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怪赶忙上去搀扶向自己行礼的八戒,口中劝道:“这是哪里话说?往昔在天上为官,你前后对我照拂有佳的事情,我全都记在心里。
我是个直人,一颗心儿全放在了兵法钻研之上。倘没大家伙帮衬着,还不知会落个怎样下场……
这一天一夜辛劳,想必元帅定已饿了,我这还有些……还有些村民供奉的包子,你将就着吃些吧。”
说罢,那妖便拿出些包子递来。
这么久未食,八戒腹中也有不少饥饿。
于是便不与他客气,随手抓了两个就往嘴中扔去,可嚼着嚼着,却逐渐发现其中异常。
只因这包子中蕴含着浓浓的愿力气息,细品慢嚼,似比当年做神仙的供奉还更纯粹许多。
没片刻,他体内的小周天运转便加速不止十倍,新学的《极品天仙决》也似有了层突破。
一旁那妖怪却仍旧傻乎乎笑着,似一点儿也不心疼。
八戒不是个小气人儿,当即推开眼前其余的包子道:“卷帘,这是你的机缘,却给我作甚?”
不防一旁小白龙窜出来嚷道:“师兄,你们聊什么呢!
这桥儿你倒是修不修了?我运这两趟,材料怎不见少?
你可抓紧些儿,师父可还等着西去呢!取完经我也还有自己的谋划要做!”
那怪闻声瞪大眼睛,急问道:“什么取经?取什么经?你们是去取经的?”
天蓬闻说,才呵呵笑道:“是啊,俺也被玉帝那货给坑了,幸好观音搭救这才灭了心魔。
这会儿不是保着圣僧去西天取经去嘛!怎地,你也知道取经之事?”
卷帘忙问:“那圣僧可是东土大唐来的?”
天蓬道:“正是!咋的,大闹天宫你不知道,却知道这个?”
卷帘道:“还要劳烦元帅替我引荐引荐,菩萨也曾命我在此等取经人,此番便得做个徒弟,保他取经去呢!”
天蓬瘪了瘪嘴,嘀咕道:“你还取经?你自己都要成‘经’了好吧!佛祖都不如你烂好人……”
卷帘急得直扯八戒的衣袖,想让他快些。
小白龙听说这也是个取经的,心情极其复杂。前后闹不明白为何他继大师兄之后第二个入伙,却只能当个地位最低的坐骑。不是说好众生平等的吗?
悟能看他着急,反生出些捉弄心思,便慢悠悠笑问道:“卷帘啊,我可记着你说过,那是死都不上河面的啊!
咋地?准备食言了?
你不是说定要修好这桥吗?
咋?听到西行,便可以抛弃这方百姓不管了?
且不说这桥还有些距离,哪怕仅剩下五丈八丈,这弱水也不是凡人可以克服吧?”
卷帘沉默良久,才坚定道:“人无信则不立,此番是得先将桥儿修好!”
八戒嘿嘿一笑,心道:修好?后面可有你愁的哩!
到时候俺把师尊说的那个故事讲给你听,到头看你害不害怕。
小白龙忽然好奇问道:“妖怪,我看你这杖子有些不一般儿,我龙族收集奇珍异宝颇多,却没见过你兵器这样的。
可以为我讲讲吗?”
卷帘一面将包子递给这位辛苦帮忙的白龙,一面讲道:“我这宝杖确有些名誉,既然你问,我便给你说说:
本是月上梭罗派,浸润阴华数万载。
吴刚伐下一枝来,鲁班制造工夫盖。
里边一条金趁心,外边万道珠丝玠。
名称宝杖善降妖,永镇灵霄能伏怪。
只因万民祈祷诚,灵宝感应寻我来。
或长或短任吾心,要细要粗凭意态。
也曾护驾宴蟠桃,也曾随朝居上界。
值殿曾经众圣参,卷帘曾见诸仙拜。
养成灵性一神兵,不是人间凡器械。
自从遭贬下天门,受苦遭难也未离。
不当大胆自称夸,天下枪刀却难赛。”
小白龙捂嘴笑道:“原来是嫦娥家门口的桂树枝子啊,你们俩也也算有缘分得很呐。”
八戒把眼睛一瞪道:“你这家伙,怎说个啥儿都揭我的短处?
咱俩吃了卷帘的好处,怎好不尽心?
快去干活,快去,快去!”
小白龙调皮翻了个白眼,才似离弦之箭般瞬间远去。
八戒笑着对卷帘摊手道:“小孩子家心性不坏,这些日子作为脚力也真难为他了。
咱们快快干活吧,早些弄完也好早些带你去见师父!”
有了八戒与白龙的全力相助,有了悟空在岸上隔三差五施展法力相帮,此番建桥倒也没什么波折。
八日后,两岸贯通。
朱小杰、玄奘、悟空静静在河边站着,未片刻八戒与小白龙便带着那妖怪来到身前。
怎料玄奘却忽迈步而上,与众多百姓一道,对卷帘拜了下去。
卷帘却好似没看到大家诚心礼拜般,一对眼珠却紧紧盯在朱小杰身上,三两步走上前噗通一下便也跪了下去,含泪道:“蒙师父点化大恩,我才,我才……”
身后悟能赶忙拉他道:“卷帘,你拜错了,错了!
这是我师父,取经人在那边哩!”
卷帘却甩开他道:“没错!没错!
