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你现在觉得如何?“
清晨的明媚阳光,斜射进窗内,温暖之意填满了整个屋子,昨夜酣战了一晚的汪世昌,此时正坐在床上运功疗伤,站在一边的阿曲,手里端着一盆被鲜血染红的水,轻声问道。
原来在昨夜与徐来一战中,汪世昌也受了很重的伤,并不像昨夜在瓢城县衙前离开时那般轻松。
“无妨,只是这秋意浓,春迎风,让我有些意外,现在这后生小辈我还真是有些比不上了!”
汪世昌用手缓缓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边咳边说,连现在的神态也不像之前那般风采了,像个久病在床的人。
徐来与汪世昌互搏之时,徐来那已有所成的秋意浓,劲气不停冲击着汪世昌的经脉与内脏,不过都被汪世昌当时硬接了下来。
所以在他们这五人于刚刚回到镖局内,汪世昌才不再压制着那在体内不停涌动的乱入内息,所以现在汪世昌的状态并没有比徐来好太多。
阿曲把刚打湿的毛巾,混入药草,敷在汪世昌受伤的腿上,然后又退在一旁,他知道这位当家的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汪世昌手里搓着两颗阿曲新准备的玉珠,略带惋惜地说道:“昨夜一战,镖局里的好手,现在就只剩那么三两个了,那十字弓弩也被我那师侄削断了一半,不过这弓弩我倒是不太可惜,只是这些人手...”
阿曲抖了抖湿淋淋的手,也是暗叹一口气,从这威武镖局成立以来,发展至今,也不过是一共凑了那么几名好手。
在昨夜死了十一人后,此下,乃至以后,恐怕也是寻不到了!
阿曲想起来周文宾那一行人,面露难堪之色,说道:“那昨夜就赶到扬州的那些人,该当如何!”
汪世昌也因阿曲此话而面色凝重,因为现在的那几人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他手底下人在扬州里找不到半点儿踪迹。
“算了,就算这几人露了头,也没他们的去处,想必那薛大人知道了此事,也不会再让这几人出现吧!”
汪世昌把衣衫穿好,慢慢地站起身来,喃喃低语道:“我那师侄的秋意浓劲气,竟然会如此连绵不断,恐怕是连那任家小丫头的春迎风也学了去!”
汪世昌此刻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本云抄卷内,始终学不会的那一篇。
......
......
昨夜徐来醒后,被任余一句驳回后,自知当年不告而别,的确是愧对于她,所以任余对他这样冷淡也无可厚非。
其实徐来今夜等到任余来救他,也并不是料事如神,因为他知道任余前些日子就一直在此。
在他被曹成发现练剑恍惚的前一夜里,他在杏花院的墙上,发现了任余留下的折纸。
而任余那张折纸里写的事情,才是让徐来心神不宁的关键!
一边吃着任余准备的早饭,一边还在回想着昨夜事的徐来,被已经吃好的任余,放下碗筷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
任余倒也不是有意弄得那么大声,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着眼前之人了,免不了会有些失了心神。
见徐来一直盯着自己,任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与徐来从来都不会向对方表达自己心意。
所以她为了掩饰自己现在这份尴尬,也不顾徐来吃的如何,直接把桌上的早饭,连同徐来的碗筷,一齐收走。
再回徐来房间的任余,见徐来已经是盘坐在床上了,徐来也听到了任余进来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就像那年离别的时候,静静看着眼前这位佳人!
“六年前在南诏一别,今日再见,你现在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任余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轻声开口道,不过语气却是很冷淡。
徐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道:“你也是,功夫也比以前厉害多了!”
任余看着那昨晚被洪世昌等人,翻得七零八乱的书桌,皱着那细长的柳眉问道:“你与那姓席的所谋甚大,你就真的不怕让南山惹上景帝这般的麻烦人物吗?”
任余又顺手拿了本离自己手边最近的书文,继续说道:“还是说,你跟你那师叔一样,一点都不在乎南山的事情?”
这六年来,徐来按照席远修的想法,一直在各地安插赤潮的人手,尤其是在长安内,隐约都快比得上蜃楼在长安内的人手了。
席远修最初之意是想利用这些人手来调查七年前的那件事,因为当时的皇榜公文是明确写着有席芳私动内库的证据,所以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摆弄着当年的一切。
不过席远修当时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查不出有人诬陷席芳的确凿证据,如果什么都查不出的话,那就还是没用,那他们无论再怎么努力,也都将付诸东流!
