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腾逼着黑青一番劳动,总算将屋子中的纸张清理完毕。此时夜色太深,该是入睡的时候。黑青一肚子话,拉着蒋腾吐完,才肯放他离开。
蒋腾虽然是古板性子,人还是有耐性的。加上又是跟案子相关的事,他便耐心听完。是以,第二日早上起来,就晚了些。
当蒋腾打着哈欠,正在吃馒头的时候,一个下人冲击来便大叫“不好了,大人。”来人长大五大三粗,嗓门更是洪亮粗犷。原本安静吃馒头,思索案情的蒋腾被这大嗓门一吼,吓的直接噎住。
来人还想禀报,却看到蒋腾捂着喉咙,脸色难看的要去倒茶喝。来人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帮忙。可提起茶壶,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
蒋腾难受的紧,一面往外跑,一面击打自己的胸口。可那满头也太大块,而且竟然有些硬,堵在喉咙处,就是下不去。蒋腾呼吸困难,艰难跑出两步,就跌坐在地。
下人傻眼,全然忘了怎么办。
黑青过来时,就看到蒋腾难受的在地上打滚,下人全然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黑青跑过去,看着脸色青紫的蒋腾,吓的瞪眼,这不会是中毒了吧?黑青蹲下身,上前去扶蒋腾。
蒋腾指指喉咙,又努力做出一个喝水的姿势。盼着这两人能来一个给他去倒水喝,谁知黑青茫然,以为他说自己中毒了。
正要喊大夫,下人总算反应过来,哆嗦道“大人噎住了。”
黑青愣一下,立刻将蒋腾扶起来,从后面抱着他,用力挤压。经过黑青几下撞击,蒋腾终于一口馒头吐了出来。
死里逃生的蒋腾扶着墙壁大口喘息,真是要命,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死在这里了。堂堂刑部侍郎,没有死在案子上,没有被人刺杀而死,竟然是被噎死的。真是贻笑大方,蒋腾想想都后怕。
黑青见他能喘息了,上前拍怕他的背问“怎么样,没事吧?”
蒋腾红着眼看他一下,摆摆手,然后嘶哑道“我我”
“我什么?”
“我原谅你昨晚干的蠢事了!”
黑青
当蒋腾缓和过来,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下人火急火燎,来禀报的事情是,有几个审查宅院的人,失踪了。其中就包括盛染,他可是带着人去办事。
“盛染昨日夜里不回来了吗?怎么会不见?你是不是弄错,也许他出门办事去了。”蒋腾放下手里的茶杯,怀疑道。
“回大人,昨日夜里是回来了,可今早小的们去找盛大人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压根没人。小的们开始还以为他早早起来出门去了,谁知其他人来报,说盛大人早上根本没离开过。而且跟他失踪的,还有几个守卫。”
黑青蹙眉,守卫基本都是他的人,做事不会这么没规矩。他转头问侯三“失踪的是谁?”
“钱大,柳克,还有卞波那小子,我去看了,屋子昨晚没人睡。”侯三得到消息的时候,立刻就派人去查了一下,人的确昨晚回来的。可一回来就进了屋子,再没出现。
屋子里又没有打斗的痕迹,失踪的实在奇怪。
“确定不是去看宅子了?”蒋腾依旧怀疑,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而且还是回来后,才不见的。
“下的已经派人去找,约定好要查的宅子,今天都没人去。”下人禀报完,又面带犹豫看一眼两人。
黑青见他这态度,直言道“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别跟娘们一样遮遮掩掩。”
那人又看看蒋腾,见他点头,才小心翼翼道“昨日夜里,盛大人几人回来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小的还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结果几人都说没事,小的也就没多管闲事。”
“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这是个模糊的概念,身体不适,遇到怪事,心里有事,都能用这个词来形容。黑青嘀咕,莫非发现了什么?
下人想了想道“看起来,像是遇到什么恐怖事,被吓到一样。”
黑青跟将腾对视一眼,被吓到?能被什么事吓到?蒋腾对黑青使个眼色,让他安静,对那人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命人好好找找,也许只是出去了。”
四个大男人,一起在衙门失踪,这听着并不靠谱。
下人离开后,黑青看着侯三,咳嗽一声,侯三会意,出去将门关上。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问?”黑青还有很多想问的事,总觉得事情诡异。
蒋腾看着他“你不觉得事情太巧合了?”
“觉得啊,我就是觉得有问题,才要继续问,你干嘛拦着我?”
蒋腾叹息一声道“我说的是,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太巧合了。”
黑青顿住,不明所以看着他,刚才的话,哪里有问题?
跟办案多年的蒋腾相比,黑青显然不善于抓捕人话中的矛盾点。蒋腾也不介意给他解惑,这才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昨晚最后一个见到盛染他们,跟今早最先发现他们的人,是同一个吗?”
