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修刚从车间出来，恰好遇到董茂学刚回来，随口问了一句：“今天业绩怎么样？”
董茂学春风满面，完全没有了前些天的颓势，笑着说道：“老板，今天我的销售额翻倍完成。”
这些日子，他们天天开会，总结出来的经验，他们这些业务员是越干越顺手，就算老板赶人，他们也会厚着脸皮给对方发一根烟，说两句好话再走。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去，也就会好说话很多。
就算每次去，都会遭到拒绝，业务员都学会发烟的技能，只要老板拒绝了，业务员当次就不会再提卖货的事，只是闲聊两句，在一根烟抽完之前，或者在老板有生意的时候会离开。
遇上不抽烟的老板，也会尽量说好话。
不管货有没有卖出去，好印象是留下了。
当然也有油盐不进的，不管你递烟还是说好话，都是冷面相对，这样就只能死缠烂打，能卖则卖，卖不出去就看谁能熬。
这些日子广告加成，几乎整个县城大街小巷都刷满了广告标语或者贴上了广告纸，工厂四款主打饼干知名度立刻暴涨，加上之前留的好印象，市场也渐渐打开。
张谦修也高兴销售有好成绩，问道：“具体卖了多少？”
“香园的卖七百二十斤；多奇卖了六百斤，还有其他几款没打广告的，卖了三百斤，总销售额六百三十九块。”董茂学兴奋的说道。
按照工厂给他的提成比例，他今天的提成就有十六块钱左右。
一天十六，一个月如果不休息就有四百八，加上他自己的基本工资和组长补贴，还有张谦修之前答应他的任务奖励，估计得有八百到九百块钱。
一个月八九百的收入，要顶上别人半年的收入了，怎么能不让董茂学兴奋。
张谦修看董茂学如此兴奋，轻轻一笑：“你的人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董茂学看了一下前两天刚买手表，这手表还是他前些日子销售量越来越稳定，咬咬牙，花了五十块钱买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董茂学说道：“估计还要半个小时左右，他们才会回来，这些天好推销，大家都想多跑两家，好多拿一些提成。”
刚开始的时候，四点半左右，所有业务员都回来了，准备开会，然后回家，开会还要一个小时左右，等他们到家都已经天黑了。
现在有钱赚了，大家也不嫌晚，就算摸黑、打着手电筒回去，也没有人喊累。
张谦修倒是想看看现在这些人的斗志如何：“那我等等，看看你们开会，顺便看一下你们今天的销量。”
张谦修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第二天看销量统计的，没有跟他们开过会。
半个小时后，工厂的工人开始吃饭，晚上还要加班。
业务员也纷纷回来，虽然一个个风尘仆仆，但个个精气神十足，斗志激昂，说话都要比以前大声一点。
每个人都报了自己的销售数据，最后一统计，一组销售额三千一百八十块，销售各种饼干，刚好八千斤。
二组销售总额两千九百七十二块，销售饼干总量七千五百六十斤。
现在饼干便宜，工厂最贵的一种，也就四毛五一斤，就这样的饼干，去外面买，基本要一块左右一斤，普通人家，平时可舍不得吃，毕竟普通人一天的工钱也很难超过五块。
而工厂一天的销售额五六千块钱，要是真算起来，目前也就一千左右利润。
一年的利润估计在三十六万左右，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字，现在上京的房价大概是1200元一平米，张谦修工厂一年的收入，可以去上京买一套三百平的房子。
等到2019年后，上京的平均房价在六万三左右，三百平的房子，大概要一千八百九十万。
如果这样算，这个一百多人的小工厂，经过张谦修几个月的整改，收益也确实是不错了。
但张谦修还有一个米店，他米店的利润都有这么高。
相比之下，张谦修反而并不觉得多。
这些业务员都是胆子比较大的，就算张谦修在场，他们也一点也不怯场，纷纷畅所欲言，各自提出问题，让大家给想办法解决。
现在团队已经过了提问题阶段，而是在研究怎么说话，更容易得到那些批发店老板的好感；怎么样才能让那些老板更愿意买他们推销的货。
这样的转变，是张谦修喜闻乐见的。
会议开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只有开场和结束说了几句场面话。
回到家，苏雨薇和葛青山都已经开始吃饭，还在聊着天。
苏雨薇见张谦修回来，还有些意外：“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呢！”
苏雨薇说着，就去给张谦修拿碗筷。
张谦修进去洗了一个手，说道：“今天看业务部开会去了，业务部这些日子，发展的还不错。”
苏雨薇说道：“听你这么说，你那饼干卖得还不错啊？”
张谦修“嗯”了一声，说道：“还不错，再等一些日子，就会考虑削减品牌。”
苏雨薇笑着说道：“你这拼死拼活弄出这么多的品牌，又要削减？”
张谦修解释道：“主推的四款肯定不会拿掉，剩下还有十几款，我做这么多品牌出来，就是把这些品牌全部推出去自己打架，发展比较好的，到时候就留下，不行的，把饼干归类到其他品牌下面，继续卖，换一个包装而已。”
“我一个做起来的品牌，总不能只有一款饼干啊！有个三五款是很正常的。”
“到时候这种模式，用到东泰罐头上去也是一样。”
