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狐哲皱了皱眉,吩咐道:“带人进来。”
哨兵领命退出,片刻后领着一高一矮两人回来。矮个女娃不过八九岁年纪,圆脸圆眼,粉嫩可爱,却颇有些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之色。高个男子瘦骨嶙峋,一道划面而过的狰狞疤痕夺人眼目。
贺狐汀一见这男子,吹声口哨,咧开嘴满是讥讽地笑道:“这不是阿修么,多年不见,你这疤倒未见淡啊。怎的,风狗连点好药都没舍得给你用?”
男子正是铁川兵头领贺狐修,他对着贺狐汀,显然十分拘谨怯惧,低垂着双眼,两手无意识地时捏时放,半晌方勉强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好说,好说,当年为点误会离了草原,如今跟着秋将军,兜兜转转,仍与汀老大同路。”
贺狐汀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会,显然十分不屑。米狐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温文一笑,以风语问道:“这位小妹妹如何称呼?”
女娃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脆生生答道:“凤陵顾南城,见过二殿下。”
“姓顾。”米狐哲微微挑眉,“顾雁迟之女?”
“没错。”贺狐修有些不自然地摸摸她脑袋,“这娃子小小年纪,却是个医痴,听说我来接容王妃,非要闹着跟来,也拿她没法,只好带着。”
“哦?”米狐哲问道,“秋将军向杨家坦白了与我联手之事?杨家竟未曾翻脸?”
贺狐修干笑两声,答道:“杨家如今地位尴尬,因顾雁迟之故开罪了裴初,后头无人撑腰,如何能够独抗东漠?秋将军提出联手之事,他们明面上虽未点头,暗地里终究还是默认。”
“这倒是个好消息。”米狐哲点点头,微微笑道,“秋将军派你们来接容王妃?”
“正是。”贺狐修答道,“信里不便多说,秋将军遣我来接人回去,并知会二殿下一声,既然米狐尝被擒,燎邦已是二殿下囊中之物,若急于进攻恐怕落人口实,反招抵抗,倒不如徐徐图之。秋将军已坐稳凤陵,待时机到了,自会通知将军。”
贺狐汀冷笑一声,翻着眼道:“待个什么时机?待你秋将军把东漠收入囊中的时机么?”
贺狐修讪讪一笑,悄悄觑向米狐哲,略一迟疑后道:“两家结盟,要紧的是彼此坦诚,秋将军嘱我不必藏着掖着,我也便直说了。秋将军此来伐燎声势颇大,总要带些利息回去,一个半死的米狐尝未免稍嫌不够。只是先前一役我们也折损不少,一时无力再战,待休整两日,融洲援兵也跟上了,便能一举拿下博古博。”但见贺狐汀冷厉的眼神直扫过来,他吞一口唾沫,忙道,“风人毕竟不能常占博古博,不过讨个名头,迟早要退兵的。待秋将军走了,东漠还不是任二殿下说了算?于二殿下,驱逐风人毕竟也比兄弟相残趁人之危好听多了。”
米狐哲递个眼色止住冷笑不已的贺狐汀,淡淡道:“秋将军有自家事要顾,我自然也能明白,你回去告诉她,几个月功夫我还耽搁得起,让她放心去做,只莫忘了走时把米狐尝给我留下。”
“这个自然、自然。”贺狐修连声应诺。
米狐哲点点头,懒懒向后一靠,似不经意地问道:“接容王妃回去,是守命先生应付不了米狐尝的伤么?”
“才不是!”顾南城脸一抬,大声道。贺狐修忙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尴尬地笑笑,上前凑到米狐哲身前小声道:“秋将军毕竟不想米狐尝完全捏在杨家手里。”
米狐哲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起身道:“好,今日也晚了,你们就歇一夜,明日我安排容王妃同你们上路。”
贺狐修连声道谢,拍拍顾南城示意她行礼。顾南城鞠了一躬,抬头甜甜笑道:“我夜里能去向容王妃请教些疑问吗?”
