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曦泽毫无意外的点了傅凝嫣侍寝。
接下来几日,曦泽又分别点了丽妃、柳贵人、江贵人侍寝。其中,这个江贵人似乎特别合曦泽的心意,其他人皆只承宠一夜,而她竟连着承宠四夜,并迅速晋封为婉仪,曦泽特赐封号“嘉”,是为嘉婉仪。
这日清晨,云倾早早起身,正在梳妆间,彩绡从外头神色狐疑地走了进来,禀道:“中宫方才传来旨意,令各宫妃嫔待会齐聚寿安宫向太后请安!只是……皇后娘娘特地遣了疏影来叮嘱小主莫要装扮得惹眼,尽量素淡些!这不知是何意,若是太过素净,岂不是要失礼于太后,令奴婢好生奇怪!”
云倾闻言,不由地一惊。转瞬又对王宁暄充满感激,到时自己跪在众位贵人之间,只要将头埋得低低的,应该能暂且躲过今日,但愿天随人愿。
彩绡见云倾半日不曾言语,越发狐疑,不禁又唤了一声:“小主,你可知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站在一旁的蕊儿连忙抬手挥退彩绡:“皇后娘娘的深意,如何能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以随意揣测的?你莫要多言多问,退下吧!”
“是!”闻言,彩绡只得依言退下。
蕊儿伏在云倾耳边轻声安慰道:“小主莫怕,有皇后娘娘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云倾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阖眸点了点头。
很快,云倾就在蕊儿的陪伴下来到了寿安宫,在王宁暄的带领下,众妃按着各自的位份从高到低步入大殿觐见太后: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倾跪在最后一排左边角落,将头埋得极低极低,心中紧张万分。
就在这时,太后岳氏(原晴淑妃)悠远浑厚的声音缓缓传来,听不出喜怒:“都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众人闻言微微抬首,但到底没人敢直视太后容仪,尽皆垂眉低目,保持着该有的礼仪。
座上,太后凤眸微扫,一一望去,待视线扫到云倾这时,不由地微微一滞:“跪在最后一排最左边的那位,将头再抬高些!”
云倾闻言,瞬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殿静的能清晰听到铜壶滴漏那万年不变的音调,滴答滴答,保持着始终如一的频率,悠远绵长。然而在这一刻,竟变得无比迫人,直要将人的灵魂一层一层地涤荡散尽。
该来的始终是逃不过,太后点名要瞧清自己的面容,云倾只得硬着头皮依言将头抬得再高些。
座上,太后在完全看清云倾模样的刹那脸色遽变,一瞬间,思绪已然翻过了几重山,她可不会像沐雪涵那样以为白日里见到了鬼,那就只能是一种可能,从头到尾曦泽都一直瞒着自己与云倾来往,甚至不惜以偷梁换柱的方式骗过先帝,如今又想方设法地弄进了后宫,这是准备专宠了么?难道他不知道帝王最忌讳的便是痴情?自己如何能任由他随着性子胡作非为、自毁前程?
当然,还有一点她也没有漏掉,那就是要瞒着自己完成这一切,帮凶是自然少不了的,自己不用猜也知道是王宁暄。
于是,太后恼怒的眼神最终定格在了王宁暄身上,她沉着脸,一语不发。
于此,大殿内的气氛瞬间沉到冰点,云倾深感其重,心中更是恐惧不已。
就在这时,跪在最前头的王宁暄忽然局促地转身,对着云倾使了使眼色:“云贵人,你还不快向母后请安?”
云倾瞬间会意,敛了敛心神,恭恭谨谨地向太后俯拜道:“臣妾储秀宫桃雨轩贵人云氏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凤体安康,福寿万年!”
太后闻言,不得不在心中暗赞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万分伶俐,这便是在向自己暗示绝不能当众揭了燕云倾的真实身份,否则便是拂了曦泽的颜面。思及此,太后只得先将心头的怒火压下,淡淡道:“都起身回话吧!”
“谢太后!”
云倾暗舒一口气,跟随众妃起身。但依然将头埋得极低,不敢往前看一眼。
座上,太后的一双美丽凤目炯炯有神,她对着底下众人沉声问道:“嘉婉仪是哪一位?”
嘉婉仪江颐梦闻言立刻出列拜倒:“臣妾毓庆宫绘雅轩婉仪江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哼……”太后直直望着嘉婉仪冷哼道,“大胆江氏,你可知罪?”
嘉婉仪闻言吓得浑身发颤,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惹恼了太后,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赶忙跪下向太后请罪:“太后息怒,臣妾知罪,请求太后宽恕!”
