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夜背对着夏晚枫的背影有说不出的沧桑,他极其清晰的视线,看到那背影在微微的颤抖,就好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怎么止都止不住!
下一刻,他不敢相信的听到祈夜怒吼道:“她的命都是我的救的,原本就是我的,我想让她什么时候死,她就得什么时候死!她不是恨我吗?她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肆无忌惮的任性,可以肆无忌惮的毁灭我苦心付出的一切,那么,我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她从来就不属于我,我一腔深情、一身医术从未入她的眼,她说了无数遍报恩,却从未真的实现过,我自作多情这么多年,爱与恨已经烧成了灰烬,既然……我们已经彻底的决裂了,那么,从此路归路,桥归桥,既然付出注定得不到回应,我可以选择停止!我的身边,现在只剩下你,只要你可以好起来,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夏晚枫崩溃,他听不下去。
在他记忆最深刻的位置,他从不认为祈夜是如此冷漠和自私,他的残忍永远对着自己,不是对着他在意的那人,即便曾经他们在情感的交错中互相伤害,可是,他的爱永远深沉而迂回曲折!
因为,他们身在宫廷!
因为,他们身不由己!
因为,抗争会以失败告终!
因为,那深藏的情意注定得不到解脱!
因为,他们都知道,藏于宫廷的爱情终究要成为权力和仇恨的祭奠!
“你走,我再也不想听你说!”夏晚枫发疯的说道,“你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你的残忍永远对着自己,你永远不想告诉我你的内心有多煎熬,就像你杀了她身边所有的暗线,却从不告诉别人那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我总有一日要背着你去找燕云倾替绿衣报仇,所以,你要独自背负痛苦,就连现在你告诉我所有的真相,也不过是在做最深情的抉择,北宸渊死了,我心中的恨就熄了泰半,你只是不想我恨燕云倾!”
祈夜死死握住发油的手,竟在颤抖!
人,大概是很害怕被拆穿的,可是,他竟一丝颜面都不留!
“独孤祈夜,你真自私,究竟是仇恨将你烧成了灰烬,还是你心底的感情将你烧成了灰烬!”夏晚枫咬牙,“你竟然希望我连恨也不可以有!你可真毒!那好,我不恨燕云倾,我恨你!恨你一世!”
祈夜终于转身,因为了解,他的伪装全是隐形的!
他对上夏晚枫的眸子,竟觉得此刻的自己这样尴尬!
他握住那发油,启唇,道:“晚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夏晚枫愤愤的转身,不再看他,“你这个骗子,你说你的生命只剩下的我,你说你不要燕云倾了,可是,你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让她活得久一点!你是不是想求我,秘密解决掉北宸渊,不要让燕云倾发现?我可以说不吗?”
祈夜忽然笑了:“你可以说,但,你不会那样做!”
他走到夏晚枫的身后,打开发油,墨色的发油,他调了许久,将它抹在那花白的发丝上,瞬间就能将华发变成青丝!
他开始给夏晚枫抹发油,一边抹,一边悠然自得的说道:“晚枫,你不必亲自动手,只要,你告诉皇上,你找到北宸渊了,剩下的,都是皇上的圣裁,与我们无关!其实……”
“还有其实?你还没说完?!”夏晚枫怒了,转头伸手重重的一推祈夜,大声说道,“你走,你去你自己的屋子待着,我现在不想听你究竟有多爱燕云倾,你走!”
祈夜并不生气,只是尴尬,他手中的梳子上缠满了黑色的发油,头发染到一半,骤然被推开,那墨色的发油只能悻悻的滴到地上!
祈夜尴尬的避过夏晚枫愤怒的眼神,说道:“晚枫,你到底与王守星相交一场,倘若他日回到朝堂之上,你果真要与他反目成仇么?若是为了心中的仇恨,我并不在意,可这是一场误会,我不希望,因为云倾的欺骗,造成不可弥补的伤痛!”
——晚枫,我能顾的人真的有限,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云倾,也是为你!
夏晚枫转身,不耐烦的问道:“燕云倾还有什么罪孽是你想为她背负的?”
祈夜忽然默然,似乎有哽咽的伤意如一根刺袭来,他从未如此绝望,他是最知天命的人,他从不轻易断言,却后悔在愤怒之下说下糊涂话,恐怕会变成谶语。
他忽然望向外面阴沉的天际,有悲鸣的哀叹一闪而逝,他忧伤而沧桑的说道:“我昨天进宫去了,我停在中宫的大门口,听到里面有凄惨而幽弱的呼唤,可是,外头竟无一人问津,若……沈绿衣之死与皇后没有半丝关系,那么,她的离去必然对皇后造成了极大的伤痛,再加上皇上的误会和禁足,我恐怕,若是继续隐瞒真相,我会成为云倾屠杀皇后的帮凶!”
夏晚枫闻言猛然睁开双眸,惊得目眦尽裂,他在痛苦中沉沦太久,竟忘了太多应该注意的人!这猛然的反应,竟让他的知觉和寒毛在风中群魔乱舞:“皇上不是只是禁足皇后吗?他并没有降下其他的惩罚旨意啊,皇后……你真的确定只是禁足一月会威胁到皇后的性命?毕竟之前也有过禁足!中宫并没有什么事啊!”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记得皇上最后离开中宫的时候,喊的是‘王氏’!我从来没有听过皇上这样喊皇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夫妻情分的断绝!”祈夜悲悯的声音仍然在耳畔中回荡,“这件事情,终究要有人来背负,云倾逃脱了,就必须由其他人来承担,北宸渊和皇后,我只能二选一,如果,我有两全齐美的法子,今日断不会吐露真相!若皇后死了,背负罪孽的那人该是云倾,若死的人是北宸渊,背负罪孽的那人却可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