米狐哲微笑点头,唤来两名侍卫领着欢天喜地的顾南城和如释重负的贺狐修去了。
贺狐汀本也欲起身离开,见他神情平淡,眼中却暗光闪闪,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便坐了回去,伸个懒腰道:“哪家倒霉的又被你盘算上了?”
米狐哲眼神闪动,似颇为兴奋得意,又不欲露出来,只微微笑道:“你可发觉这贺狐修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贺狐汀不耐地挥挥手,“你瞧出什么便直说吧,甭臭美了。”
米狐哲扫兴地闷哼一声,旋即又笑起来,凑过去道:“那个不是贺狐修。”
“不是?”贺狐汀微微一讶,“你说无相法?从哪儿瞧出来的?修老三我熟得很,他面上那刀还是我亲手劈的,我倒没瞧出不妥。”
“杨家无相法出神入化,又擅模仿,外表那是瞧不出来的。”米狐哲神秘地压低声音,“可是这个贺狐修,至少有三处不妥。”
贺狐汀乜斜着眼道:“说来听听。”
米狐哲掰着手指道:“其一,个头不对。修老三虽然不高,可这个仍然略微偏矮,之所以带了个小娃来,一是松咱们的戒心,二是要咱们以为秋杨两家关系不错,三也是为了让这贺狐修瞧起来显得高些,可惜后来一走近,便觉出不对了。”
“哦?”贺狐汀疑道,“无相法改不了身形?”
“改得了,只是改身形,毕竟比改面容耗枢力。”米狐哲道,“他来见我们,难料时间长短,势必要尽量节省枢力,免得撑不下去露了破绽,因此身形上必定是能不改就不改。”
“好。”贺狐汀敷衍地点头,显然不甚信服,“还有两处?”
“二,顾南城那小娃不妥。”米狐哲道,“这贺狐修已尽量装得与她生分,可惜小娃毕竟装不来。修老三那张脸,哪个娃子不是见了就哭?这顾南城与他也是陌生,被他碰触,却并未显得畏缩厌恶,倒是习惯得很,这岂合常理?”
“唔。”贺狐汀点点头,“这么说来,这个贺狐修对这女娃,手势也未免太轻了些。”
“还有最要紧的。”米狐哲嘴角一勾,“他的气味不对。燎人食肉,风人食草,身上气味不同,这一点无论如何无法遮掩。他虽抹了羊油,穿了男子衣裳,可惜骗得过人鼻子,却骗不过雪牙。”说着轻轻一拍桌案,只见那只小白狐自他脚边蹿出,“嗖”地跃上桌面,邀功似的扬头“吱吱”叫着。
“我从小教它辨认风人燎人的气味,就是为了应付无相法。”米狐哲自怀中掏出一块干肉往帐角一抛,那小狐立刻欢天喜地地蹿了出去,“方才贺狐修凑近,我让它趁机嗅了,它在我鞋上咬了两次,可证这来的定是风人无疑。”
贺狐汀摊摊手,表示已被说服:“雪牙倒是可信。秋往事手下没听说有精通无相法的,这么说来这人还是杨家的。”
“我若未猜错,这人应当就是杨棹雪。”米狐哲道,“一来修老三的铁川卫本是裴初麾下,杨家只有杨棹雪对他最熟,易于模仿;二来杨棹雪应当也不放心让别人带着自家女儿做这等危险之事,多半是亲自出马。”
贺狐汀点点头,问道:“杨家要咱们别往东攻,这个好明白,接王落又是为了什么?拉拢容王?”
米狐哲站起身来回踱着步,片刻后摇头道:“杨家自视甚高,从来不屑与人结盟,来接王落,多半还是与秋往事有关。”
贺狐汀想了想道:“或许贺狐修在这事上倒没撒谎,秋往事确实想把王落接去,免得在米狐尝性命上被杨家牵制,结果杨家截了信,得知她心思,于是抢先一步把人弄走?”
