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三名“地球余孽”聚会于他们罪恶渊薮一般的隐秘据点,密谋如何将食草动物悠闲徜徉的广袤草原(当然啦,偶尔也会为了争夺草场而捉对厮杀)变成凶兽们捕食的猎场的时候,那第四名“余孽”却又陷入了更为诡谲的人生历程……
魏文成原本以为这世界即便是假的,也应该是基本上完善的——哪怕自己在梦境中也没有见到过幻像的边缘,相信以自己的智商总能补上各种不合逻辑的BUG吧——谁想却在虚空魔主一党的引导下,见到了世界的尽头……特么的这GAME完成度还不到50%你就拉我进来?难道我是测试员不成么?!
才刚一愣之际,突然间脚下波分浪裂,瞬间冒出一个巨大的头颅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把魏文成给吞下去了。
魏文成就觉得眼前一黑,已入怪物的食道……他心里还在冷笑:这什么玩意儿啊,就妄图来捕食老子?你这是自寻死路!
因为他在这个神神鬼鬼的世界上,此前并没有见到太过嚣张跋扈的怪物——虚空魔主一党终究是人形,不能算——最强大的大概也就太湖上那头鼍怪吧。当初鼍怪虽然能够顺利压制林屋观三道,却被法朗和尚祭起手中钵盂,轻轻松松就给拿下了,而法朗不过凡间一名高僧而已。
魏文成自忖如今的境界、本领早已超迈了法朗和尚,终究他先是得览天书,然后又跟随曲墨封修习虚空魔主一脉的法术,虽然比起师父来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据说单独对上一名释教罗汉或者道教丁甲神都可不落下风。即便还没能真正改变生命形态,光论战斗力,也已然跻身了地仙的行列。
这要仍然在修道,玉帝老儿就算不接我上天,起码也得给个大都市城隍来做做吧,那我怎可能害怕什么东海海怪?
不过是一时不察,故此为海怪所吞罢了,等我一缓过手来,自然会要你好看!你以为魏大老爷是那么老吃的么?你要你咽得下去,吐不出来!
也不过眨眼间事,魏文成就觉得自己因为惯性而一路向下翻滚,大概是通过了海怪的食道,滑到它的胃里去了。除非这家伙的胃液可比异形的体液,否则一时三刻绝不能消化了魏文成,相反,他尽可以施展法术,直接撕裂对方肠胃甚至是腹腔,在逃脱的同时还把无谋的袭击者彻底切成两片!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终于落了底了,于是伸手一撑,就待跃起身来,可是感觉——好奇怪!照道理说这是在海怪肚子里,手掌所触就该软乎乎、黏答答的,说不定还粗糙且在蠕动——终究是胃嘛——但为何五指传来的触感,却硬冷光滑,就好似真实的地面一般?
正感诧异,周边却突然间明亮起来——也不是太亮,但勉强可以视物。魏文成环视周边,只见这是一处石窟地室,面积不大,而在一侧墙面上,竟然还拴着四条铁链……
好眼熟,这地方我曾经来过的!
身后传来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先生见此,或能忆起奴家否?”
魏文成猛然回过头去,就见石室的角落里站着一名女子,娇嫩柔媚,身上的穿着极其……简单,省布。他立刻醒悟过来,我靠这不是当年在林屋观中,自己偷进去过的那间许还璞的丹房地下秘室么?眼前这女子,不是那条曾经怀疑跟许老道不清不楚,绝对有伤风化的鲤鱼精么?
这发展可实在太诡谲啦,魏文成不禁瞠目结舌,当下愣愣地就问:“汝缘何在此?此为何地?”虽然很象,但这八成就不是原本那间密室啊,就自己如今的道行,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地就被谁摄到千里之外去呢?
鲤鱼精微笑道:“此乃吾腹中也。”
“汝腹中有一石室?!”
鲤鱼精笑着摇摇头:“吾腹中丑陋脏污,如何可待君子?以是幻化此室——且先生但见此室,虽别数年,当能重忆奴家也。”
魏文成心说不必要场景回放啊,我当然记得你这张脸——想当年在地球上偷看那些*****,只要女主角够漂亮,我但凡看过一回就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的面孔……还有身材,你信不信?