所以席远修还想了那下下策,牢内换囚!
席远修这些年来积攒的实力虽称不上大,但也不容小觑,找个与他父亲年龄相仿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徐来也曾问过他,如若换囚不成,又该如何!
当日在那树下,席远修缓缓说出了“劫囚”二字,语气虽平淡,但眼中的坚毅目光却是让徐来知道,如果前面的事情都做不成,那席远修一定会这样做的!
那就是要与整个景国为敌了,与这近百年来,这片土地上从未败过的大景,正面对上!
那么到时,徐来也算是这劫囚之事的主谋之一,而那南诏皇室恐怕会为了不给大景举兵南下的理由,而把整个南山交出去。
那么徐来就一定会死,任余不想让他死。
她这次前来就是想劝说徐来的,还有她在折纸上,告知徐来的事情,她想知道徐来是怎样想的。
徐来已是换好了新的衣裳,只不过还是青衫,他似乎很是喜欢这个颜色,所以外人看来,徐来像是从未换过衣服,一直都是这副打扮。
“师父不会怪我的,南山修得不仅是剑,更是心,师父说过,如果我南山弟子连心中早以认准的事都不敢去做,畏手畏脚,那还不如趁早离开南山,另投他门!”
如果顾客听到徐来此番话,想必也会夸赞他这位弟子。
“恐怕你在这方面上,不及你那师叔半点儿,他连南山宗主的位置都可以不要,弃剑从刀,只为自己心中念头通达,可是你呢,除了跟那姓席的做这些随时殒命的事外,其他的,你什么都不敢去做。”
任余的语气再怎么平静,可脸上的神色还是出卖了她。
徐来听完此话,手也不由得抓紧了自己刚换好的青衫。
“阿...九姑娘,等此事了后,在下自会去寻你!”
“此事了后,此事了后先不说你是生是死,只怕你事还未了,我早已...”
任余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因为那是他们二人现在都不想去面对的事情。
因为现在任家在南诏势力渐微,南山已经完全盖过了任家的势头。
任家的各位怕这样下去,此消彼长,任家彻底翻不过身来,就想到了那最丢人,也最有效的办法,嫁女结亲!
任家虽也是南诏皇族,不过毕竟不是正统,如果任余嫁入皇室,任家说不准还能借着南诏皇族,东山再起。
任余这位九小姐,现在已然是这任家唯一的希望。
任余本以为她那一直庇护自己的父亲会反对,可谁成想,就连任敖南也默认了此事。
任余也知自己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已是无力把持大局,所以她为了父亲与任家,只能答应下来。
这也是那张折纸上,任余写与徐来的事,这也是让一向平静的徐来,心神不宁的事。
“我本以为小时候听那些长辈们说,南诏公主嫁到大景和亲之事,还以为是那些可怜姑娘不会半点儿武艺,不过现在看来,是她们的确做不了什么!”
任余此时站在窗前,背对着徐来说道。
徐来默默地看着那站在窗前的背影,缓缓说道:“你既已是任家家主,为何不...”
没等徐来说完,任余转过身来,用一种徐来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急促地说道。
“为何不,为何不毁了这桩婚事吗?然后呢,然后在南诏等你回去吗,我即已是任家家主,那我现在做的事情,自然是要为任家着想,我没有你那么自私,宁可赔上整个南山,也要做那样一件蠢事!”
徐来此刻闭上了双眼,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很自私,从他们二人相识以后,他便是如此。
自从二人幼时,因南山与任家在饶河河畔议事时,见过第一面后,任余就被眼前这个孤傲的男子迷住了。
从那天后,任余就每天去南山宗练剑的地方,偷偷看着那少年。
直到有天被顾客从树后拎到了徐来面前,任余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的瞄着徐来,而徐来则是像看同门弟子那般似的,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那个扎着两个冲天辫的小丫头,就此,她才算是与徐来正式相识。
从那天后,她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面,这一跟,就是十余年!
在这期间,任余把自己所有觉得好的事物,都给了徐来,也包括那春迎风的功法,反观徐来,连一个承诺都不曾许给她。
“我要回南诏了,希望你去到长安后,能活着回来!”
徐来再此睁眼时,人已不见,只剩那一扇在风中不停摇曳的窗子!<>