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真的很疯狂。
而且,完完全全不可能成立。
季北勋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
于是,他推算了一下时间:米娅是在六年前的9月份出了车祸,结婚日期是10月31日,铁镜和邓河已经和他证实,当年的6月份,他出了事,进了重症监护室,直到当年的12月28日,他才醒来。
也就是说,在这期间,他就是个活死人,怎么可能跑出去和别人又是结婚,又是生孩子的?
他之所以咬着米娅不放,仅仅只是想弄清楚幕后之人为什么要伪造结婚证,他的目的何在,而不是想要证实米娅是他老婆。
可现在呢,事件似乎正朝一个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在发展。
比如,可可和米娅及姥姥很亲近。
比如,米娅知道他的别名。
比如,姥姥很心虚。
再比如,小淘气说看到过他俩的婚纱照。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对于一个强烈想认回亲生父母的孩子来说,更不会。
可如果,这所谓的婚纱照当真存在,那就代表六年前他和米娅真的有过交集。
如果,他和米娅当真交集过,那么,他所认定的事实就得被推翻。
如果,他认定的事实被推翻,那么,就说明铁镜和邓河撒谎了。
如果,铁镜和邓河对他撒谎了,不对,这两位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没有任何理由要对他撒谎,而且,他的确是在医院醒来的。
这太矛盾了。
思量罢,季北勋又看向孩子,“淘气,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解她现在的实际年龄,以作进一步确认。
“什么是生日?”
淘气眨巴一下大眼,好奇的反问。
季北勋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就是你出生的日子……难道你从来没过过生日?”
“没有。”淘气摇头:“那是怎样的?”
眼神是那么的新鲜,摆明了这是第一次听到。
季北勋看在眼里,心头竟生出了几丝钝钝的心疼:“会买一个好吃的生日蛋糕,插上蜡烛,许一个心愿,以证明淘气长大一岁了。”
“哦……”淘气一脸向往,露出了几丝期待,“爸爸,以后你会给我过生日吗?”
“会。”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愿,不管有没有以后,这一刻,他觉得他必须要满足她。
“爸爸,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伴着一声欢呼,淘气开心的又亲了他一下,那份甜腻,让他的心一软再软。
季北勋不自觉的轻轻撸了撸孩子的软发,指尖下尽是怜惜,“淘气,现在和我说一说,你哪来我和你妈妈婚纱照的?”
“是姑姑告诉我的,说那是奶奶说的,照片是她当年抱养我时悄悄拿的,太姥姥不知道。
“奶奶还说,就因为我爸爸妈妈长得好看,她才领养了我,说女孩子长得漂亮以后容易找男人。
“后来,我在奶奶的抽屉里找到了照片,就看到了你们,妈妈真的很漂亮,爸爸也特别的帅,所以,我就特别想来找你们……
“小姑姑跟我说,如果我想回来找你们,就得装得了自闭症,叫我不要和任何人说话,姥姥就会把我退回来,这样我就能见到你们……
“我不知道什么叫自闭症,我只知道小姑姑是为我好,就装了起来。
“爸爸,这半年我装得好辛苦,然后,医生说我病的很厉害,那边的爸爸妈妈就骂奶奶说领了一个扫把星,他们一个个都不喜欢我,我忍着,一直忍着,因为我想回来见你们……
“爸爸,我好想你的……见到你是我最开心最开心的事……”
说着,又紧紧搂住了他,将毛茸茸的小头贴在他脖颈间。
那是一个小娃娃示好的最本能的反应——紧紧的黏着,撒着娇,表达着喜欢。
季北勋本来有着一副铁石心肠,却因为这个孩子最寻常的陈述而心疼了。
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本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不解世事,不知愁思,也不会有太复杂的语言表达,她会在亲人面前直接展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她呢,心思竟这么的成熟,想法竟这么的重。
可见,那个家庭养育了她,却没有善待她,成人世界里的丑陋,已然深深伤害到了她。
他轻轻拍起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拍了好一会儿,让孩子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护,老半天,才又问道:
“那淘气来找爸爸妈妈,有没有把照片拿过来呀?有了那照片,淘气就能证明你是爸爸妈妈的乖宝宝了!”
他很想看到那张所谓的婚纱照。
淘气的眼神却马上变紧张了,立马竖起小脑袋:“没照片就不能证明我是你们的宝宝了吗?”
“淘气没照片吗?”
