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家政公司部分职工,大都是由下岗人员兼职。
吃过午饭,秦大蛋又闲聊几句,等待工人集合完毕,便准备领着出去干活。因为腿脚不太方便缘故,往常都是王秀琴留在单位,接听电话和处理事务,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嚷嚷着非要厮跟同去,说是想学习如何安排工作,万一哪天公司人手不够,自己也能独当一面,巴拉巴拉的振振有词。其意不言而喻,秦大蛋听了欣然应允。何静静与二人心照不宣,在旁点头附议。惟有马交虎未明所以,好言苦苦相劝。但王秀琴坚持己见,说什么也要跟大蛋在一起。见劝说无果,马交虎也只得无奈同意。
霎时之间,大厅内陷入寂静。若非偶闻汽车喇叭声,估计连根针掉下来都听见。
何静静依旧坐在办公桌旁,捧本小说守着电话。马交虎则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熙熙攘攘的车流人群。何静静心思根本不在小说上,没看多大会,就偷瞄一眼站在窗边的男人,欲言又止。马交虎本来想留下王秀琴,自己去寻找马金萍,于今有何静静在,他也不好意思离开。
这种难堪情景,足足持续半个小时,还是因为服务员过来收拾碗筷,才突然被打破。
何静静送走服务员后,蹙眉站在大厅中,道:“你是闷葫芦么,站在那半天不理人?”马交虎朝她莞尔一笑,道:“服务员走了吗?”何静静赌气道:“没有!”马交虎诧异道:“不是端着盘子出去了么?”何静静面无表情,道:“知道还问。”马交虎摸摸自己鼻子,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何静静道:“怎么,这就和我无话可说了?”马交虎满脸窘态,道:“不是,我在想昨晚的事。”何静静道:“想起来没?”马交虎道:“没有,我刚在这寻思了半天,憋死几亿个脑细胞,还是没想起来。”何静静道:“那你一个人在这想吧,我回家了。”转身而去。马交虎不由得一怔,恳求道:“别啊,你再帮忙看会,等大蛋他们回来再走。”何静静背对着他,质问道:“那你呢?”马交虎道:“我啊,等会我还有点事。”何静静艴然不悦,道:“就你有事,人家都是吃饱了撑的。”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大厅门口。马交虎赶紧跑过去,伸手抓住她胳膊,道:“静静,我想问你句话。”何静静听他口中喊出“静静”两个字,登时止步羞答答道:“什么话?”马交虎盯着她修长白皙的玉颈,支支吾吾的道:“昨晚,昨晚我到底有没有欺负你?”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道:“姑奶奶,求求你了,我都问你一天了,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何静静道:“你想要我怎么说?”马交虎道:“有就没有,没有就没有,实话实话呗。”何静静慢声细语,道:“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吧。”马交虎急了,将她拉转过身,道:“这事能是我说了算的么?”何静静慢慢抬起螓首,迎着他的目光,道:“能,反正你喝多了,怎么说都行。”马交虎道:“姑奶奶,咱能不能不赌气?”何静静道:“谁有工夫跟你赌气!”马交虎道:“那你就告诉我,行不行?”何静静道:“告诉你怎么?”马交虎道:“昨晚发生的事啊。”何静静道:“我刚不是说了么,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马交虎遂低头歪腰,恶狠狠道:“你到底说不说?”何静静粉颊倏地泛起红晕,微微后仰着身体,道:“你敢威胁我?”马交虎道:“你要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何静静眨眨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道:“不客气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吃喽?”马交虎又往前凑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上了,道:“你想试试?”何静静贝齿一咬樱唇,道:“试试就试试,你想吓唬谁啊!”马交虎点点头,道:“好,是你逼我的!”何静静不屑道:“逼你又怎么”话未说完。马交虎早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堵上了小嘴。何静静瞪大俏目盯住他,一动也不敢动。