“别人就一个品牌，我有四个能打的，还有几个在边上帮忙的品牌，加起来有七八个品牌，一般人不是我的对手。”
张谦修这样的办法，就能形成一个品牌矩阵，我一个品牌干不死你，我四个甚至八个去跟你干。
有人不喜欢我的a品牌，说不定就喜欢我b品牌了，你去店里挑来挑去，有将近一半的品牌都是我工厂生产的。
当然，品牌矩阵也有一定的问题，那就是两个品牌之间的相互竞争，这就关系到品牌定位。
张谦修一直在琢磨，这品牌应该怎么定位，后世的宝洁有海飞丝、飘柔、潘婷、沙宣；联合利华有多芬、夏宝莲、力士、清扬。
每个品牌都有去屑、去油、护发等功效的洗发水，他们是怎么做到，两个品牌之间不会造成相互的的竞争。
还是说，他们公司大，要的只是一个品牌矩阵去争夺市场，根本不在乎自己旗下的品牌相互竞争？
张谦修没有在这样的工作干过品牌经理，根本不知道他们内部是怎么运营、管理的，现在就算去外面招人，估计也很难找到这样的人才，毕竟现在这种模式都后来出现的，现在大部分国人对品牌不太敏感。
去找以未来成功的人？
找这种人也没有用，他二十年以后牛，不代表他现在牛，现在说不定还在工地搬砖，你问他公司的管理架构怎么优化好，他给不了你答案，他目前的见识和知识，只能告诉你，怎么搬砖快一点，轻松一点。
就好像现在一个普通人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人，一个小组长他都做不好，不代表他二十年以后就不行，说不定他二十年以后就是大老板。
这二十年的经历和选择会成就他，他以后的结果成就不了他。
言归正传。
张谦修和苏雨薇从厨房出来，葛青山说道：“谦修，你这家具也快做完了吧？”
张谦修点头：“嗯！师傅，快了。”
葛青山说道：“孔正业那边，你有时间给安排一个工作吧，他心里也明白，不会因为是我介绍来你这的，就要什么特殊待遇。”
“按照正常工资给就行。”
张谦修疑惑的问道：“师傅，那孔师傅木工做的挺好的，现在他做木工，应该比来我这赚得多吧？”
葛青山点头：“他的生意还可以，不过做木工要满世界跑，有时候有活了，还得去别人家里住，这十里八村，每天都能赶回去的地方，活没这么多。”
“他本来打算去家具厂上班，但我想着他这人还不错，放你这也可以。”
张谦修大概明白了：“他家里有病人？”
“嗯，就上次我跟你说的，照顾的那个，就是他父亲，现在年纪大了，躺在床上，生活自理都难，前些日子我去看了一下，治不好，只能拖着，他离不了人。”葛青山说道。
张谦修想着孔正业那人看着也不像那种会狐假虎威的人，到时候真不听话，大不了跟师傅说一声，让他走就是：“那行，改天我和他说说，让他来我这上班，我给他安排一工作。”
“嗯！还有就是，何老那边，有时间你们多去看看，何老的日子不会太多了。”葛青山说着，忍不住一声叹息。
他这个年纪的人，眼看都老得差不多了。
说起何道勋，张谦修除了送苏雨薇过去的时候会去看一下，其他时间，去的还真不多。
张谦修沉默了一下，问道：“师傅，刘彪他媳妇，刘嫂子的病好的怎么样了？”
葛青山疑惑的看了张谦修一眼，说道：“还没有完全好，但基本没有问题了，她不是在给米店做饭吗？这点活做起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琢磨着，把何老接过来照顾一些日子算了。”张谦修说道：“从道义上讲，何老是薇薇的师傅，说句不好听，估计再过几年，这拜师的传统也要消失了，除了少数行业，还会有拜师学艺传统，大部分都要没了，说句玩笑话，我们这大众人群里，最后一代徒弟，也要有始有终，把师傅给照顾好了。”
“说现实一点，何老卖给我的东西，送我的东西，还有他说过，他百年后，他那老宅子都给我，我拿了他老人家这么多好处，也不能看着他们两个老人在老宅子里挣扎啊！”
“我和薇薇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就算接他们过来，也没有时间照顾，我就想着，给刘嫂子一点工资，让他来这里帮忙照顾一下两老，我和薇薇改天把他们两老请过来。”
张谦修很清楚，再过几年真没有这种师徒情谊了。
这些年，还有人专门去拜师学砌墙、木工、唢呐、送葬的，这都是学手艺，去拜师的话要先征得别人同意，然后正儿八经的登门送礼，放鞭炮。
有一些人拜师了，就喊了一辈子的师傅，逢年过节都会去送礼。
在张家坪就有一个木匠，一直到2019年，还有两个徒弟每年上门给拜年，那时候木匠都已经七十多，两个徒弟也四五十，早已经不干木匠活，转行自己做小生意了，但师徒情谊传承了下来。
当然，有的人拜师，不跟着师傅干活，师徒情谊也就断了。
这个年代，这样的师徒情谊，似乎大多都不长。
拜师的传统，在当地一直持续到1998年左右，大概这个年代前后，再也没有人会去拜师了。
就算跟人学手艺，喊师傅，也是喊着玩一样，学的时候递烟喊师傅，学完以后就直接‘老李’‘老王’的喊，更不要说正儿八经的登门送礼。
主要是到了1998年左右，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你一个砌砖、木工、唢呐等手艺，大家都知道外出打工赚钱。
师傅不在乎，徒弟也不在乎，等徒弟学会，他自己都没有拜师，也就更不在乎了，渐渐就变成了一门讨生活的技术，而不是手艺。
这或许就是时代大潮下的无奈，兴许也是进步！
毕竟已经没有人故步自封，把一点手艺捂着，不愿意教人，谁愿意学，称兄道弟也可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