“没有了哦……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淘气咬着红红的小嘴唇:“可是,你真的是我爸爸,我没撒谎……我保证没撒谎……”
急得都哭出来了,大眼睛一眨,泪珠就在眼窝里聚集了起来。
“好好好,没撒谎,没撒谎……别哭哦,哭就不漂亮了。”
季北勋安抚着孩子,可孩子的眼泪吧嗒一下还是掉下来了。
“嗯,淘气不会哭。”
淘气抹了一把眼泪,扯出一朵很牵强的笑,似乎想以笑容来搏他的高兴,可脸上的委屈却没有完全收回去:
“只要爸爸相信我,我就不哭。”
季北勋心情复杂:这真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相信。当然相信。”
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
小家伙顿时喜笑颜开一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直往他脸上亲:“小姑姑说得真对,亲爸爸就是不一样,爸爸,你能相信我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紧紧搂着,再也不肯放了。
季北勋被她搂得有点不知所措,刚硬的心脏被一种奇怪的情绪涨满了。
这个小小的人儿,给了他满满的信任,表示了一种浓烈的欢喜,那不含一点杂质的依赖,真的让人觉得压力大啊,她,已然将他视为了所有……
这种滋味,怪极了。
因为他未婚,更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做爸爸的经验。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女人的温存,也没有孩子的娇软,他一心一意面对的是一个个冰冷的案子。
这些案子全是丑陋的,长年累月,他的心,被磨得无比的刚硬,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浮现了丝丝缕缕的温情,因为这个孩子。
“嗯,我相信你。”季北勋拍拍她的背:“来,走了,爸爸带你去兜风……然后去吃好吃的……淘气想吃什么?”
“我想吃蛋糕……可以吗?”
“当然可以。”
“谢谢爸爸。”
淘气笑得可亮可甜了。
见她这么开心,季北勋竟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儿,倒也不错。
说来,他年纪不小了,要当父亲也该当了。
可是,女儿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得到的,那得有个女人为他生,而他还得有那个想法让那个女人怀孕。
他想了想,貌似根本找不到一个他愿意欢好的女人啊,所以,怎么可能平白冒出一个孩子来?
所以,这事肯定是孩子弄错了。
但,婚纱照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疑点又缠绕了起来。
季北勋被这事迷惑了,却不打算此刻去深究,而只想陪着这孩子好好玩一玩——淘气真的太可怜了,他想给她创造一些美好的童年记忆……
这想法有点不可思议。
他,居然轻易就被一个小娃娃攻陷了。
*
此刻,米娅正在四处查看,脑子里转着一层层的疑惑:
一,姥姥为什么突然回家来?
二,死者罗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跑来找姥姥?
曲锋得到的说法是:孩子是来寻找亲生父母的。这是那个孩子说的。
可是,找亲生父母,怎么就找上姥姥了呢?
虽然姥姥曾是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那也不该,要找也应去找福利院……
重点,姥姥已经好几年没和福利院联络了,连季北勋都没能马上查出姥姥住在哪里,那罗芳怎么找来的?
而直觉告诉她,姥姥的失踪,应该和吕立强有关,可那家伙不是在牢里么?
怎么又盯上姥姥了?
还有,目的何在?
哎呀,毫无头绪,一团迷雾啊……
“米律师。”
正思量,身后有人唤。
米娅回头,是曲锋,那个负责桑梅一案的刑警,这是省里的人。
这么一个村子里发生的命案,怎么会惊动了他?
按理不该是他管的。
“曲队,有什么新发现吗?”她转头问。
“暂时没有,我找你是想告问你,有没有可疑对象?如果有,我们查起来可以缩小范围。”
曲锋环望发达的水路交道,询问着。
“吕立强还在牢里,或者你们可以关注一下和吕立强有关的人。”
除此,她想不出会有谁会对姥姥下手。
“嗯,会关注的。不过,刚得到消息,就在没一会儿之前,吕立强被保释了……”
曲锋带了一个最新的消息过来。
米娅一怔,目光一凛,“怎么会被保释了?他的问题那么大……”
“以心脏有问题需就医为由要求作了保释……只能说他后台过硬……”
可不是,顶着那么大的舆论,还能被保外出,后台的确是硬的可怕……”
对此,曲锋也无奈:朝中有人好办事,这是古来就有的至理名言。
这件事邪门在哪?
吕立强想要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结果还有人出面保他,那人就不怕被拖累吗?
米娅心下也很忿忿不平,可又无可奈何。
“米律师,请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请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这样才能确保老太太的安全……”
他报了自己的号码。
米娅输进了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下,道了一声“谢谢”,一顿再问:“曲队,为什么不是县里或是市里的人来负责本案?”
“哦,天眼给我打的电话,我能不来吗?”
他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米娅。
这是一个精致的女人,冷静让她显得非常的有主见,是那种又好看又耐看的女人。
刚刚他远远的看到,她和季北勋还有那个孩子站在一起,忽觉得很有一家三口的画面感。
那家伙这么关心桑梅的案子,今天又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吗?
“曲队认得传说中的天眼?”