黑青还是疑惑,满眼冒星号“这有什么奇怪,他们不是都安置在一处吗?”为了方便办案,这些人都是统一安置在衙门后院居住。
相互碰到,也属平常。
“所以我说,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蒋腾难得笑他一下,继续为他解惑“刚才那个人,你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他在说话的时候,两只手交叉不安。双眼习惯性往左边看。”
黑青闻言,回忆了一下,发现似乎的确如此。
“这说明什么?”
“我在刑部做事多年,对的最多的,便是这样的犯人。总有一些心中奸猾之徒,以为可以骗过去。起初我也没感觉不对,后来,经手的犯人多了,便发现一些特别之处。比如刚才那个人,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只要他是真的担心同僚,无论知道的事情真假与否,必然会迫不及待开口告诉我们。”
“可是刚才他的态度你看到了,他在犹豫。为什么犹豫?”
黑青愣住,恍惚明白一点,是啊,若是他,必然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深怕漏掉线索。可那人,别人不问,便不说,问了也是犹豫才说。“为什么?”
“他在刻意引到我们,让我们相信,盛染等人昨晚回来了。他用一些细节描述,在促使我们相信盛染他们遇到了麻烦,所以夜里忽然失踪不见。但其实,他们可能根本就没回来。”
黑青却有些怀疑道“你刚才不是说,看到盛染回来了?”这话可是他先问的。
蒋腾嗤笑一声“所以我说这小子有问题,昨晚我根本没见过盛染,只是听下人说他们回来。当时已经晚了,我听说他们累的很,便没有招来他们问话。”
“那也许还有旁人看到盛染等人呢?你就凭那人几个肢体动作,就有这样的怀疑?是不是太武断了些?”黑青昨晚被梁融耍了一顿,没有证据的事,他不信。
“证据我是没有,但是我跟你打个赌,一会儿你让人去问问,府中有谁见到盛染他们几个回来了。除了刚才那个人,一定是谁都没见过。记住,我说的是亲眼,看清了容貌,可不是远远看到一个背影,一件相同的衣裳。”蒋腾跟他打赌,黑青欣然应允。
“行啊,赌什么?”黑青也来兴致,他倒要看看,蒋腾是不是有这么神。
蒋腾想了想,玩笑道“谁要是输了,就帮对方做一件事。”
黑青古怪看他一眼,这算什么要求,该不会憋着什么算计吧。心里闷一下,抬头道“好啊,但稠糊咋说在前头,伤天害理,违背道德律法的事,不行。”
“没问题,就这么办。”蒋腾答应的爽快,黑青莫名觉得自己跳了坑。
为何,有一种凉凉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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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融看着探子送来的消息,面露狐疑。根据字面上的描述,何州慨年约四旬,妻儿在乡下。自己孤身一人在此地当书院院长,平日里多是教育学子,以文会友。底子看起来干净清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但是关于他的情况,只有来许容之后的,许容之前的,只有寥寥几句。交代他是哪一年的进士,哪一年来到的许容。对于他为何来许容,却没有一点说明。
梁融看了看他的文章,字里行间朴实无华,看的出,是个做实事的人。这样的人,就算不能位列权臣,也可做一方能吏。太上皇在位时,痛恨先帝宠爱毛玥儿后,弄出来的华丽风气,更讨厌言辞华丽,毫无用处的文章。
那些只会写锦绣文章,做不来实事的官员,被太上皇挨个撤掉,反而那些能干实事,却不善言语的人,都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这样的风向下,何州慨为何甘愿来这小地方,当个书院院长?
关离因为梁融的警告,已经好些日子未曾出院子。成日里除了练武,教念泽写字,就是围着几人转悠,给他们媳妇做饭,打扫院子。
她感觉再这么下去,她就要郁闷了。好像出去问问小良,可有回信。
这一日天气好,关离洗好衣服,在院子里晾晒完,见梁融坐着发呆。一时也看着他发愣,这家伙,长的真是赏心悦目。
都说食色性也,纵然关离一再认为,自己不是个看外表的人。可对着梁融这样俊美的男人,也难免要承认,自己对他的皮囊很喜欢。
不觉的,关离伸出双手,比了个方框,过过照相的隐。角度换了一个又一个,真是三百六十度都完美。尤其是,这个男人还坐在树下,安静用心的看书。阳光穿过枝叶,斑驳的落在他身上,一阵微风吹来,树上的花瓣飘落。
真是太完美了!
关离的目光实在太灼热,梁融怎么会没察觉有人偷窥他?看完消息,他扬起个俊美又邪恶的笑“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不用躲躲藏藏。”
关离慌乱之下,躲在到衣服后面,想假装不存在。梁融眼里的笑更加肆意,起身走过去。关离正处于羞愤交加,被抓包又难堪的处境。躲在衣服后,面红耳赤。
正想着怎么面对梁融,才能不落下风,被他捉弄嘲笑,梁融却出现在她身后。“你想我了?”