米狐哲抱着双臂,低头来来回回踱了半晌,忽道:“日前有风声说李烬之死在风洲,莫非是真的?”
贺狐汀轻哼一声,摇头道:“李烬之若死了,秋往事还不赶着回去奔丧?”
“米狐尝若死,对杨家的害处远大于对她秋往事,杨家绝不可能以此为要挟。秋往事要接王落,也绝不会为了米狐尝,而只会是冲着容王。”米狐哲停下脚步,右臂胡乱挥舞着,似想抓住纷乱的思绪,“我先前便觉得奇怪,当日一战秋往事当场生擒米狐尝,不管自己有多少折损,至此也已大获全胜,无论如何也该一鼓作气,拿下王城,为何无故退兵?若李烬之真的已死,那便说得通了,她自然无暇顾及燎邦,头等大事便是为自己谋个容身之地。若回融洲,她难以独力对抗容王,因此选了凤陵,想把杨家扯进来。所以她暂时不敢甩开我们,把王落接去,我猜也是要把这颗棋捏在自己手里,备条后路,万一杨家这头真的谈不拢,她还可退回融洲,凭着这颗棋牵制容王,暂且安身。”
贺狐汀闭上眼不耐地摇着头,嗤笑道:“你也想得忒不着边际了,若这都被你猜着,不如改行做狐灵去吧。”
米狐哲自己也笑起来,挥手道:“是远了些,不理这些,总之秋往事这里必定有变,于公于私,我都得去见她一面。”
贺狐汀挑眉道:“见她?怎么见?”
“自然是大摇大摆上凤陵见。”米狐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先前还为这事发愁,杨家这不就给咱送来了两个人质?”
“杨家投鼠忌器,秋往事可未必。”贺狐汀斜瞟着他,“她已活捉了米狐尝,再干掉你,便是灭了大半个燎邦,今后风境谁还动她这伐燎英雄?”
“不。”米狐哲断然摇头,微微笑道,“秋往事不管嘴上怎么说,可我拿得准,她无论如何不会杀我。”
秋往事在床上躺了数日,自觉恢复颇速,痛楚大减。精神一好,便整日变着法儿磨李烬之带她出去。奈何他虽百依百顺,只这一事上却偏死不松口,每日只抱她去院中透透风,再不肯往外一步。这一日本欲偷偷试着下床,又被逮个正着,正自生闷气,忽听王宿的笑声远远传来,顿时大喜,高叫道:“六哥,你可来了!”
只见王宿从窗口探进头来,招手笑道:“小七,出来瞧瞧。”
秋往事犹自同李烬之置气,不欲央他抱,便冲王宿展开双臂道:“六哥,架我一下。”
王宿瞟见一旁黑着脸的李烬之,忙摆手道:“我可不敢,罢了罢了,我把东西弄进来。”
秋往事正伸着脖子欲瞧是什么东西,李烬之轻哼一声,闷闷地过来抱起她走到屋外。
一出门便见米覆舟翘着脚躺在一张宽大的轮椅中,季有瑕在后头吃吃笑着推他。他仰着头,闭着眼,不住惬意地叹道:“舒服,舒服。”
秋往事一看便知是王宿替她做的轮椅,顿时眼中发亮,喜道:“我说怎地几日不见你,原来弄这个去了。”
“拿杨家原有的改的,颇下了些功夫。”王宿自季有瑕手中接过轮椅,催着米覆舟起身,笑道,“过来试试。”
李烬之早已抱着秋往事过来放入椅中,王宿推着她在院内四处转着,一面念念叨叨地解释着:“原本的木椅全拆了,改了这个大紫斑竹编的软座,又软,又韧,又凉,不怕磕着伤口。头尾两截可用这绳索调,翻起可躺,收回可坐。底座加宽加厚,走起来稳当,坐着也宽松。轮轴上多加了活扭,可避颠簸。扶手上这块活板,往下一按,轮子便卡住了,在坡上也可停下。边上这两根杆子,是加遮阳棚用的,棚子也用大紫斑,我还没编好,过两日给你送来。如何,坐着还舒服吧?”