心里胡思乱想,嘴里却说:“汝不在太湖中,缘何来至东海?且吞我者,似非鲤也。”他是没瞧清楚一口把自己吞了的是个什么怪物,但就眼角瞥见那一点点,怎么瞧着也不象鲤鱼嘴啊。
鲤鱼精丰满的胸脯一挺,貌似挺骄傲地回答道:“吾今非鲤也,已化为龙矣!”
魏文成回想一下,确实那怪物是有点儿象是龙……可是,原来鲤鱼真的能化龙么?心里疑惑,口中直接就问出来了,你是因为修行有成,所以才能化身为龙的吗?传说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还是很想知道,过程究竟是怎样的?除了鲤鱼外,别的水族也能化龙么?
鲤鱼精摇摇头,说鲤跃龙门之类,那也仅仅是传说而已,我其实是被仙人点化,才得以化龙形遨游东洋大海的。反正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仙人也没有禁令,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其实当日命我试你的不是许还璞,而是一位上仙,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魏文成越听就越感疑惑,眉头不禁紧锁起来,等到鲤鱼精讲述完往事,他就问了:“汝所谓上仙,是何形貌?”鲤鱼精笑一笑,漫声吟道:“为人洁白晰,鬑鬑颇有髭。”
魏文成心说可以啊,你一妖怪竟然还懂得吟诗。鲤鱼精说的这两句,本出汉乐府《陌上桑》,但是把最后一个字给改了,原文该是:“为人洁白晰,鬑鬑颇有须。”男子颔下为须,唇上为髭,她把须改髭,那就是说这位仙长虽然嘴唇上有毛,下巴上却是光的。
“其髭得无弯若双眉耶?”
“正是。”
魏文成明白了,这肯定是“界王”无疑啊。要知道他认识的修道者统分三派,或释或道或虚空魔主一党,道士大多跟这年月的俗人一般都蓄胡子,和尚则大多不但剃发,而且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虚空魔主一党的装扮以从道为主。但凡蓄胡子的,一般情况下嘴巴上下都该有毛,没有光留着髭却剃尽了须的。
当然啦,万事都有例外,确乎有某些男人光长髭而不长须,比方说刘备就很可能是这路货……要么年纪太轻,嘴唇上的毛还没长全呢,轮不到下巴。但魏文成就基本上不认识这种修行者——唯一的例外,便是那位“界王”。
其实鲤鱼精在讲故事的时候,魏文成就怀疑了,料此人不是“界王”就是“博士”。但是博士僧形,根本就不留胡子……
听说是界王把鲤鱼精给变成了龙,魏文成心里多少踏实了一点儿。不知道怎么的,虽然那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话总说一半儿,还不怎么靠谱,但魏文成却似乎对他有一种莫名而天然的亲近感,总觉得对方不会害自己。那么既然界王帮忙鲤鱼精遨游汪洋大海,没有直接把它给殛杀了,估摸着这妖怪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吧。
于是舒展双眉,略笑一笑,问鲤鱼精:“乃界王使汝唤吾耶?”
鲤鱼精说不是啊,那位上仙一去无踪,再也没联系过我,我是主动起意把先生您给吞……啊不,把您请过来的。
缘由何在呢?鲤鱼精就说了,上仙在分手前讲过几句奇怪的话,说什么“大地尽头”,还说什么我会不会象他当初那般疑惑,我当时没往心里去,但是游着游着,还真碰见了大地的尽头!
