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随时完成**、党中央交给的空降作战任务,空军陆战第一旅在建立的第二天就成立了突击跳伞分队,开始了紧张有序的训练。
一眼望去,他们一张张黑黝黝的脸膛,一双双犀利有神的眼睛,一副副硬朗朗的身板,齐刷刷地站在操场上,映在大家的眼帘中。别看他们现在这种英姿勃发、斗志昂扬的模样,其实,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很“土”。比方说,有人来伞兵旅后没有见过电灯,左看右瞧,没想到这个玻璃罩里的东西还会发亮,白花花、亮晶晶地给夜晚带来光明。比方说,拿着苹果沾白糖吃,这种吃法很多人见都没见过,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是神仙过的日子。
那时,为了尽快训练出伞兵,空军陆战旅因陋就简地修建了5个跳伞训练场,训练设施完全是按苏军伞兵训练要求而做:有平台、吊环、浪桥、飞机模型、滚环、操纵架、天桥、秋千等训练设施。若是轮个仔细端量一番,训练设施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更显示出这一兵种的特殊性和神秘感。
随着操场上“一、二、三、四”的口令声,突击跳伞分队阵容整齐、声音洪亮地跑步过来了。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干部54人,战士8人,共计62人,但他们个个人心似铁、胆量如钢,仿佛一道钢铁战士组成的风景线,气势如虹地展现在全旅官兵们面前,斗志昂扬地印刻在大家心中。
若要知道他们是如何突击训练的,我先介绍几种训练设施的功能和用法,掀起这里的神秘面纱和运作规律,便于读者在轻车熟路中了解我们的伞兵。
——在飞机模型里,伞兵们要躬腰双手抱腹,排成队,步伐稳健地一个接一个从飞机模型里跳出,接连不断地落在沙堆上。这里主要是训练伞兵跳出飞机舱门时的动作,人与人的间距紧凑得当,分秒有序,队形忙而不乱。
——跳平台是伞兵着重练习的科目,往往也是训练时间最长、最枯燥、最认真的项目。它一步一个台阶,高有两三米,伞兵站在平台处,双手举起呈操纵降落伞状,双腿双脚合拢并齐,膝盖微微弯曲,随着指挥员的命令,跳到平台下的沙地里。每个人跳下后,沙土处就会留下清晰的脚印。谁的脚印分开了,谁的脚印一前一后不整齐,教官会根据脚印情况,具体指点讲评。这是伞兵着陆时最基础的训练,也是最起码的要求,哪怕是点点滴滴、丝丝缕缕的细小问题,严格的教官也不会放过,非要做到他满意为止。
——跳吊环是最接近实际跳伞的训练科目。伞兵们双手握环站在高台处,随着教官一声“跳”的命令,伞兵腾空跳下,忽地而过,紧接着双手离环,“嗵”的一声落在沙地里。谁的身体平衡好,落地稳当准确,谁就步入合格的门坎;谁的身体落地歪斜,双脚分开,谁就过不了关,还得练习。
——走天桥是让伞兵们寻找空中感觉、锻炼勇气和胆量的好地方。它有10多米高,一米多宽,全部是用木料做成,行走的木板处还有道道空隙。若是初次登上天桥,怦怦直跳的心脏会在紧张中嗟叹,哆哆嗦嗦的双腿会在害怕中发软,仿佛站在悬崖边似的,峰峦陡峭中让你胆怯忌惮。而熟悉它的伞兵们登上天桥后,行走从容自若,然后身体保持平衡地张开双臂,站立着从上面徐徐滑下,他们走得就是那种刺激和精彩,滑得就是那种自信和无畏。
若要讲到突击跳伞分队的操练情况,那就不能像以上所说得那样精益求精、千锤百炼了,他们只是了解掌握个大概,做几下动作,大差不差地就算过“关”了。因为他们必须尽快掌握跳伞技术,随时准备接受**、党中央交给的空降作战任务。所以,在突击跳伞分队展开训练的同时,各营各连也开始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在苏联顾问的指挥下开始了跳伞训练。
倘若走走瞧瞧,全旅的5个训练场地一派热闹沸腾景象,就是在跳伞训练设施不够用的情况下,部队照样顶呱呱、嗥嗥叫。你看,走队列的阵容,整齐划一、规规矩矩;你瞧,跳平台的身影,忽上忽下、井然有序;还有那练刺杀、练拳术的方队,龙腾虎跃、生机勃勃。这里的口号声、口令声更是洪亮有力、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训练场的上空。他们不愧是战斗英模组成的集体,人人心里拧着劲,绷着弦,处处显现出部队旺盛强悍的战斗力。
