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帮成立以后,我被推举为大龙头,第二日便积极开展业务。建章立制,草拟帮规,定期开展诗歌创作班、琴箫音乐节、法术交流研讨会等。
王英与胡玉环奔赴寺口镇,一边工作一边收集情报,并招纳能人异士。
悟风、悟月继续外出追踪赤练蛇。
悟花暂时在家休养。
我继续在各个乡镇之间流浪,卖艺,沽酒,阅览春色,醉赏河山。
这日,来到仙人石村,村头有一棵梨树,梨树已经十分苍老,满头白发,正午的阳光正好,我就端坐在树荫下,一曲《卖艺翁》——
桃月三,
月满轩。
横波笑,
翻篱栏。
红唇滟滟,
蛇腰婵婵。
红芍药,
白玉莲,
娇莺软软。
暖风来,
解罗衫。
绿草茵茵席地,
白云悠悠幕天。
春猫一声声,
布谷一遍遍,
覆雨晨晨昏昏,
翻云窈窈潺潺。
无陵夏雪,
海枯石烂,
曙色破夜阑珊。
换得鸳鸯戏,
了却逍遥仙……
我今天用的是二胡,倾尽全力,倾情表演,把大半个村里的人全招了出来,这次青少年也参加,还奔走相告——村头有个卖唱的疯子,快去看稀罕喽!
我的面前摆着一个笆斗,不一会儿就装满了零钱,一位大婶还给我端了一碗红烧肉、两个大馒头。这个村的村民整体素养较高、甚有品位。
但是这里也不能久留,明天就会失去新鲜劲,当天下午,我便到了距离此处十里远的大棚镇。
傍晚时分,我在镇子的繁华地段看到了一个同行,一位披肩发的大叔,他的装备比我先进,有音响和话筒,他在卖力地演唱——
我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自从你离开我,那寂寞就伴着我,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往日的旧梦,就像你的酒窝,酒窝里有你也有我,酒醉的探戈……
然后是《舞女》,《梦醒时分》……
我一直听到张灯时分。听得我泪流满面。他也唱得泪流满面。
说实话,我的唱功与他一比简直是水牛之与囚牛。
他双手握着话筒,闭着眼睛,一直不停地唱——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
但是他的钵盂里的钱却没有几块。
等到嗓子嘶哑这才睁开眼睛,先是瞅了一眼钵盂的那几块钱,然后看了一眼我。
他看了一眼我,先是有点惊恐,然后就是怨毒,“你怎么也来这个村了……”
我唯唯诺诺:“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这个村啊!”
看来我在宿龙演艺圈也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他立马收拾器材准备离开,我这才发现他有一条腿不灵便。
“大哥,你唱得真好,你是艺术家,我是糟蹋艺术的。走走走,我请你去吃饭。”
“请我吃饭?”他怀疑有诈。
“大哥,我敬仰你,想向你讨教两招。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个镇,往南走。”我是诚恳的。
然后,担任离帮帮主以来,我做了第一单业务,将一天的收入尽数捐给这位流浪艺人。
此后两天,我总共捐出去七百块钱,但是始终没有找到作为大龙头的成就感。
第三天,王英从寺口镇过来替凤来给我送酒,在村里遇到一个老大娘,他便将老大娘引荐给了我。
老大娘就是这三官村的村民,孤寡老人,他经常受一个叫勾二的恶霸的欺负,这个勾二屡次被公安机关打击,人生无望,破罐破摔,无所顾忌,已经不可救药。她让我替她惩戒惩戒这个勾二。
这是离帮扬名立万的一个好机会。
中午,我在村口将勾二截住。
“你叫勾二?”我问。
勾二咧嘴一笑,“正是老子,有什么事?”
“勾二,是野狗的狗吗?”