米娅深瞄了一眼。
“合作过。”
哦,对,邓河说过的。
“那季北勋认得天眼吗?”
米娅试探着问。
“这你得问他。”曲锋自不会把季北勋的底给捅破的,“米律师,听说你在给季北勋的保姆钱姐打离婚官司。”
“嗯。”
“季北勋有自己的私人律师,这一次这么一个麻烦的案子怎么找了你们光大?”
“曲队,这问题你该问他。季先生的心思,谁能看得透?”
曲锋笑笑,看得出她没撒谎。
远处,他的手下在叫唤。
“我过去一趟。”
“请随意。”
走了两步,曲锋却又折回问了一句:
“米律师是桑梅的好朋友?”
米娅觉得这一问很刻意,反问了过去,“曲队为什么想到了桑梅?”
“天眼翻的这桩旧案,明明已经结案,他却把所有资料全复制了去,我很好奇,他究竟想从中查找什么?”
“这,你得问天眼。”
“我倒也想,可他那古怪的性子,不肯说的时候半个字也挖不出来的。”
曲锋挥手离开。
夜色越来越暗了。
米娅站在原地望,看到远处的公路上,季北勋的车不知何时开走了。
天地间,升起了一层雾气,好像越来越厚了。
她的心上,也起了厚厚一层雾,迷茫的不得了……
*
是的,夜幕降临了,黑夜将一切笼罩。
彼时的上海,却在夜色里闪烁出了独属于它的璀璨夜景。
临江的一座高楼大厦上,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正俯视着这座不夜城中最繁华的迷人夜景。
其身后,一个脸上被蒙着黑眼罩的男人在瑟瑟发抖,他跪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声音发颤的请求着,“先生,这是意外,请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把那孩子抓来给您的,我保证,这一次,我一定会亲自把那孩子带到您面前来,不会再误事了……”
男人恍若未闻,收回目光,正无比优雅的摇着手上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面色静无波澜。
这正是男人最可怕的地方,他没有任何情绪,所以,没有人能看得懂他的所思所想。
“你觉得孩子到了季北勋手上,你还有机会把她带回来?这么大岁数,全都长在猪身上了?”
声音好似从地狱里冒上来的,冷的能让人生出满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跟着冻住。
“先生……我会找机会不动声色的把孩子带来的……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砰砰砰。
嗑头声那么的清脆响亮,额头上早已磕得皮开肉绽,鲜血蜿蜒淌下,令那张体面的脸孔变得无比的狰狞……
“不动声色?”男人咬着这个词,语带冷嘲,“小淘气已经和季北勋见过面,先机已失。要是这个时候小淘气再闹失踪,你觉得你还有什么机会把人带给我?他的本事就是,只要那个人还活着,查到那是早晚的事。”
这本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却被这个蠢货给办成这副模样,留这样的废物能派什么用场?
“小尤,拖出去处理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的却是一个人的生死。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随便消失一两个人找不着了,也说得过去。
“是……”
小尤应声,走上前,一掌将人打昏,示意守门口的人拖出去。
关上门后,小尤则双手负背,恭敬的站在那里,轻问:“先生,现在我们需要采取其他行动吗?请指示。”
男人继续望着窗外,手上扬起杯子,欣赏窗外的天灯和街灯连成一片,呷了一口红酒,没有回答,而是寂寂的自语了起来:
“奚北,恭喜你,终于一家团聚了,真不容易。
“因为一个蠢货的失误,让你平白得了个机会。
“可惜,你忘了她,她忘了你,可爱的女儿就在眼前却不认得,你说,你得花多少时间才会记起你真正的身份?”
顿了顿,他但笑不笑的轻叹,似乎很享受这样一种高端的玩弄,“想想这么多年,你我都过得都特别的没意思,你完全没软肋,害我都没办法找你报仇,一雪前耻。
“想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让你破了戒,动了春心……
“嗯,很不错,因为有了她们母女,你我这场争斗,会越来越有意思……”
他一口饮尽杯中液体,再度笑着自言自语:
“我期待着你再度爱上这个女人。
“你会吗?
“一定要再爱上哦,这样才好玩。
“说真的,我实在想看看没有任何记忆的你,怎么破了你心上人的心魔,怎么完成你那个想和她长相厮守的心愿。
“长相厮守?
“呵呵,奚北啊奚北,你这是在做梦吧……”
他眯眼笑着,只是那笑冷得彻骨,手一扬,杯子落下,碎了一地,回头看向小尤:“我改变主意了,把刚刚那人放了,让他回去,把大戏唱起来。搅得越乱越好。”
“是……”
“还有,传话到天眼,给我看紧季北勋,随时向我汇报情况。要是让季北勋发现了,抢回主动权,那他就不用和我作交易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