那日倘若不是有师父的点化之恩,我今日还不知浑浑噩噩是个什么模样。
这些年来我一直后悔当时没行拜师大礼,今儿才得偿所愿。”
三藏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幕胸中微微泛着苦水……心道:得!人生导师的差事也被哥哥抢了去,我这师父怎还当得?
朱小杰伸手扶起老沙道:“你这家伙,你们这些家伙啊!
成,收了悟空和八戒,倒也不差你,索性集齐一套。
师父就师父吧,你先去拜取经人,他是我弟弟。”
卷帘闻声,才起身至玄奘身前跪下道:“弟子奉观音菩萨之明,在此地等候师父多时。
我愿做你徒弟,随你去西天雷音宝刹拜佛求经。”
玄奘尴尬起身,慈悲环顾一众依旧叩拜的村民后,笑着合掌道:“不行!我不收你!”
卷帘闻言一呆,悟空、八戒尽皆呆在当场,朱小杰若有所思,可之前那带路的小伙与村民们却如蒙大赦般露出笑容。
是啊!河神怎么能去取经呢?
倘若河神真离大家而去,独留我们这些百姓又怎生是好?
反应过来后,八戒赶忙上前扯着玄奘道:“师父,你睡糊涂了吧!
他是观音菩萨安排的随行,你不认他做徒弟却又是几个意思?”
玄奘摆手道:“我观他虽有善根,前后却什么佛缘,我做不得他的师父。
其后观音菩萨倘若问起,便由我来解释应对。”
悟空悄摸摸到玄奘耳旁劝道:“师父,观音大士是佛祖的信使,这事儿搞不好还是如来的意思。
倘若你不收他做徒弟,到了灵山后,佛祖倘托词人数不齐,拒给你传经,咱们可要白跑了!”
三藏依旧摆手道:“我心已决,即便是佛祖也不动摇。
倘若到时他不传我三藏佛法,我便在佛国住下,自己去拜访名山宝寺,提炼总结佛法,自己编撰经书要义。
倘一年不成我便求学十年,十年不成我便倾尽一生,功成之日唯有劳你们几个费心,护我衣钵传承返回大唐。”
朱小杰一把拉住悟空,拦下他捂玄奘嘴巴的手,问道:“你真不要他随咱们西行?”
三藏点头道:“阿弥陀佛,我意已决!”
逍遥子转头看着卷帘道:“他不要你了,你又怎说?”
卷帘道:“如果圣僧不肯收我,我便留在这儿,继续庇护这方百姓!”
朱小杰道:“没了取经差事,天庭可要再施刑法,那可是每周百剑穿胸一回!
念你拜我做师父的份上,我给你说个地方,在那儿可以躲过天界刑罚。”
卷帘摇头道:“哪怕七日百剑穿胸,我也想留在这儿。”
朱小杰微微点头,回身问一众叩拜百姓道:“河神留着这,每七日便要受百剑穿胸之苦。
此苦痛彻心扉,无穷无尽,你们却怎么说?”
此言一出,众百姓皆缓缓底下头去,他们的双手支着地面,他们身子却在微微颤抖,一时场面静得吓人。
忽然,一个稚嫩声音喊道:“妖怪!滚出我们村子!这儿不欢迎你!”
紧跟着,众人心中一颤,便有曾经带路的小伙扔来块石头喊道:“滚出去!你这妖怪看着就吓人!迟早吓跑我们的衣食父母!
此刻我们吃穿不愁!今日大桥已经竣工!往后我们用不上你了!
也不知……也不知这些年,俺被你吓出来多少噩梦!
你快滚出去!滚!”
话虽如此说,可他扔石头的本事却不咋地,远远地连悟净的毛都没擦上,可不知飞去了哪边。
于是越来越多村民站了起来,大家怒吼着,喝骂着,哭着嚎着……
卷帘不知往日和善的村民为何瞬间成这个样子,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大家如此厌烦,只默默低下头去。
三藏见状双手合实,开始默念起经文。
八戒与悟空这才想明白事情因果,尽皆用莫名神色看着这群傻了吧唧连命也不要的村民。
朱小杰哈哈一笑道:“那地方其实不错,是咱师门的所在,它……”
怎料卷帘却执拗道:“多谢师父美意,我还是呆在这儿吧……”
悟能来到这妖身前道:“卷帘!你可莫在关键时刻犯傻啊,六百多年的百剑穿胸你还没受够不成!
你做了这么多,可人家却不领你的情,口口声声喊你做妖怪,这都是在赶你走哩!你没听到吗?
此刻咱师父有心庇护你,还不快领情感谢!”
卷帘却摇头道:“元帅,我帮他们本就不图什么感激,也不求他们任何回报。
有了谢语我自欣喜,没有好脸却也无碍。
当年他们叫我妖怪,现在他们一样叫我妖怪,当年我不曾离去,现在自也不会离去。
我不人不鬼的本就成了妖怪,叫一叫却也不会少些什么。
况且,倘若日后这桥儿有什么坏损,亦或村中遇到什么灾难,我多少还能出些力气。
百剑穿胸虽然痛苦,可六百年下来我也受了,不再乎更多。”
直到这时,老村长却拄着拐棍颤巍巍走了过来,拿手指着卷帘吼道:“你这怪物,快滚!快滚!
我们一刻也不想再见你!
否则……否则,我们举村便搬离这,再回山上当我们打家劫舍的强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