当时,空军陆战第一旅下设一、二、三、四个狙击营,一个迫击炮营,一个战防炮营和一个坦克营,以及通信、侦察、高射机枪、工兵、运输、卫生等直属连队。确定这样的编制,完全是照搬苏军伞兵的编制体系。那时,伞兵旅共有41位苏联顾问。他们具有责任心强、技术精、作风严、标准高的特点;但他们纹丝不动地照搬苏军条令教跳伞那一套,管教方法单靠行政命令处理问题,不重视思想政治工作,不符合我军军情,对部队建设产生了一定影响。
言归正题、书归正传,下面要说说我父亲崔汉卿的情况。他那时是第一狙击营营长,是被副旅长方铭点名要到空军陆战旅的战斗英雄,又是全旅唯一没有降级使用的营长。他中等个头,身板硬实,尤其是他那墨黑浓密的眉毛,熠熠有神的眼睛,就是脸上荡漾起笑意,也会给人一种英武相和严厉感。
父亲1925年腊月12月26日出生在江苏省东台县富安镇湾港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7岁时父母双亡,靠讨饭度日,经常被狗咬,被人赶,过着孤苦伶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从小经历了许多磨难和煎熬,给他弱小的身心带来无法挽回弥补的感情创伤。
后来,他被好心人送到寺院为僧,主要是在寺院里看门、扫地,跟着老和尚念经诵佛。当时,父亲有三怕:一怕泥菩萨凶神恶煞的模样,晚上,他独自一人不敢从泥菩萨跟前走过;二怕按当地风俗把快要死的人抬到寺院里,让他念经超度亡魂;三怕老和尚动不动就打他,有时还让他跪在台阶上。那时的父亲,就是在这种担惊受怕、惟命是从的环境中长大,满脑子是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超度咒语和精神损伤。
1941年2月,日寇占领东台县城,到处是他们烧杀掳掠、奸淫*的罪恶身影。为避其锋芒,县党政机关及部队转移至堤东农村坚持斗争。面对穷凶极恶、滔天罪孽的日寇,佛语中的“一切皆为虚幻”变成了抗日的勇气和担当,父亲毅然决然地弃佛参军,加入到海北游击连的行列,同年编入新四军一师二旅五团。他在战火硝烟里冲杀,在枪林弹雨中打仗,历任过侦察员、侦察排长、副连长、连长、副营长、营长,是一步一个台阶走上来的基层军官,战功无数、彪炳史册。
自从父亲调入空军陆战第一旅当了第一狙击营营长后,他当然知道“第一狙击营”的“第一”意味什么:它是一马当先、攻艰克难的旗帜;它是首当其冲、冲锋陷阵的战斗先锋……反正,“第一”在他心中是精锐,是率先,是英勇的金字招牌。
正因为父亲心中有这块“金字招牌”,他特别重视部队的管理和教育工作,格外珍惜和爱护部队的荣誉心和硬实力。哪个战士头痛脑热、身体不舒服生病了;哪位战士思想郁闷、情绪低落有思想问题了。他虽然是军事指挥员,但他会像指导员、教导员那样,仔细观察、勇于担当,用心用情弥合战士心中的苦,化解他们身上的痛,把不利因素转换成部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一次,父亲带领部队跳伞训练时,有个战士有恐高症,一登高就心虚、就胆小,动作畏手畏脚、怯怯弱弱的。苏联顾问看他不顺眼,辱骂了他,还动手动脚打人。父亲见后就火了,责问他说:“我的兵都是从枪林弹雨钻出来的人民功臣,你有什么权利打他们?!”
苏联顾问通过翻译说:“跳伞是勇敢者的运动,只有勇敢才能操纵它、驾驭它!我这里不需要胆小鬼!”
“勇敢并不等于就可以动手打人!”父亲说完,命令连长把部队带回,不训练了,以示对这位苏联顾问简单粗暴行为的不满。这位苏联顾问也气呼呼地走了。
事后,苏联顾问团批评了这位顾问,父亲也遭到旅领导的批评,双双认了错,相互赔礼道歉。那天晚上,这位苏联顾问还请父亲喝了酒,是苏联的白兰地,色泽金黄透明、香醇浓郁。吃得是苏联的纯牛肉罐头,里面的牛肉炖得烂烂的、香香的,还有一种黑胡椒和奶油的味道。父亲酒量不大,那天也豁出去了,以表诚意地跟着苏联顾问用碗喝起酒来。
随着“咕嘟”、“咕嘟”咽酒的声音,这是一种尽情的坦荡和爽快,彼此间连着友谊,系着真诚,在喝酒的举杯中相互谅解、相互信任、相互支持。
“崔营长,你带兵打仗是个好样的!”
“崔营长,爱兵很重要,这是一个基层指挥员打胜仗必备的条件!”
苏联顾问赋性耿直坦率,把由衷感慨出来的话说给父亲听了。其实,敲锣打鼓各有门道,他看得准也说得对,父亲的确很爱兵,不然,他的命早在战争年代就玩完了。这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