太后望着底下仍然摸不着北的嘉婉仪连连摇头,如此弄不清局势之人如何会是真正能得宠之人,想来不过是被曦泽白白当了为云倾抵挡箭矢的靶子,思及此,太后心头更加恼怒,她对着这嘉婉仪愤怒地斥道:“江氏,你可知后妃专宠,魅惑君上是死罪?”
嘉婉仪这才明白自己错在了何处,却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紧张到了极点,一张清秀的小脸瞬间冷汗涔涔,边磕头边道:“太后息怒,臣妾再也不敢了,回头必定劝皇上雨露均沾,再也不敢专承帝王雨露,请求太后念臣妾初犯,从轻发落!”
云倾站在最后冷眼旁观,心知太后虽然句句是对这嘉婉仪说的,但没有一句不是特地说给自己听的。
果然,太后训完了嘉婉仪很快就会轮到自己:“嘉婉仪年纪轻,念其初犯,哀家便罚面壁思过十日,抄录《女训》、《女则》各一百遍,不得有误!另外,众妃今日皆在这,便以嘉婉仪为戒,若是敢重蹈覆辙,魅惑君上,哀家绝不会像今日这样轻饶!好了,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那位云贵人留下!哀家还有话要单独嘱咐你!”
众人闻言,纷纷一廪,连忙跪安:“臣妾告退!”
舒玉箫与颜如画见状亦是颇为担忧,奈何太后已然下令,她们也只得退下,颜如画对着云倾暗暗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了句“云倾,要当心啊”便同舒玉箫一同依依不舍地退出了大殿。
待众妃全部鱼贯而出,王宁暄望了望云倾,深深拧起眉宇,屈身小心翼翼道:“母后,您凤体刚痊愈,劳累不得,这位云贵人刚来宫中不懂事,不如就交由臣妾带回凤仪宫训诫吧!”
云倾闻言对王宁暄万分感激,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时,却见太后看也不看王宁暄,不耐地挥手道:“你先退下!”
太后的声音比之之前要冷上不少,无人敢驳,于此,王宁暄亦只得无奈退出大殿。
须臾,太后便遣尽殿内所有的宫人。随着大殿的大门缓缓合上,云倾紧张得头皮发起麻来,她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再次跪倒,将头埋得极低,准备接受太后的训斥。
窒息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太久,太后充满威仪的声音便从头顶直泄而下:“燕云倾,你可知欺君是要掉脑袋的死罪?!如此戏弄先皇,演上这么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你以为先皇已然离世,你就能逃脱罪责吗?”
“太后明鉴,臣妾是无心的!并不是有意欺瞒先皇。”云倾仔细斟酌着字句,生怕稍有不慎便招来杀身之祸,“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公主府的喜房无故失火,臣妾偶然发现埋在圆桌底下的密道,为求自保只能从密道逃走!至于后来引得先皇误会,亦在臣妾的意料之外,等臣妾想要向先皇解释清楚时,却得知先皇昏迷不醒的消息,臣妾又急又怕,所以才没有及时向先皇与娘娘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请娘娘息怒,臣妾知错,再也不敢了!”
“放肆!”谁知,太后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欺君便是欺君,岂容你狡辩?!难道你觉得如今有帝后二人为你撑腰,哀家就动不了你了吗?你早就被先皇赐婚给了别人,如何还能入宫为妃?一旦你的身份被揭穿,岂不是要污了皇上一世英明?哀家岂能眼见你魅惑皇上毁坏大**山而置之不理?你迷得皇上为你如此不管不顾,便是死罪!看在你认罪态度较好的份上,哀家便赏你全尸!”
话毕,便紧接着朝内殿喊道:“冰菱,琉璃,赐鸩酒!”
云倾闻言瞬间面如死灰,巨大的恐惧将她团团包围。
须臾,内殿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她望着端着白瓷壶与白瓷杯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冰菱与紧随其后的琉璃,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直至避无可避,方醒过神来,她转头对着太后连连磕头,哀声求饶,一字急过一字,一声高过一声:“太后,臣妾绝不敢魅惑皇上、毁坏大**山,求太后明鉴!臣妾日后必定安分守己,绝不生事,绝不给皇上太后添乱,求太后饶了臣妾吧……”
然而,太后尽皆视而不见,她看也不看云倾,转头冷冷对冰菱与琉璃命令道:“她既不肯自己就死,你们二人便帮帮她吧!”
琉璃得令,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云倾的双手,云倾奋力挣扎,怎耐还是敌不过她,双手最终还是被反扣在身后,冰菱趁机一手死死扣住云倾的下颌,硬生生地将她的檀口捏开,另一手稳稳执盛有毒酒的白瓷杯向云倾逼近,第一次,死亡距离云倾是如此之近,如此之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