秋往事坐在椅中,只觉晃晃荡荡,有如吊床一般,甚是舒适,全无普通轮椅的颠簸硌人。她心下欢喜,眯起眼笑道:“这个好,还是六哥好,不像谁,就知道要我睡觉。”说着还回头忿忿瞪了李烬之一眼。
王宿忙道:“这你可错怪五哥了,这椅子还是他托我做的。我好久不摆弄这些,手艺都生了,像这活扭轮卡,还是照他画的图才做出来。”
秋往事微讶,偷觑李烬之两眼,扭头道:“谁让他不早说。”
“若早说你岂非更不安分。”李烬之轻哼,“本就该让你多躺两日,我还嫌阿宿手脚忒快呢。”
秋往事自知理亏,左顾右盼一阵,瞟见米覆舟在边上打转,便叫道:“喂,米小子,你怎地还在呢?啥时候收包袱?”
米覆舟正取出了李烬之的凤翅弓试着力道,闻言一怔,回头问道:“啥?我做什么收包袱?杨家要赶人了?”
“人家不赶你也不能总赖着啊。”秋往事道,“我们算容府,杨家算朝廷,正商量着抗燎,你一个裴初部将,半个燎人,又是米狐哲故交,在这儿插着算怎么回事啊。”
米覆舟嬉皮笑脸地挥手道:“没事儿,裴伯伯要我打大殿下,我也打赢了,人也都让朱丹赤带回去了,放两日假没啥。燎人嘛我不亲,你们爱怎么抗怎么抗。至于二殿下,我的确欠他人情,所以更得留下,免得你们害了他。”
“你还真打算帮他?”秋往事瞪大了眼,“我们不害他,费这么多功夫骗他来做什么?你若有心碍事,不如现在就去同杨家上上下下打上一场。”
王宿也皱起眉,肃容道:“覆舟,这事不是开玩笑的,你若真不能坐视他出事,我们只有现在就得罪了。”
米覆舟见他不似说笑,才觉事情严重,思来想去,确实左右为难,不免摸着脑袋发起愁来。
李烬之轻笑一声,过来拍着他肩膀道:“你想留下也没什么,我们也不是真要把米狐哲怎么样,无非同他谈谈。只是你不安着好心思,却又要跟着我们混吃混喝,总也得有点贡献才说得过去。”
米覆舟苦着脸问道:“要做什么?你可别拐我去骗二殿下,他对我有恩。”
“放心。”李烬之示意王宿把秋往事推过来,“只是要你教她修修尘枢。”
“尘枢?”米覆舟一讶,“我不会啊。”
“不会?!”秋往事叫起来,“你卢烈洲的儿子,居然不修尘枢?”
“尘枢有什么好?”米覆舟轻哼一声,“一流尘枢还不是连三品自在法都敌不过,不如一心修我的逍遥法。”又望向秋往事,上下打量半晌,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要修尘枢?反噬真有这样厉害,你今后都用不了自在法了?”