而且这尽头不是死的,是活动的,几乎每天都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向东方退却。倘若没有上仙那句话,我可能会被吓个半死,但既然上仙提到过,那么想必自有其道理,而且是我小小龙族难以明白的大道理,干脆就不去费脑筋啦。我隔一段时间就会游过来瞧瞧,看大地的尽头又延伸出去多远啊,露出来的海底是什么形状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物啊,乐此不疲。
正好这回我又游过来了,瞧见一些很特别的东西,貌似颇有趣,又貌似有些危险,不敢轻举妄动。正想游出水面透口气呢,远远地就瞧见先生您漂浮在洋面上,于是请您下来,帮忙勘测一番——那位上仙既然很看重先生,而且我瞧您现在貌似法力高深,想必一定能够达成我的心愿吧。
魏文成心说这大地的尽头就够奇怪了,难道水下还有什么更奇怪的东西吗?“是何物耶?”虽然没有明说,但好奇心起,等于答应帮忙了。
鲤鱼精……哦,现在不妨叫它龙妖,双手在大腿上并拢,微微一屈膝,一躬腰,行了个礼:“多谢先生,请随我来。”说着话就转身登上石阶,朝上走去。
魏文成不禁皱眉,心说这儿也有石阶啊,石阶外面又是啥了?总不会是许还璞那间丹房……就见鲤鱼精掀开石阶尽头的石板,先转过脸朝魏文成笑笑,然后就迈步走了出去。魏文成从后跟随,探出头来朝外面一望……
他还没瞧清楚外面是怎么回事呢,突然间就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涌来,整个人不自禁地就一脑袋扎出去了。匆忙稳住身形,但见四外昏朦一片,竟然已然身在水中!
而且冷不防地就呛了一大口水,好在以他如今的修行境界,入水不溺,甚至都不至于呛得咳出来,但冷水入口,还是能够品味得出——又苦又涩,这分明是海水啊。
估摸着自己是被那龙妖给吐出来了吧……
正这么想着,身旁水波激荡,就见一个硕大的头颅缓缓凑近,双眼有若网球般巨大,散发出幽然的冷光——这果然是个龙头,暴睛阔鼻、长须密鬣、血口利齿、牛耳鹿角……至于身体怎么长的,太黑了,瞧不清。随即那龙妖的话语声在脑海中响起来:“虽云龙之为物也,散章合体,小大不拘,但吾道行有限,细微时止可如此耳,先生勿惊也。”
魏文成心说你最小都这样是吗?那要是变大了得多吓人哪!而且鲤鱼还则罢了,就你这德性总会让人联想到胡子糙汉啊,结果一口道地的吴地女儿温糯软语,其实这才让人感觉最惊悚你知道吗……
不自禁地就想起了《柳毅传》,心说那牧羊的龙女若是化出原形,估计柳毅的下场得比许仙更不堪吧,你们这人妖恋真可能长久么?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嘴里却说……哦,在水里他光冒嘟噜声,就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来,急忙捏一个避水诀,把自己周边五米内的海水都给逼退了。可瞧着还是不行,龙脑袋太大,嘴巴是进来了,耳朵可还在外面哪。干脆也尝试着用意念传输心声:
“汝所谓奇物,何耶?”
龙脑袋连点三点,随即朝侧面一转,双睛注视不远处。魏文成循着它的目光瞧过去,只见海底隐隐有红光闪现。正待游过去瞧个究竟,脑中又传来龙妖的声音:“得非先生之友耶?欲屏之耶?”
魏文成这才想起来,海面上还有一个简祷呢。他在心里回答:“若能,则屏。”天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法宝藏在海底,到时候简祷过来说见者有份可怎么办?还不知道能不能分呢。
龙头再点,随即朝后一缩,隐入黑暗中——大概是去阻拦简祷了。
魏文成游到红光前一看,只见一物大半埋在泥土当中,光露出一个小尖来,看不清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他尝试着伸手过去触摸,着手处滚烫若火——他当然不怕这几百上千度高温,但周边海水却丝毫不受影响,仍然是冰凉的,这可奇了怪啦。
当下手按海底,真气吐处,震波激荡,周边泥土当即松软,随即五指插下,就把那东西给拔出来了。仔细一瞧,原来只有最上面那一点儿是红的,下面则分青、白、黑、黄四色,种种颜色全都混杂在一起,不似是人工造物。
这就是一块石头嘛,大概比自己的拳头略大一点儿有限。
他抽出这块石头来,就在水中略掂一掂,感觉很轻,比重比海水大不了多少。伸手牢牢握住,突然之间,就觉得眼前一花,随即无数的影像在眼前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