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显……”楚君岚扶着囚车,轻轻唤了一声:“对不起,我……”
“楚君岚,不必再说了,”尉迟显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得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
“对不起……”楚君岚死死抓住囚车,指甲掐进木头里,刺出鲜血,“我会彻查下去的,我一定会还尉迟家一个清白,你……”
他话还没说完,尉迟显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扑上来咬住了楚君岚的手指,连木桩一起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整个人像是发了疯。
“来人,快把他拖开!快!”
为首将领大喊了一声,却被楚君岚抬手制止了。
“阿显,”谢重染走过去,低声道:“你若想确保尉迟家上下活着离开皇都,纵然满心怨恨也要死死地收起来,莫要泄露半分。否则……”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剩下的话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他们都知道,城门附近的暗处,一定有宁皇派来的心腹探子。
如果尉迟显敢表现出一丁点儿要报仇的心思,出了城门便会死在去边疆的路上。
纵使尉迟显在疯魔状态,听到“尉迟家上下”时,还是瞬间清醒了过来,立即松了口。
楚君岚的手指已经被咬得深可见骨,鲜血直流。
“这些不够,远远不够,”尉迟显像是一头困兽,发出低低的喘息,“楚君岚,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你怎敢说出要还我尉迟家清白这种话?怎敢?”
楚君岚心中有愧,只说:“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保重。”
“好,好……”尉迟显脸色惨白,嘴唇上沾了鲜血,看着格外渗人,“若我还有命活着,他日一定会回来报仇的,害了我家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一个也不会!”
“那我便在皇都等你,”楚君岚说。
他垂着手,鲜血沿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尉迟显又转头看向谢重染,“谢世子,就此别过了。”
“保重,”谢重染淡淡点头。
从他在称呼上的转变就知道,不单单是楚君岚,只要是身在这皇都之中的人,与他都再无关系。
可他说完还是朝长街尽头看了看。
谢重染道:“阿棠被他父亲关在家里了,怕是不能来了。”
说着,他转身从马鞍上解下酒囊,说:“这是阿岚出征那年亲自酿的青梅酒,就喝这个为你饯行罢。”
他率先仰头喝了一口,又递给了楚君岚。
楚君岚也二话不说灌了一大口,然后给了尉迟显。
没想到他酿了这青梅酒,最后喝了却不再是兄弟。
尉迟显一饮而尽,将酒囊扔还给了谢重染。
为首将领看天色快亮了,过来小声催促。
楚君岚和谢重染退开几步,放囚车出城门,同时拱手送别了尉迟显。
眼看囚车出了城门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两人才转身上马。
“阿染,”楚君岚骑在马背上喊了一声。
待谢重染转过头来,便对上他的视线。
他们心思各异地望着对方,无声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