关离吓的脚一滑,以为自己要摔倒出丑。却被梁融伸手拉住,转了个圈,一把揽住腰。在和熙的阳光里,花瓣随风飘落,散在两人身侧。关离望着自己上方的梁融,呆愣好一会儿,才站好推开他。
“好端端的,你干嘛吓我。”
梁融有些不舍刚才的手感,噙着笑看她“是你太想我,才没留意身后,这可不怪我。”
关离瘪瘪嘴,横竖是争不过他,关离也由着他占点嘴上的便宜。转移话题道,“我才没有想你,我是看你一直看着书信发呆,担心有事。怎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梁融也习惯她逃避的小矫情,伸手在她鼻子上挂一下,轻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我上次去了书院,见过那位院长,对他有些疑虑,便让人去查了查。”
“他会有什么问题?纱姐姐不是说,他看着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吗?”无端端的,怎么又想起去查院长?
“起初我也这么想,可许容暴动被平定下来的事,一直是个疑点。我想了很久,觉得唯一的问题,出在院长身上。你别忘了,我们对他说的话,并无证据。是不是被人胁迫,全是他一个人说的,没有人证在场。”
提起正事,关离就没那么闪躲。反而跟着一起想“你这么说,好像的确如此,那你查到什么线索不曾?”
“什么都没有。”梁融摇头,回身往石桌下走去。
关离屁颠颠跟上,好奇的不行。“什么都没有?是你的人没查到,还是院长真的没问题?”
梁融坐下,优雅的给她倒上一杯茶,递给关离。关离的确是渴了,接过来一饮而尽。继续好奇看着梁融,等他解答。以前在红岛的时候,关离就喜欢听他分析线索,几乎是一抓一个准,神奇的不行。
关离好奇可爱的样子,取悦了梁融。他就喜欢关离这般围着他转,眼里只有他的样子。望着她红润的唇,喉咙一动,又想亲她。可到底忍住,轻笑着,将自己对何州慨来许容的目的说了一番。
关离想了想,狐疑问“如果这人不是被汾王或者章平候威胁,那他为什么要站出来平息动乱?会不会还有第三方势力?又或者,平息动乱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梁融笑笑“世间哪有那样的人?一场暴动,凭借他三言两语,就能平息了?你不要相信坊间那些话本子的故事,都将人描述的无所不能,虚假的很。”关离无聊时,就看些话本子。
他闲来无聊,也随手翻过几回,不是才子佳人,就是江湖英雄。可无一例外,经不起推敲。这样没逻辑的东西,也就关离喜欢看。
关离闻言,却瞪眼看他“你你你翻了我的书?”那些东西难面有些,嗯,在世人眼里看来,属于淫秽书籍,虽然关离看来,都是些清浅的颜色文。可这种被外人揭开的时刻,难免感觉心中的小秘密被拆穿,心里羞愤难当。
梁融看她一脸窘迫,狐疑道“我不过看到你放在廊下,便好奇翻看一下,你怎么跟炸毛的猫一样?”不知想到什么,凑近关离,含笑问“该不会,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只是廊下的书?关离心里松一口气,她就说,那些带颜色的书,她都是藏在屋里,除非他翻了她的屋子,不然怎么会看到。
想到此,关离不再心虚,挺直腰杆道“你想什么呢,我是觉得你乱翻别人的书,这不太好。”
“你是我娘子,不是别人。”梁融继续笑,理直气壮。那语气分明在说,你的东西,我看看天经地义。
关离被弄的心跳加速,抑制不住的悸动。可又讨厌他撑着下巴,笑的得意的样子。白他一眼,干干道“那什么,我我哦,我想起一件事来。”
梁融继续笑,看着她不说话。
关离自己接话,说起纱姑娘来许容,刺杀一个书院教书先生的事。她说完,问梁融“你难道不怀疑吗?汾王陷害纱姐姐,为何不挑别人,却选中了他?而且奇怪的是,后来发生一连串事,却没有人提起过那个教书先生?”
梁融收起笑容,陷入思索,是了,这的确是个疑点。万宗安,何州慨,还有那个教书先生。梁融不觉想起书院里的那张匾额,好像,事情便是从书院开始,那里,有着无数看不见的联系。
既然有疑惑,梁融也不废话,打个响指,一道黑影出现在院子里,跪地行礼,叫了一声王爷。
关离盯着他看,真是好奇的不行,这家伙到底藏在哪里?
“你让人查一查那个失踪的教书先生,一定要查仔细了,跟他相关的一切,都不要遗漏。”梁融威严交代,影子听令完,迅速消失不见。
关离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很想问梁融,他到底怎么藏的。可一想起上次自己问这话,就被梁融一番调戏捉弄,话又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