中过了一个多月,那仿佛销声匿迹多时的肖应吾忽然遣女侍来传话:大比第一轮将在三日后进行。
而此时此刻,钟离晴已经修炼到了分神之境。
恰恰是在那替肖应吾传话的女侍把话带到,而妘尧将每日都来开小灶的几人打发以后,突然感觉到钟离晴的幻阵所在有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就连她费心布设的幻阵都有些不稳。
惊讶之下,连忙撤去了那幻阵,就见钟离晴身上白光大盛,而她顶上则浮现出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形虚影,光晕流转,若隐若现,不过拇指大小,正是她的元婴。
——这个架势,妘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竟是要凝婴成神,修炼出第二身了!
她不假思索地在钟离晴周围布设了一圈聚灵阵,摆上了数百块上品灵石,随后在她不远处盘膝坐下,替她护法。
这训练场隔绝了外人的查探,倒是进阶的绝佳之地。
而钟离晴这么快就从元婴期进阶到分神,甚至几乎跳过了元婴大圆满的过渡,虽是出乎妘尧的意料,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早就知道——这姑娘的天赋,远甚于来历非凡的谈昕爵,甚至与她也不相伯仲,因而起了锻炼她的心思。
只是,在训练天一宗的弟子之余,不顾门户之别悄悄让她躲在一边“偷师”,究竟是惜才心切,还是出于别个什么的心思,妘少主自个儿也不太说得上来。
唯有一点她能肯定:自己对这姑娘,的确是与众不同……是比她以前遇到的任何人,都不同的。
就好像,这个姑娘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默运玄机,冥心内照,致虚守静,和光同尘,以游于世抱一而自修……”
耳边分明一片空宁沉静,然而却仿佛有一道和缓出尘的嗓音悠悠地与她阐述着功法经义,她觉得自己虽然理解不了那道声音念出的每一个字,然而丹田经脉中的灵力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随之运转了起来。
“内忘其心,外忘其形,以心御气,以气合神,以神入虚,以至于忘无可忘,复还清净太虚无为之道……”
随着那声音越发舒缓清远,钟离晴体内的灵力也积蓄到了顶端,而那些灵力在下一刻,钟离晴以为将撑爆经脉的时候,忽的收束成团,一致向她识海中那静静盘坐的小人袭去!
“勿怀杂念,勿贪名利,勿改初衷,勿堕歧路……”
像是在波澜不惊的识海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荡开,那些聚拢的灵力骤然将她的元婴包围成茧,教她像是被自己的识海隔绝了感知似的,只剩下一片空白。
“能明乎此,是为「明」道;勤修行之,是为「行」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甲子那么久,又或许只不过是一个弹指的功夫,一切感知都恢复,钟离晴慢慢睁开眼,丹田中盈沛的灵力教她面上一喜,只是笑意还未绽开,便僵在了脸上,愣愣地看向那个正将妘尧压在身下的身影。
似是察觉到了钟离晴的震惊,那人慢条斯理地转过来,冲着她挑眉一笑,竟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比起她一贯的冷淡矜持,那脸上的笑染了三分骄纵,三分邪肆,便更显出一种妩媚多情的风流意气来。
钟离晴心口一跳,马上意识到:这正是她的分神,是她的第二身,也是她藏在心底的另一面。
如今,这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家伙,竟然敢将妘尧……
钟离晴没有再迟疑,心念一转,立即将她的分神收了回来,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思索着该如何向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整理着衣袍的妘尧解释——这位妘少主看着泰然自若,钟离晴却觉得一股慑人的威压已经将她牢牢锁住,竟有一种下一刻就会被碾碎成齑粉的惊惧。
而这种惊惧之感,对钟离晴来说,已经太久太久不曾感受到了。
久到她几乎要忘了对方不仅是第一大宗的少主,是个美丽到极致,又矜雅到极致的姑娘,更是个谈笑间就能将她灭杀的前辈大能。
钟离晴能够肯定——妘尧表面上的淡然,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在她准备诚恳地低头认错前,却觉得脖子一紧,竟是被那从来都端雅自持的姑娘攥住了衣襟,扯到了近前。
迎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钟离晴涨红了脸,少有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起来——对视片刻,却听她泠泠说道:“你的分神……倒是比你胆子大了许多。”
“对、对不……”钟离晴正要道歉,妘尧却倏然松开了手,掌间灵力轻拂,力道足以将钟离晴推到一边,却又不至于将她推倒受伤。
“大比之日,天一宗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好自为之。”香风拂过,那袭如墨轻袍便走远了,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警告,随着那股浅淡的幽香渐渐消逝。
钟离晴捂着发烫的脸颊,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那黑色衣角彻底消失,却仿佛还能嗅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由在原处痴了……
三日后,辰时一到,分布在画舫上的参赛者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约而同地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则共同出现在了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原之上,只怕又是这妙不可言的千境万象舫中一处不知名的幻境。
而能将这么多人同时挪移过来,又是何等的神通广大!