“谁说用不了。”秋往事扬头道,“不过是如今封了内络疗伤,用不了枢术,便想着修些尘枢,外伤也好得快些。”
“要修尘枢,我这里倒有一本心法。”院外忽传来人声。秋往事等回头看时,只见杨守一笑呵呵地踱进来,手里拿着几卷书册,“巧了,我正想着秋丫头如今情形最该修修尘枢,给你们送书来呢。”
秋往事一看是他,先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又不知不觉着了道,见他递过书来,警觉地接过,上下看了看,只见装订甚简,封皮似是后加,显然并非刊行书籍,而是私家手稿。书页已陈旧发黄,却仍是平平整整,毫无残缺,可见虽已有年头,却一直珍重保管。她不由眼前一亮,料是杨家私传秘谱,确认并无异处,才小心翼翼揭开一页,却陡地睁大了眼,叫道:“这字……”
“认出来了?”杨守一点头笑道,“没错,这书正是你爹当日所留。”
“叶公所留?”王宿惊呼一声,立刻俯身去看。李烬之也凑过来,才看一眼便点头道:“不错,是叶公字迹。”
杨守一道:“当日叶公抗燎,在凤陵住过一阵,闲来也常与杨家彼此切磋。临走之时,杨家赠了他一册奇正要诀,他则留下了这册尘枢心法。”
“哈。”米覆舟笑起来,拍拍秋往事肩膀道,“你爹倒精,那尘枢换奇正法,杨家奇正法可是天下闻名,这票买卖大大划算呐。”
“叶无声的奇正法才是当世最高。”秋往事瞪他一眼,又轻叹一声道,“可惜我从未见过他用枢术。”
“秋丫头说的是,叶公虽然品级并非最高,实战应用却是公认最高。”杨守一“呵呵”笑道,“这笔买卖,赚的是我杨家。虽说叶公不以尘枢闻名,可奇正法本与尘枢颇有关联,他融会贯通,自有一套。当日卢烈洲入二流后,久久难至一流,后来便是通过棹雪借了这册书,才终有突破。”
“是了。”秋往事恍然大悟,“我说我当日与他对招,似总能猜到他发力时机,这才能以自在法牵制他兵器,屡屡死里逃生。我原以为运气好,发挥好,原来是同他路数上本有渊源。”
米覆舟听说卢烈洲练过,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凑过来看,嘴里嘟囔着:“尘枢再强还不是尘枢,我瞧也没什么特别嘛。”
“这本书可是大大特别。”杨守一慢悠悠道,“当日叶公写这本书时也是受伤之后封了内络,因此并非普通的练法,而是以风带尘,用风枢的路数来练尘枢。因此这书最适合的,并非卢烈洲这等专攻尘枢的,而是秋丫头这样带着风枢底子来修尘枢的。”
秋往事微微一愣,蓦地心下大震,脱口问道:“我爹也受伤封过内络?他莫非也像我……”
杨守一微笑不语,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道:“总之,你练着便是了,错不了。这书言辞颇为简略,你未曾专门修过尘枢,若有不明之处,尽管拿来问我。”
秋往事心下震惊,愣了片刻,忽喃喃道:“尘枢若练至高段,拿来充奇正法,外人也未必看得出来吧。”
“做什么?”米覆舟促狭笑道,“先前硬说会了不二法,这会儿又想出去招摇撞骗,说学会了奇正法?”
秋往事抬起眼望着杨守一,又问:“我爹修过入微法么?”
米覆舟又叫起来:“你这反噬莫非噬到脑子里去了?入微奇正一水一尘,咋兼修啊?”
秋往事见杨守一眯着眼微扬着头只是不答,只觉心下发冷,看着书上熟悉的字迹,想起叶无声一世轰轰烈烈的传奇,又想起爹娘平淡得让人心酸的结局,想起姐姐,想起下山后的一路波折,想起今日仍在一同说说笑笑的王宿米覆舟等人不知何时或许便又要与她刀剑相向,想起与李烬之同上千秋壁的誓言,一时伤感起来,愣愣盯着书页出神。
李烬之见她低落,忙弯下身,凑到她耳边小声低笑道:“杨老头唬你呢,若叶公真废过枢术,那再好不过,我亲眼见他用过奇正法。”
秋往事眼神一动,急问:“当真?”
“自然,宫里见过的人多了,等咱们进了风都,你一查便知。”李烬之见她神情好转,便岔开话题道,“好了,这个咱们慢慢练,这会儿先捉狐狸去。”
秋往事一怔,讶道:“米狐哲来了?”
李烬之望向杨守一,微微笑道:“老宗主特地过来,该不会只为送一本书,多半是米狐狸有消息了。”
“李将军聪明。”杨守一点头微笑,自怀中掏出一块灵枢,“米狐哲的拜帖已经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