马交虎热吻她几下,附耳恐吓道:“你到底说不说?”男子气息柔柔拂荡在耳朵上,让人觉得浑身难受。何静静禁不住浑身瑟瑟发抖,道:“就不说!”马交虎忽地将她抱起,疾步走向卧室,道:“好,你不说是吧。”何静静惶恐不安,道:“放开我,你想干什么?”马交虎眯眼含笑,道:“等下你就知道了。”何静静使劲挣扎着,道:“快放我下来,我说。”马交虎道:“不用你说,我试试就知道了。”何静静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道:“救命啊,救命啊!”马交虎没想到会这样,忙松开手将她放在地上,竖起食指嘘了两声,道:“你喊什么,我逗你玩呢。”何静静急忙闪身躲到窗户前,战战兢兢的道:“鬼才信你!”马交虎凝视她半天,这才坐在椅子上,道:“要是我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就得给你一个交代。”何静静仍心有余悸,道:“给我什么交代?”马交虎皱起眉头,道:“姑奶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总反问我。”何静静道:“废话,我不问你问谁?”马交虎腾地站起来,装模作样要冲过去似的,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何静静连连朝他摆手,道:“好、好,我说。”
一壶绿茶,两个水杯。大厅办公桌旁,二人相对而坐。
马交虎抽了口烟,道:“昨晚我和你弟弟喝多少酒?”何静静道:“我弟弟不知道,你喝差不多大半瓶。”马交虎满脸困惑,道:“半瓶酒我也能喝多?”何静静道:“谁知道你。”马交虎道:“你昨晚一直陪着我?”何静静道:“是。”马交虎道:“你弟弟刚子什么时候走的?”何静静道:“早上六点多吧。”马交虎长吁口气,道:“要这么说,咱们俩什么都没干过了?”何静静道:“你睡得像条死狗一样,还能干什么?”马交虎道:“那你昨晚怎么不回家?”何静静道:“刚子说要我照顾你。”马交虎道:“你这么听话?”何静静道:“我是看你可怜。”马交虎道:“我可怜什么?”何静静道:“不就一个女人,你至于吗?”马交虎道:“马金萍之所以那么做,全都是为了这个公司。我还对她又打又骂的,想起来就觉得很内疚。”何静静螓首一点,道:“理解,这事要换成是我,可能做的比你更过分。”马交虎不禁愕然,道:“你又不是男的。”何静静道:“不是男的怎么了,如果我将来的老公,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上床,我就”马交虎追问:“你就怎么样?”何静静决绝道:“我就叫他当太监。”马交虎闻言,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裆,接着“咕咚”咽一下口水,道:“我擦,命根子难保啊。”何静静见状,低眉垂眼道:“你正经点行不行?”马交虎道:“就算分手,我也得当面给她道个歉,她就这么走了,你说我心里能不难受吗?”何静静道:“你信佛吗?”马交虎摇了摇头,道:“不信。”何静静道:“我也不信。”马交虎闻言一怔,暗付:“这天聊得简直云山雾罩,你不信问我干嘛?”遂听何静静道:“我虽然不信佛,但我信道。”马交虎道:“什么道?道教?”何静静道:“对。”马交虎道:“有什么不同?”何静静道:“天壤之别。”马交虎道:“说来听听。”何静静道:“佛讲究因果,道讲究缘份。”马交虎道:“还不都一样么?”何静静道:“不一样,比如你和马金萍吧。按佛教来说,那是因果造成的。要按道教说呢,就是有缘无份。”马交虎道:“什么意思?”何静静道:“也就是你俩修得不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马交虎道:“你以为修仙啊,还修得不够!”何静静道:“你还别不信,我慢慢给你说。”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响起。
何静静接起话筒,声音洋洋盈耳,道:“你好,爱心家政室内装修?您稍等,我问下老板。”捂住话筒,道:“虎子,人家问你会搞室内装修吗?”马交虎小声道:“会。”何静静道:“没问题,请问地址在什么地方好的我们明天派人过去,再见。”马交虎称赞道:“不错,言行得体,静静,你以后就给我接电话吧?”何静静姗姗落座,嫣然含笑,道:“我工资很高,你养得起吗?”马交虎道:“你都是我媳妇了,还提什么工资,那不外套了么。”何静静蓦地俏脸一红,嗔骂道:“滚,谁是你媳妇。”马交虎道:“你继续。”何静静道:“继续什么?”马交虎道:“刚才道啊佛啊的。”何静静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一辈子能遇到多少人?”