“诸位,又见面了,这月余时间,诸位过得可好?”那肖应吾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摇着羽扇,一边朝着离得较近的几位姑娘抛媚眼——配合着他的问话,便有几分意味深长。
钟离晴冷眼看着身边几个笑得心照不宣的男子,不着痕迹地拉着琼华宗的小妖们退开了几步。
待人们笑够了,那肖应吾又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无论各位过得如何,是否准备充分,大比的第一轮,即刻就要开始了。”
说着,他扬了扬下巴,身后便立刻走出两名身姿曼妙的女侍,一个捧着一只罩着黑布,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的锦盒;另一个则托着一面托盘,上面摆着黑色、白色以及红色的三摞玉牌,每块牌子边上标有数字,分别是——壹、貮、叁。
就听肖应吾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解释道:“第一轮以各宗门为组,依次抽签,黑者为杀,杀一人为胜;白者为生,持牌存活到点为胜;红者为逆,截取黑白二色腰牌各一而不杀一人为胜。比赛时限为三个时辰——诸位宗门的代表,请各自来抽取你们的腰牌。”
“宗主,让妙妙去吧!这丫头运气最好!每回抽鬼牌都是她赢!”不等钟离晴指派,小妖们便嚷嚷了起来。
“也好,妙妙,你去吧。”钟离晴点点头,看了一眼天一宗的方向,就见谈昕爵正兴致勃勃地走向锦盒,而妘尧则负手立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望着虚空,好似神游天外一般。
察觉到钟离晴的视线,将将要看过来——钟离晴连忙收回目光,一脸镇定地看向乐颠颠地攥着锦盒中的小纸团朝她蹦跶过来的妙妙。
接过她手里的纸团展开一看——叁。
钟离晴呼吸一顿,沉着脸看向那托盘,这数字所对应的,正是三种里面最鲜艳的红色。
夺取黑白二色腰牌各一也就罢了,不杀一人这条规则,未免不近人情……可不就意味着只能被动挨打,束手束脚却不能放手一搏么?
“……你们方才是谁说,这丫头运气好的?”
小妖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而被公认“运气好”的妙妙更是“蹭——”地一下躲到了人堆后。
深吸一口气,当钟离晴磨磨蹭蹭地上去领腰牌的时候却发现,这第一**比,数十个宗门的队伍之中,抽中红签的,也不过只有琼华宗一家罢了。
——啧,这丫头的手气,还真是不一般地“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补充一下设定: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第一次雷劫);分神、大乘、渡劫、散仙(第二次雷劫),之后更上一层的写到会补充的,以上。
所以这一次钟离晴由元婴到分神是没有雷劫的,轻轻松松就过渡到了分神呢~
以及钟离晴的分神是个坑货哈哈哈哈~
感情戏之后,我们来点刺激的吧~厮杀吧!哈哈哈哈哈(玩吕布到疯魔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