勾二打量了我一下,魁伟英武,看着不好对付,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我最讨厌人侮辱我祖宗,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放点血?”他看来胆量也很有限。
“勾二,看你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做事不如猪狗,村北马老太太这种无依无靠的老人,你也欺负,说你是狗,是对狗的侮辱。”
勾二笑了,“那马老太挺有钱的,她又舍不得花,我替她花点也正常。”
我七窍开始冒烟,“你要是再去她那耍无赖,信不信我废了你?”
“废胳膊腿还是裤裆里你鸟哥?来吧,反正也用不着,到时候你们养我。”
我只是用中指轻轻给了他个栗凿,他就飞出去两丈远,脑门上长了个大犄角,“下次我可就没这么仁义道德了!”
勾二捂着脑袋,连滚带爬,哭爹叫娘,“你……等着……”
下午,马老太支付给他一千块钱精神抚恤金。
第二日一早,勾二又在村头吃了我一脚,这次他是爬回去的,又向马老太索要了五千块钱的伤残费。
我最后只能认输。
这天,我正在谭叟的枭炙堂吃饭,马老太来拜谒,带着一篮柴鸡蛋和一箱牛奶。
“你找我有什么事?”谭叟问。
马老太就将勾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你相信神存在吗?”谭叟又问。
“我信老姆。”
“以后你信九灵帝君吧。”
谭叟收礼,答应出面摆平这件事,等马老太一走,他立马给勾二打了电话,“来一趟蝇狗山庄,请你吃饭,还有点事。”
他才是真正的大龙头,虽日理万机,却在吃饭的间隙帮助村民处理一些琐碎的邻里纠纷。
十分钟以后,勾二到来,他一看有我,作揖,“财神爷你好。”
我隐忍不发。
酒过三巡,谭叟进入正题,“勾二,马老太一把年纪了,在人世的日子屈指可数,你就不要欺负她了。”
勾二嚼着鸡腿,“谭老头,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我没欺负她,只是向她要点钱花,反正她到死钱也花不完。”
“你花她的钱给她养老送终吗?”
“她现在要是把钱全给我,我就给她送终。”
“你说话从来不算话。”
“那你还问我。”
“她今年都八十二了,已经在背着棺材板打瞌睡了,多年前独生女儿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不到半年她老伴悲伤过度也死了,可怜人,再说他老伴也是你小学老师,你怎能……”
“他老伴从来没好好管过我,我数学净考鸭蛋来……”
“本来,你这个泼皮无赖,我是不值得出手的,迟早也得被别人打断狗腿,但是我却收了她的礼,一篮鸡蛋,她自己养的芦花鸡。所以,必须得给她把事办了,就在今天。”
勾二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谭叟笑笑,“你吃了我的饭,喝了我的酒。”
“你让我吃的,半饱,吃你的饭是给你面子。”
“你是不遵行我的命令了?”
“还得看你的条件。”
“我不和你谈条件,只要你执行。”
“那就免谈了。”勾二站起来欲走。
“勾二,你给我说说马老太她女儿的事吧……”
勾二又坐下,“你什么意思?”
谭叟的笑就像寒冬腊月的玄铁刀锋一般,“只是提醒你而已。希望你再见马老太的时候绕着走,看她一眼都不行,胆敢再进她房门一步……”
“没门。”
“希望你从我这里出去以后洗个澡。”
勾二扬长而去。
我对谭叟说:“师傅,我数次败在他的手下。您老人家吩咐一句,我现在立马出去把他揍个柳眼梅腮、绿肥红瘦!”
“暴力是最后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吃完午饭,秋乏春困,我睡了一觉,到傍晚的时候才醒来。
谭叟脸色有点难看。
“师傅怎么了?”我问。
“人老了,胃口不好了,有点腹泻。坏人的味道实在不好,肉质还差。”
我的头皮一下炸了,头发一根根竖立起来。
他笑笑,“开玩笑的,勾二那贼,我迟早收拾他……”
第二日,我没见到勾二。
第三日,他依旧没有出现在三官村。
第四日,第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