马交虎道:“这谁知道?”何静静道:“八百多万人!”马交虎诧异道:“这么多?”何静静道:“你看哈,既然我们一辈子能遇到这么多人,那心里就得经常有人进去,有人出来。如果这几百万人都和你关系密切,你得多累呀对不对?”马交虎道:“也是,路上的人还不都是擦肩匆匆而过。”何静静道:“所以说,什么事情看开点,是你的不会走,不是你的留不住。”马交虎道:“我不是想留在她,是觉得对不起她。”何静静道:“那你对得起我吗?”马交虎道:“你这话说的,我们俩不是什么都没干过吗?”何静静柳眉一挑,道:“你怎么知道?”马交虎忙道:“得、得、得,姑奶奶,我又错了,您继续。”何静静方接道:“你对不起的人多了,难不成你死去啊?”马交虎沉吟少顷,道:“除了她以外,我没觉得对不起谁。”旋而一转念,道:“还有、还有,我也对不起你。”何静静道:“你对不起我什么?”马交虎道:“你这一天一夜的陪着我,因为什么我心里明白。”何静静道:“我因为什么?”马交虎想得头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期期艾艾,道:“因为、因为我和刚子是好朋友吗?”何静静听毕腾地站起来,怒斥道:“我去你个大头鬼吧,你把我当什么人?刚子的朋友多了,你问问我陪过谁?”扭头要走。马交虎见她生气,立刻赔笑道:“我又说错了姑奶奶,你别生气。”何静静余怒未消,道:“你再敢给我胡言乱语,我马上就回家。”马交虎道:“好、好,我不再乱讲了,你接着说吧,我洗耳恭听。”何静静冷哼一声,又侧身坐在椅子上。马交虎道:“那你是因为什么?”何静静道:“因为一头猪。”马交虎讪讪言道:“猪就猪吧,反正我也没干什么人事。”何静静似乎有些心软,叹口气道:“都说听人劝,吃饱饭,我这叽里咕噜半天,你也不听啊。照这样下去,你是死是活,没人管你。”马交虎道:“我不是不听,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何静静道:“你想想,马金萍家是本地人,能在外面躲一辈子吗,迟早会回来的。要是她还忘不了,也会来找你的。你这样整天愁眉苦脸的,算怎么回事,非要破罐子破摔,为一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了?”马交虎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何静静道:“你如果还想等她,就先把公司打理好,等她到时候回来,不什么都有了?不想等她,就”说到这里,略顿一顿,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别让你妈妈、还有大蛋他们担心。你看看这几天,都把他俩忙成什么样了?秀琴还一瘸一拐的,到处领着工人干活,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不觉得难为情吗?”马交虎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我们俩都处这么长时间了,哪能说忘就能忘的。”
忽有名接送员站在门口,道:“马总,我把孩子都送到家了。”
马交虎向他点点头,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接送员笑道:“放心,一切顺利。”
马交虎道:“那你可以下班了。”
接送员站那迟疑片刻,道:“马总,我想提前预支几天工资。”
马交虎诧异道:“怎么了,你家有困难?”
接送员忙道:“没有,这不八月十五了么。”
马交虎恍然大悟,道:“行,明天你找秦总。”
那名接送员兴高采烈,道:“谢谢马总,我走了。”
何静静问道:“你呢,晚饭怎么办?”马交虎道:“等大蛋他们回来再说。”何静静道:“晚上我们三个去吃烧烤,你去不去?”马交虎仰天长叹一口气,道:“没心情,你们去吧。”何静静顺手抓起圆珠笔,抬手“啪”的砸在他身上,道:“你有完没完,当谁稀罕和你去。”马交虎道:“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何静静勃然大怒,道:“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凭什么为你生气?从今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说完,跑向门外。马交虎早有防备,赶上前拦住去路,歉然道:“别这样,我陪你们去还不行么。”何静静道:“你爱去不爱,我要回家!”马交虎道:“那我送你。”何静静气呼呼道:“劳驾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